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孙老头回家,打算第二天请丧班、看坟地、做白事。
大门打开,一个人影缓缓起身,方斗已等候多时。
“恩公!”
孙老头眼泪夺眶而出,朝方斗跪拜下来。
方斗快走上前,搀扶孙老头双臂,“老人家,举手之劳!”
孙老头恍然大悟,“酿制甜醴的秘法和手法,老头子这就传授给你。”
方斗连秘药都熬制过,更别提区区甜醴了,配方了解后,再由孙老头指点几处诀窍,一切就妥了。
所谓的民间秘法,大部分都是公开的,只在几个关键步骤保密,就能难住别有用心的窥视者。
孙老头感念恩情,对方斗毫无保留,包括选料、酒曲、用水等关节的机密,全都倾囊相授。
“恩公,按照秘方炼制,必定能还原甜醴的风味。”
“区别在于,当地水土不同,风味也有略微差距!”
方斗点点头,“明白!”
孙老头说完,脸色又悲伤下来,“这次的八具骸骨,除了我家的儿子外,还有隔壁街孙屠夫的二儿子,镇西头李寡妇相依为命的女儿,都是失踪了好几年,没想到葬身河底。”
“哎,听人说,是他们不走运,遇到阴兵过境,才丧了性命!”
方斗听到‘阴兵过道’,顿时来了兴趣。
“可否详细说说!”
原来,运河开辟疏通之时,死了许多河工,这些年来疏通,每年都有人失足落水,久而久之,就有了阴兵过境。触犯者送命的传说。
相传是死在河道的冤魂不散,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爬出水面形成大军过境,趁着月色明亮,在河道上四处游荡。
这些阴兵最不能撞见生人,一旦遇到,必定千方百计将其拉入河中溺死。
镇上失踪的人口,每年都有许多,大部分生长水边,水性极佳,按理说不可能落水淹死。
更邪乎的是,有人起夜放水,曾在朦胧当中,见到河岸两边,一列列阴沉的人群走过,河流当中,更是穿梭空无一人的木船,上面挂着白灯笼,阴森诡异不似人间。
阴兵过境的传说,流传越来越久远,成了运河两边经久不衰的谈资。
孙老头说到这里,悲伤自责,“都怪我,没能拉住儿子,他深夜外出,撞见阴兵过境,方才送了性命。”
“我活该,这把老骨头早该死了!”
方斗劝慰道,“老人家,不关你的事情,千万别自责。”
孙老头活了大半辈子,见多识广,不像小儿女般寻死觅活,片刻过活,已平静下来,开始盘算明天的事情。
儿子要下葬,诸多杂事都要他操办,孙老头年纪大了,已有些力不从心。
方斗做了片刻,起身告辞,“天色不早,老人家歇下吧!”
离开小镇,方斗总觉得有些不对,重新回归运河旁。
“度化!”
这门畜生道的法术,自从上次姜家庄,灭杀道人和姜老爷后,度化多年受害的庄民,运转起来越发得心应手。
方斗稍微运转,周围刮起一阵阴风,然后什么都没出现。
这片河道竟无比干净,虽然藏了几具白骨,却没有任何魂灵残留。
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年代久远,魂灵早已散去,但这解释不通,姜家庄都有无数冤魂,河道上年年出事,怎么可能干净。
第二么,有高人做法,扫平一切痕迹。
联想到‘阴兵过境’的传说,方斗越发笃定,这件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月色下,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跨过田地草丛,朝运河边走,手上还提着竹篓。
他们手上的竹篓,又瘦又长,还带着盖子,是用来捉蟹摸虾的。
吃水边的人都知道,虾蟹在夜里最活泼,爬上岸边行走,一摸一个准儿,不少人半夜出动,捕捉了白天卖钱。
“哥,我总觉得不好,老人家说过,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夜间外出!”
走在后头的人个头矮小,语气有些畏惧。
被称作‘哥’的,在前面带路,高大魁梧,语气上也无所畏惧。
“夜里虾蟹多,白天都钻到水里洞里,哪还能找到!”
‘弟’仍有些不安,“可是……”
“可是什么,还不是老掉牙的传说,什么‘阴兵过境’!”
‘哥’不满开口,“我活了二十年,夜里出动又不是第一次,从没见过什么阴兵,如果这次能让我开开眼,倒也是值了!”
‘弟’听他这么说,不敢再质疑,跟着后面继续走。
片刻过后,二人到了河边,点燃火把,照着脚下河岸,许多小东西被惊动,慌乱间四处乱爬。
“快捉,那只个头大!”
‘哥’和‘弟’手忙脚乱,片刻就把带来的竹篓装满小半,然后离开河岸,把脚踩在浅浅的河水,寻找鱼虾的踪迹。
“嗯!”
‘哥’一伸手,动作快如闪电,破开水面,按住巴掌大的螃蟹,哗啦啦提到半空,流水形成一条线,往河中滴落。
“啊,啊,啊!”
他正把螃蟹放入竹篓,陡然听到‘弟’的惊呼声,心里有些恼火,“你再咋咋呼呼,下次就不带你!”
“不是,哥,救命,有东西在拉我!”
‘哥’闻言转身,见到‘弟’身子倾斜,竹篓已经落入水中,盖子掉落,虾蟹正拼命往外逃窜。
更骇人的是,‘弟’的一双脚踝上,分别抓着苍白的大手。
两只手掌的颜色,分明是被水泡得发白,比普通手掌胀大一圈,仿佛轻轻一戳就破。
“水鬼?”
‘哥’性格天不怕地不怕,但见到这双手,仍旧吓得汗毛竖起,联想起村里老人口口相传的东西,吓得魂魄都飞了。
“我来救你!”
‘哥’快步上前,举着竹篓朝‘弟’的脚踝打去,正中水中伸出的两只大手。
出乎意料意料,两只大手或许泡的久了,已然软烂不堪,当场断裂。
“快走!”
‘哥’拉着‘弟’,深一脚浅一脚,踩得河水浑浊,泥沙四处飞溅。
‘弟’回头一看,惊得魂飞魄散,只见河水中,一朵朵黑花绽放,竟是人头从水底浮起,头发在水中飘散。
一具具泡得发白发胀的浮尸,从河底一步步走出来,朝兄弟二人追赶上去。
幸运的是,这些浮尸速度并不快。
‘兄弟二人,拼了老命跑上岸,身后浮尸已追补上来,仍有些惊魂未定。
“哥,我跟你说,下次说什么也不来了,吓死我了!”
‘弟’说了几句,发现‘哥’没有回话,直愣愣看着前方。
河道旁边的两岸,一列列阴沉的人群,默不作声在月光下行走,缓缓朝他们逼近,四处避无可避。
“啊!”
“啊!”
两声急促的惨叫过后,落水声响起,再无半点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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