开春后,临桃已是春暖花开。
章越,高遵裕同驻临桃城,王韶,蔡延庆,李宪驻通远军,王厚驻会州。
章越与蔡延庆商议改革军制,率先在熙河路实行将兵法。
这也是响应朝廷变法的号召,这对于封疆大吏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
比如之前青苗法实行时,身为河北转运使的刘庠反对,陕西的王广渊却支持,之后两个人的仕途便是一上一下了。
推行将兵法,关系到朝廷对地方官员的信任。
这信任是金,远比你身在什么官位要重要得多了。
高遵裕即便不同意,但章越,蔡延庆拿出官家和王安石的金字招牌一压,他便无话可说了。
章越对于将兵法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因为宋军的问题就是兵马很多,但又不能打。
原先宋军在西北怎么打?
总管领兵万人,钤辖领五千,都监领三千,有寇则官卑者出。
这样的结果是遇到敌军主力怎么办,都监的三千人马不就是送吗?
范仲淹讽刺说,不量贼众则战,而以官之先后而战,实取败之道。
所以他率先推行将兵法,将一万八千的禁军分置六部。
将兵法就将兵分至各将率领统练,如此当然章越,高遵裕就成了光杆司令,但将领对部下的训练作战却可以一把抓。
这将兵法虽是蔡挺提出的,但在王安石却是进行推广,并普及天下诸路。
但这与免役法,青苗法一样,首倡之权都不是在王安石,而另一个时空历史上,真正全面推广将兵法时,王安石正在罢相之中。
可是没有王安石,此法也断然不会得到推行。
将兵法首先解决便是冗兵问题,而当初范仲淹时所言三冗冗兵便是一冗。
仁宗时天下兵马达到一百二十五万九千之众,要知道宋朝开国之初时只用了十九万人就打下江山,如今兵越多越不能打。
将兵法不仅使用裁撤了大量冗余的宋军,而且还加强了战斗力,在熙宁后期的宋夏之战,经常看见两三千的宋军追着上万人的党项军打的场面。
省去了大量兵马,对于熙河路来说还有一个好处。因为粮食转运就是最大的一个问题。进行裁军可以安排余兵授田屯垦,最重要的是减少军粮的负担。
章越打算将熙河路设为三将。
第一将为熙河路钤辖景思立率军一万驻临桃,景思立便是泾原路出来的,原先便是蔡挺的部下,他对于将兵法自是驾轻就熟。
第二将为苗授率军七千驻定西城。苗授是上党人,年少时随胡瑗学习,还曾经进过国子监,不过对方是韩琦一手提拔的。因为国子生这层关系对方与章越也有交情。
第三将为王君万率军八千驻古渭寨。王君万当初为秦凤路一指挥使,两年前俞龙珂降宋时,下面有一羌酋新罗结不从。
经略使韩缜让诸将一月内取此人人头。
王君万装着打猎的样子,逐禽鸟到对方居所,与新罗结同猎。突然间王君万拿去铁鞭将新罗结锤下马,斩其首级回到秦州献给韩缜。
王君万因此拜阁门祗候。
王君万跟随王韶战功彪炳,之后攻下临桃城他也是立功最多
如今王君万被提拔为熙河路第三将。
身为兵马都总管的高遵裕本以为自己可以统军,结果被将兵法一搞,兵权都被三将分走,手下只剩下几百弱卒。
而熙河路原先近五万兵马,如此一裁只剩下了两万五千人。
裁撤之后,新编的宋军以二十五人为队,一百二十五人为阵,两千五百人为将,采用禁军,蕃兵,乡兵混编。
将兵法第二个好处就是改变了宋军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局面。
不能说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不好,这与崇文抑武一样,削弱了武将造反的可能,用于承平时候是可以的,此举是有利于中央集权的。
宋朝一直实行更戍法,禁军轮换调动,基本是三年一调,但将领不随军调动。
这是造成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原因。
好比文官里也没有官员长任,没有一任知州干个十几年的,也是几年就一换。
此举让宋朝百年来无心腹之患,但也造成了宋军不能打的问题。
将兵法置将后,就是谁练的兵谁带上阵,让将领们更加注重平日的操练。
而且重编之后还大大解决了吃空饷的问题。宋朝一个指挥一般只有两百人,甚至一百多人的都有,最不要脸的几十人都行。
如今没有都,指挥,厢了,一律都是队,阵,将三级。
依着王韶的办法,本来就要征讨木征了,但是将兵法一实行宋军要进行三个月的整编。按照蔡延庆的意思最少要整编三个月,才能形成战斗力。
要知五万兵马裁军一半,这可不是说办就办的。
但是办成了,便是章越,蔡延庆,王韶几人的政绩,因为有这件事章越与蔡延庆在熙河路的搭档也是无比愉快,令人担心的章蔡之争没有发生,反是高遵裕被排斥在外。
……
将兵法就这么在熙河路推行下去,同时在临桃市易司也在紧锣密鼓地开办。
原来王韶在古渭寨便设立市易司,当时是由缘边经略司的机宜文字黄察负责。
如今黄察因功升为熙河经略安抚司的管勾。
此外还有一名商人名叫元仲通,专门负责采买茶叶及雇女奴之事。
如今市易司要从古渭迁至临桃,王仲通,黄察要至临桃与章越一番商量。
吕升卿与邢恕商议如何在临桃城里设宴款待二人。
吕升卿对邢恕道:“市易司此事其中门道很多,这元仲通你可知他是何人?”
邢恕道:“未听说。”
吕升卿道:“此人原名元瓘,本是商人出身,与王副经略有旧,后投他效用。王副经略本要让他在缘边经略司任职,不过朝廷知道此人与王副经略的关系后,不肯此人在经略司任官。”
“王副经略如何?竟然擅自元瓘这个人改名了,投状于待漏院,元瓘改名为元仲通后,便让他在交易司里办事。”
邢恕点点头道:“如此说来王副经略与这元仲通必以利交。”
吕升卿道:“不错,听说钱财每从此人受过,必要克扣三成。”
“那么经略相公知道吗?”邢恕问道。
吕升卿道:“你这话问得蠢了,经略相公知道与不知道何关?难道他要与王副经略翻脸不成?我与你道此事也要烂在肚子里,切莫告诉他人。”
“那么这元仲通来了如何接待?”
吕升卿道:“此人好女色,也爱钱财,那么咱们一切方便按着规矩来办,既是设宴款待,再让两名蕃部女子侍寝,事后再塞给他们各三十贯的谢礼。”
邢恕问道:“那这六十贯经略使肯给吗?”
吕升卿微微笑道:“此事我早已禀告过他了,他让我自行决断。”
邢恕闻言略有所思道:“还是你办事妥当,但不过区区六十贯,明甫兄自行决断便是了,何必单独报给经略相公呢?。”
吕升卿哈哈笑道:“六十贯虽小,但失了经略相公信任才是麻烦,以后咱们办事久了,经略相公倚重你我,就不用事事禀告了。”
邢恕道:“还是进甫兄高明。”
吕升卿道:“一会接待二人时候,咱们说话可得谨慎着些。以后咱们还要长着打交道,听说这元仲通如今在沿边声望不小,这蕃商和汉商不少都卖他的面子。”
邢恕道:“可是我们是经略相公征辟的,不用看他们脸色。”
吕升卿道:“不卑不亢便是。”
次日吕升卿二人便款待元仲通,黄察。
黄察一开口便道:“当初依我意思,将交易司放在古渭便好,但如今迁至临桃,真多出了许多不便。”
吕升卿笑道:“黄管勾,这熙州离西域更近啊,在汉唐时这可是丝绸之路,一旦我们在这里设司,打通西域也是迟早的事。而且川蜀的商人也可以走嘉陵江白龙江,从岷州抵至熙州啊!”
“别看往西了一百多里路,但我看最少每年交易可以多三成!”
元仲通道:“吕管勾了解得很清楚嘛。”
吕升卿道:“见笑,见笑。”
黄察笑道:“吕管勾是真人不露相啊!”
吕升卿道:“还要向黄管勾多请教才是,我记得兄长提及当年与黄管勾在京中曾有数面之缘。”
黄察听说吕惠卿知道自己很高兴笑道:“那是刚中进士的时候了,令兄如今得到官家,王相公青眼,再见面怕是不识得我了。”
邢恕见吕升卿震住了二人很是高兴正要深谈,吕升卿却道:“今日咱们只提风花雪月,不提公事。”
这一顿酒几人吃得很欢畅,次日收到吕升卿的谢礼后,二人都是一口答应配合筹备市易司的事。
两日后,二人便回了古渭了。
正当吕升卿以为此事办妥时,黄察却突然折返告知他们元仲通被抓了。
吕升卿与邢恕都是大吃一惊,居然有人敢抓元仲通?
“何人所为?”
黄察道:“是兵马总管府的。他们一口就道出元兄冒名之事,还说他侵吞官贷钱,要抓他解送进京,若是不是我是进士出身,我怕兵马总管府的人怕是连我都要抓!””
吕升卿与邢恕对视一眼,原来是高遵裕的人,这回坏事了。
ps:历史上抓拿元瓘的人是郭逵,而不是高遵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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