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忠看到鲁达手指之间溢出的鲜血居然呈暗黑色,这明显是中了剧毒的征兆。
常忠顿时面无血色,用尽全身力气冲一旁的随从喊到:“赶紧去请郎中,刀上有毒。”
周围的难民也听到了常忠的大喊,纷纷凑上前来,全都一脸关切的看着这位和善的老大人。
一旁的随从急忙转身想要向着邳州方向跑去,却被鲁达一把拽住,而后怒视着常忠:“大呼小叫什么?不过是皮外伤而已。”
“可是大人,您?”常忠不由的急声道。
鲁达微微摇了摇头,阻止了常忠的话,而后苍白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看向周围的难民:“同胞们,老夫无事,不过是手下关心则乱而已,只需包扎一下即可,区区几个小人,还取不了老夫的性命。”
鲁达话音刚落,一旁的随从也急忙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开始为鲁达包扎,因为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也没有携带止血的药物,只得大力将伤口勒住。
在包扎的同时,鲁达这位年逾七旬的老人也是痛的眼冒金星,斗大的汗珠不停的从额头渗出,再加上中毒后的一系列反应无不摧残着这位老人,可是鲁达依旧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狠狠的咬了自己的舌尖,努力的不让自己倒下。
待到简单的包扎完成之后,鲁达颤抖的右手紧紧攥着随从的手臂,用以保持站立的身形,微微吐出一口气,“诸位同胞,你们看,老夫已然无恙矣,诸位还是散了吧,请你们一定相信陛下和誉王殿下,有他们在,就有大梁在,有大梁在就有咱们炎黄同胞在。”
说完鲁达微微晃动身体,让自己的左臂摆动了两下,一旁的随从却感觉到了鲁达的小动作,强忍着泪水配合着鲁达。
围观的难民只看到鲁达面色苍白,却也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再加上鲁达的言辞,所有人也都相信了鲁达只是受了皮外伤而已。
难民中一名老者站出身来,高声道:“诸位,既然大人说了没事了,那么咱们就听大人的,相信陛下和殿下。”老者停顿了一下,扭过头看了鲁达一眼,而后再次高声喊到:“虽然大人无恙,可是毕竟受了伤,咱们还是赶紧回到各自的工位,以免大人继续为我等操劳。”
这位老者显然在难民中颇为威望,他一开口,所有人都开始缓缓散去。
鲁达看着这位老者,“多谢老先生了。”
老者看着鲁达的脸色微微叹息一声,“大人保重。”
鲁达微微点了点头,而后示意一旁的随从扶着自己向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而一旁的常忠察觉到鲁达此时已经步履维艰,刚要出声却被沈追阻止。
“常侍卫,莫要情急。”
沈追虽然努力保持着清醒,可是声音中却透露着一丝凄凉,沈追默默的跟随在鲁达身后,望着眼前的背影,一时间百感交集。
不多时,鲁达等人终于来到马车旁,发现周围并无旁人,鲁达也终于放下心来,顿时眼前一黑向后倒去,常忠眼疾手快,急忙上前将鲁达扶住。
“鲁大人,您还好吧?”
常忠出言询问,可是并未得到回应。
鲁达此时已经神志不清,对于外界的动静丝毫没有察觉。
众人将鲁达扶上马车之后,常忠看向一名誉王府的侍卫,“一定要快,你骑我的马立刻赶到城内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一定要寻找到所有郎中立刻赶往知府衙门。”
“是。”
那名侍卫没有多言,立刻翻身上了一旁的一匹黑马,然后狠狠一挥马鞭快速向着邳州城内赶去。
这匹马乃是萧景桓在常忠入军之前亲自赐给他的,乃是难得的宝马,他可是一向宝贝的很,平日里不要说让别人乘骑,哪怕是别人靠近也是不可能的,可是此时常忠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就在那名侍卫离开之后,常忠和沈追也立刻吩咐车夫向着邳州赶去。
马车内常忠和沈追神情紧张的看着昏迷不醒的鲁达。
此时的鲁达只感觉自己浑身无力,只感觉自身轻飘飘的,一刹那间他似乎看到自己终于辅佐萧景桓登顶至尊,更是厉兵秣马出兵北上,成功将北燕和大渝驱逐出了中原之地,使得北方沦陷的数百万炎黄同胞得以重归,大梁也在萧景桓和一批能臣干吏的耕耘下国力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大梁威名更是远传海外名动四方。
就在鲁达兴奋之余,耳中不时响起阵阵呼唤之声,鲁达缓缓睁开双眼才发觉刚才不过是自己的一场美梦而已,而后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之上,感觉到周围的动静,鲁达侧过头望去,屋内不下十数人,入目第一人正是神色紧张的萧景琰。
“老臣参见靖王殿下。”
鲁达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可是很快便被萧景琰按住,“鲁卿不必多礼,本王初到邳州便听闻鲁卿受伤,本王已经派人请了邳州最好的郎中为鲁卿调理,同时快马传信誉王兄请他调请太医为鲁卿医治,只需坚持几日一定会得以痊愈。”
鲁达看着萧景琰,而后轻轻摇了摇头,感受到了自身的身体状况,“殿下不必宽慰,老夫自知在劫难逃,只可惜老夫无能,得誉王殿下知遇之恩,还未来得及为誉王殿下分忧却即将命陨于此,老夫不甘啊!”
随即鲁达缓缓抬起手臂,萧景琰也急忙伸手握住鲁达那满是老茧的手掌,“鲁卿切勿多想,你是誉王兄的臂膀,更是我大梁的能臣,且安心修养。”
鲁达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紧紧握着萧景琰的手,看向萧景琰,“靖王殿下,老臣有一言不知殿下听否?”
看着鲁达苍白的脸色自己愈发扩散的瞳孔,萧景琰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鲁卿但言无妨。”
“咳咳~”
鲁达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缓缓开口,“臣出身鲁地孔家,年轻时游历北地,亲身感受北地同胞生活之困苦艰辛,曾立誓用尽毕生所学为受苦之同胞尽一份力,可是数年之后老臣发现先贤儒学并不能解救他们,只有务实强国才能实现心中所想,所以老臣背弃了先祖所传,投身于工学杂学,更是被家族所弃,只得改姓。
后幸得陛下赏识委以工部重任,本以为能靠一身所学壮大我大梁,可是不曾想陛下登基之后却性情大改,完全没有了当初的雄心壮志,迷失于权利之中,后来虽然看到一丝希望,却又被陛下亲手掐灭,老夫万般无奈之下为保工部,只得投身于誉王麾下,整日浑浑噩噩,本以为誉王殿下也是那等争权夺利之辈,却不曾想原来誉王殿下居然一直自污以求自保,直到曲辕犁的出现,老臣才开始真正审视誉王殿下。”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鲁达再次忍不住的轻咳了两声,此时屋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静静注视床榻上的鲁达,几名郎中更是神色紧张的注视着鲁达。
缓缓呼出一口气,鲁达继续说道:“老臣惭愧,经过一年的接触才发现誉王殿的真正所思,老臣从誉王殿下身上再一次看到了希望,而且一步一步的向着目标前进,可以说是誉王殿下再一次给了老臣一次重生,对于老臣和天下工匠更是给足了尊重,此恩如天之厚,所以老臣立誓定当以死报之。”
鲁达话落,屋内所有人包括沈追都是有些哽咽,而握着鲁达手掌的萧景琰更是双眼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