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琬手持王妃金印,一声呵斥:“彭竟山,如实回答问题!”
官字两个口的奇异力量再次生效,彭竟山本来还眼珠子乱转,想要喊冤呢,这一刻却忽然感觉到心神受慑,不知怎么,谎言就再也无法出口。
“如实回答”,这“如实”两个字,就比先前的“你可有话说”要有力度太多了。
虽已是邪灵之身,这时的彭竟山却感受到了心悸的滋味。
他暗暗咬牙间,嘴巴却不受控制地脱口道:“杀了又如何?女孩子家,生来便无用,我是她们的父亲,利用她们的残躯做一些对家族有益的事情,这也是为她们好!”
一边叫嚣着,彭竟山的内心却是:“……%¥*#@%……”
他慌了,眼看着彭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那双本来已见清澈的眼中又冒起了黑气,彭竟山就想拔腿逃跑。
照说他原也是一方豪雄,不该这么怂,但这十年间他已被彭夫人杀了太多次,杀到如今,怕彭夫人都成了他的一种本能。
当然,死不认账也是他的本能。
十年来,他无数次喊冤,坚决不肯承认杀女的罪行,这却还是首次,他这样明明白白地说出自己曾经犯下的恶。
最可怕的是,江琬叫他“如实回答”,他就真的是特别不打折扣地“如实”了个没完没了。
彭竟山:“连生七女,难道不是你的错?你还怀双胎,怀三胎,结果生来生去都是女儿,一个有用的儿子都生不出来,害我没有嫡子,只得选庶子继承家业!”
“白氏,你是我彭家的罪人!那七个丫头也是我彭家的罪人!”
“我杀她们不过是为她们赎罪,否则永生永世,她们的魂体都要不得安宁!”
“王妃娘娘,下官虽然杀人了,但是下官没有罪!”叫嚣一通之后,彭竟山居然还向江琬叫起委屈来,“我的女儿,我买卖使得,打骂使得,打杀又怎么使不得?”
“王妃娘娘,下官没有罪,下官造七星俑,只为护佑家族运势昌盛,绝无夺取天下气运之意,也没有谋逆的念头!”
“下官冤枉啊,王妃!”说到这里,彭竟山忽然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禀告王妃,下官也有冤屈要告,下官要告这白氏恶妇,她……”
江琬道:“住口!”
她开眼界了。
不,她被气死了。
天下间居然还有彭竟山这样的人,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把无耻当真理的?
最可怕的是,这些所谓的“女孩无用,杀人有理”之类的话,还是他的真心话。
说实话,虽然是穿越到了封建时代,但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江琬见多了对家中女儿爱重的人家,也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民风开放,可重男轻女到彭竟山这种程度的,她却还是首次见。
这特么……爆粗口也不足以表达她此刻的愤怒。
而愤怒到极致的彭夫人已是眼角裂开——是的,目眦欲裂在她这里已经不再只是一个形容词,而是实实在在的表现了。
她眼角裂开,黑气翻涌而出,化成无数利爪,利爪们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声,汹涌地向着彭竟山扑击而来。
这一回,就是空玄大师也不再阻止彭夫人了,他双手合十,只垂目宣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彭竟山惊骇欲绝,慌忙喊:“王妃!楚王妃娘娘救命!白氏动私刑!审判当场,岂有她动私刑的道理?救命啊……啊!”
惨叫一声,他眼看就要被这无数的黑气利爪淹没,于是举起一双分水刺,口中却吐出一团浅红色的光球。
那光球迎风就长,倏忽长到人头大,便滴溜溜转着来扫荡那些汹涌而来的利爪。
江琬立刻道:“彭竟山,你罪大恶极,论罪当诛。快些住手,伏法!”
谷/span又说:“白氏,我今判你状告成立,许你缉拿执法之权,你可当场诛杀罪犯彭竟山,为死难者报仇。”
她也不再叫彭夫人了,而是称呼彭夫人为白氏。
因为她想,可能白氏自己也不想当彭夫人。
话落,官字两个口再次发挥作用。
天空中,凤凰虚影再度清鸣。
一股浩大辉煌的力量自冥冥中生起,压制住了还欲抵抗的彭竟山。
就像是天意,在下判决书!
江琬肃立当场,恐怖园林中,邪气形成的风吹得她衣裳猎猎,却完全无损她的气质。
更在这一刻衬得她恍如天人般,端正威严,使凡俗一切,皆莫敢不从。
“杀人偿命,此为天理公道。”
清冷的女声慑住了邪灵们的心魂,回荡在这整片诡异力场之中。
“彭竟山作恶多端,死不悔改,我今判其魂体永久消散,意志永久泯灭,血脉永久断绝!天上地下,碧落黄泉,此人必将灰飞烟灭!”
话落,本来还在跟白氏的黑气利爪撕扯的彭竟山忽然惨叫一声,就再也没有抵抗的力量。
他的头颅最先被摘下,接着四肢被扯断,利爪们抓挠撕拉,一片片扯下他邪灵身躯上的点滴“血肉”。
最开始,他的残躯还弹动几下,不过数息之后,他就整个没了动静。
又过片刻,他被撕扯下来的那些血肉肢体就开始如烟气般消散在夜空中。
须臾间,一阵风卷来,彭竟山整个就……就这样,消散了。
是的,真的消散了。
什么都没有了,灰飞烟灭。
即便是其它邪灵,又或是如白氏,他们还会在怨念形成的诡异力场下再“重生”,可彭竟山也重生不了了。
他连真灵都没了,意志也泯灭了,又怎么可能还跟随这诡异力场再度重生呢?
啪!
黑气形成的利爪们也如泡沫般破碎、散开了。
白氏站立在当下,裂开的眼眶没有愈合。
她眼中流出两行血泪,整个人却是怔住了般,似乎犹带七分茫然。
杀……就这样杀了?
白氏自然不是第一次杀彭竟山,她早说了,她前头已经杀过彭竟山九十九次了。
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她杀彭竟山是杀得这样轻易的。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难以言说,十分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