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守义的语气很急躁,还隐隐透露出不满,似乎是在埋怨连老爷子和连守信回来的早了。
这可就奇怪了。
今天一大早,吃过了早饭,连守义就走的不见了踪影,然后,何氏带了五郎串门去了,二郎不久之后也穿戴利落离开家,然后是四郎,二房里只留下三郎在呼呼大睡,然后就是裹了小脚,行动不方便的连芽儿了。
这样的情形并不是第一天发生。二房这几个人的性子,似乎就是在家里待不住,也不知道他们每天都去了哪里。不过,二郎是个例外,连蔓儿知道,他是到镇上去了。自从和赵家定下了亲事,二郎就时常去镇上。
连守义和何氏这样,是不是回家后,知道连守信在镇上摆酒席,他们想要去吃喝一顿,看见连守信回来了,因此失望生气?
“咋地啦,老二?”连老爷子见连守义这样,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
“那个……”连守义往旁边看了连守信一眼,“我看见老四家那些酒坛子都没了,娘说老四把葡萄酒都卖了。”
“是啊,二哥,我们把酒卖出去了。”连守信就答道。
何氏脸色焦急,伸手捅了一下连守义的腰。连守义打瞪了何氏一眼,又转过脸冲着连守信和连老爷子陪笑。
“老四,你这酒是卖给谁了?我看你那酒可不少,咋地也有千八百斤吧,一下子都卖了?”
连蔓儿心中一动,连守义这样子似乎并不是想要去蹭吃蹭喝,他的关注点在于葡萄酒。
连守信还没来得及回答,又有一个人踢踢踏踏地从连家的院子里走出来。
“姐、姐夫,你俩咋站这了?再不去,可赶不上趟了吧。”
出来的人正是何氏的弟弟何老六。到这个时候,连蔓儿已经完全明白了。
“哎呦,”何老六的眼圈有些红,这似乎影响了他的视力,走出门来了,才看见连老爷子、连守信和连蔓儿都在,忙点头哈腰地向连老爷子和连守信打招呼,“叔,你回来了。四哥。”
“老六来了。”连老爷子就往院子里走,“有话回屋里说吧。”
大家就都跟着连老爷子进了门,连老爷子直接进了上房,连守义、何氏和何老六跟在后面,连蔓儿就扯了一把连守信的袖子。
“爹,咱回自己屋。”
父子几个就往西厢房来。
连守义走在前面,回头一看连守信往西厢房去了,忙招呼道:“老四,你过来。”
连守信虽然老实,这个时候也猜出连守义找他是什么事。何家偷学了他们酿酒的法子,一声不言语地酿起了酒,这事办的不地道,连守信便是泥人,也有几分火性。
“二哥,我酒喝多了,头有点疼。我回屋躺一会。”连守信就道。
何老六酿了几十坛的葡萄酒。他家也是第一次做这个行当,既没有口碑,也没有人脉。葡萄酒的价格不便宜,那些酒自然还没有找到买主。何老六原本也不着急,他酿酒是跟着连家四房学的,就打算好,卖酒的时候,也跟在连家四房后面,捡现成的便宜。
谁知道,人家不声不响,一下子就把酒全都卖掉了。
当时,何老六正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在摸牌九,有人告诉他看见好几辆马车从连家出来,每辆车上都装满了酒坛子,往县城方向的官道上去了。
何老六一听又是欢喜,又是着急,忙将手里的牌扔了,就来找连守义。
结果,连守义和何氏都不在家,问三郎和连芽儿,也都不知道这两人去了哪里。何老六将连守义和何氏常去的地方在心里想了一遍,就叫了三郎分头去找。这一找,就直找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连守义是在小沈屯听一个老光棍拉胡琴,张氏则是在赵家庄一个认识的媳妇家里唠嗑。
何老六就将事情跟连守义和何氏说了。他们之间早就有过话,卖葡萄酒的收益,有连守义的一份。酿葡萄酒的法子,是何氏和四郎偷了传给他的,连守义不仅知道,还很赞成。跟在连守信后面卖葡萄酒,也是和连守义商量出来的法子。
现在连守信的葡萄酒卖出去了,那就该连守义和何氏出马了。
连守义和何氏也是又高兴,又着急,少不得相互埋怨指责了一番,一个说另一个脚上长了轮子,另一个说这一个屁股上安了钉子。都说如果不出门就好了,现在他们也能抱着卖葡萄酒的银子数了。
问了周氏,知道连守信在镇上请买主吃饭,连守义和何氏就忙着要赶到镇上去,何老六留在家听消息。
结果,两人一出门,就碰见了从镇上回来的连老爷子和连守信。
连守义暗自拍大腿,知道那买葡萄酒的只怕已经是走了。他正要将卖葡萄酒的事着落在连守信身上,怎么会这么就放过连守信那。
“四弟,二哥有话跟你说。你别跟二哥打马虎眼,你那酒量,二哥还不知道。”连守义就走过来,伸手拉连守信。
“四哥,四哥。”何老六也跟过来,一脸陪笑。
连蔓儿在旁边看了,心想,这两个人的架势,难道要强抢民男?
“娘!”连蔓儿就朝西厢房里喊,“我爹喝多了,娘你来扶一把。”
连蔓儿的话音还没落地,张氏就出来了。
“孩子他娘,我喝多了。”连守信也忙道。
张氏瞧见眼前这个架势也明白了几分。说到贤惠,张氏是有十分的贤惠。可是没有哪一本女性道德规范会要求女人应该看着丈夫不情愿地被别的男人架走。张氏两步就走了过来,扶住了连守信的一只胳膊。
“咋喝成这样,不是让你少喝点吗。”张氏假装抱怨了一句,又抬头冲着连守义和何老六笑了笑,“四哥,老六,你们就送到这吧,我扶孩子他爹进屋就行了。”
连守义只得讪讪地放开手,不甘心地看着张氏扶了连守信进了西厢房。何老六急的直跺脚,低声埋怨连守义不该放手。
连守义哼了一声,他要不放手,那就得和张氏对上。周氏可以欺负张氏,连秀儿作为连老爷子和周氏的老闺女,又被张氏奶大,差点害死张氏也没啥事。要是换成他那,一个大老爷们,张氏的二伯哥,要是他真敢对张氏怎样,别说连守信和四房的几个孩子,李家的爷几个对他可不会手软。
……
一家人进了屋,连蔓儿回身就把门关上了,到了里屋,连守信也不用再装醉了。
“何老六那些酒还没找到买主,二哥怕是想让咱给他搭线,把酒也卖给沈家。”连守信坐在炕上,松了一口气。
“这事可不成。”张氏没有任何犹豫,“就是咱不计较他偷学咱们的酿酒法子,他酿那酒好赖咱也不知道。别的不说,他家可埋汰了,他那酒要吃坏了人,可咋办。”
“小七,你看看,二伯还在咱门口呢没?”连蔓儿对小七道。
小七跑出去,趴在门缝往外看了看,又跑了回来。
“外面没人。”小七道。
不知道连守义和何老六是回了东厢房,还是去了上房,连蔓儿想。
“蔓儿,这食盒哪来的。”张氏问。
连蔓儿这才想起来,他们还带了两个食盒回来。
“娘,食盒是跟酒楼里借的。”连蔓儿道,“咱订的是最上等的席面,好多菜都没动筷子,我看着可惜,就给折回来了。娘,你和我姐还没吃饭吧。”
“还是蔓儿想的周到。”张氏将两个食盒打开看了,高兴地笑道。
“我和娘做了饭,没吃,就等你回来吃。你这一去可好,现在才回来。”连枝儿搂住连蔓儿的肩膀道。
“姐,那你快挑两道菜热了,和娘把饭吃了吧。”连蔓儿笑道。
连枝儿真就快手快脚地热了菜,在炕上放了饭桌,和张氏一起吃饭。
“二伯不能就这么算了吧,一会还得来找咱。”五郎就道。
“找呗,咱就打定了主意,他还能咋地。”连蔓儿道。
“就怕他们找你爷,你爷要是跟咱说,这面子咱要不给……”张氏的话说了一半,没再说下去,只看了一眼连守信。
连守义要是去找连老爷子,那就得先说清楚何家偷学酿葡萄酒的事。连守义应该是不愿意这么做的,但是如果没了别的法子,连守义怕还是会去找连老爷子。
连守信也有些烦恼。
“哎呀,那咱得跟我爷把话说在前头。”连蔓儿忙道,“这事是他们做的不地道。咱也不是不帮他,他家的葡萄酒,咱不能给他打包票。银子是小事,名声是大事。”
“是该这样。”连守信和张氏都点头。连老爷子注重声名,想明白这一点,就不会帮连守义。
张氏就放下饭碗,想要和连守信去上房。
“娘,这事让我爹去说,你就不用去了。”连蔓儿道。同样的话,从儿子和儿媳妇嘴里说出来,听在公公婆婆的耳朵里,效果是很不一样的。只由连守信去说,那就是儿子为了连家的声誉着想。如果儿媳妇去,那可能就是儿媳妇小心眼,妯娌不睦等等。
“娘,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你去做那。”连蔓儿又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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