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道喝着酒,将结盟一事谈起,并且话中露出了不好的意思,让场中热烈的气氛瞬间变得冷下。
海盟的四个道师捏着酒杯,心中的心思各异。但是它们之间相同的一点,就是眼底里都露出了冷意。
不管是鳄龟等三个老道师,还是金鸥此人,其都在心中暗想:“白骨岛这厮前来结盟,果真不会是件纯粹的利好事情。”
见场中并未有人作答,许道自己从容的咽了一口酒水,吐声:“此次结盟,阁下四位可有建议?”
鳄龟等人听其言语,不知许道刚才仅仅是用言语试探了一番,还是退了一步,便都又开动了动作,或是大口的饮下杯中酒水,或是大口的吃下盘中菜肴。
好一阵咕噜和咀嚼之后,四人当中那最显得沉稳的鳄龟道师,方才慢吞吞的开:“此等大事情,我等四人贵为海盟领袖,自然是不敢怠慢,心中多有谋划。”
鳄龟道师顿了顿,试探着说:“但是海盟中道士繁多,道师繁多,规矩多多,若是随意更改,牵一发而动全身,恐怕会引得其余的道士和道师不满。不若此次和白骨岛结盟,继续依照常例进行?”
许道闻言微挑眉头,出声问:“那么不知阁下所言的常例,是何种情况。”
鳄龟道士继续说:“常例便是白骨岛和一众道友虽然入了我海盟,听从我海盟的调遣,互通有无,麾下的道士们来往自由,皆受着整个海盟的供养。但是你我身为金丹道师,各是各的主人,除却涉及西海的重大事情之外,大家互相可以听调不听宣,看各自实力如何,便能吃多大的饭……”
许道细细听着面前这头老乌龟讲,发现对方说来说去,话中的大致意思就是海盟是个下严上松的势力。
白骨岛若是加入了海盟中,麾下的一应章程自然是要按着海盟中的规矩行事,特别是有关贸易往来方面,凡是海盟内部成员,皆不可私自设立关卡,拒绝他人进入。
这些倒还在许道和尤冰等人的预料之类,白骨盟寻求和对方结盟,对方必然会白骨盟向其看齐。而且话虽如此,但实际操作起来,其中也还是有许多的弯弯绕绕,并非约定好了便是如此。
特别是对于许道这等金丹道师而言,其中就只有两点值得注意。
一是身为海盟中人,不得私相攻伐,若有争执,该当请示争执地点当地的道观道宫裁决。若是金丹道师发生摩擦,则需抵达百里浮槎,细细商量裁决。
其二,则是鳄龟口中所言的“西海大事”,无论是炼气道徒、还是筑基道士,抑或是金丹道师,都得并肩上。若是违抗此令,鳄龟道师口中虽然没有细说,但即便是金丹道师,恐怕也得有一番好受的。
而这样一来,无论是第一点中的最终裁决之权力,以及第二点中的究竟何为“西海大事”,就值得仔细说道说道了。
许道闻言琢磨了一番,也没和对方一众兜圈子,直接开口:“贫道若是加入海盟,不知有无调解西海纷争的权力,以及能够对道友口中的‘西海大事’有发话权?”
鳄龟道师等人见许道一开口就直指核心,不由的都交流目光,神识涌动,互相商量起来。
迟疑了许久,当中的枭鸟道师忽地开口:“海盟者,乃是我等四人一并创建而成,许道友如今一来,就想要登堂当主人,未免有些不妥了罢?”
许道抬头打量了一眼枭鸟,轻笑开口:“如此说来,几位道友的意思是我白骨岛并入海盟,今后的纷争就皆有海盟来约束打理了?”
他摇头失笑,指着枭鸟道师说:“你这措鸟,莫不是昏了脑袋。如此为人臣属之事,我白骨岛又没有昏了脑带,怎么可能做此等事情。”
“你!”枭鸟道师见许道指着它笑骂,它的鸟首上当即涌起一阵赤色火焰,口中尖啸:
“道人,好生无礼!”
瞧样子,枭鸟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掀桌子动手。还是它边上的鳄龟道师连忙出来打了个圆场,说:“二位道友息怒息怒,结盟议事本就容易发生争执,再议便是、再议便是。”
枭鸟冷哼一声,方才又收敛了身上的赤焰,重新坐在的案几后。但是落在它身旁服侍它,给它摆放瓜果、倒酒的牙将鳞兵,却是已经被它随手给焚烧成了灰飞。
许道冷笑着,却是一动也不动,只是用眼睛觑看着对方。
这时一旁沉默的白虎道师,突地开口:“许道师法力精深,非是西海中的杂等道师可以比拟,若是让许道师屈从于某等之下,某也是觉得有几分受不起。”
它瞪眼看着许道:“海盟中现有四张蒲团,但实际上原先成立海盟时,预计的是五张。只是其中的一张因故一直都空缺了。今日大家言谈甚是欢畅,索性就定下这第五张蒲团的人选,交由许道友来坐!”
鳄龟道师听见,连忙拊掌称赞说:“甚好甚好。此第五张蒲团,或许恰是为了今日交给许道长,这才一直空缺的。许道长来坐下,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
就连刚才叫嚣的枭鸟道师闻言,也吐声:“既然是海盟一早就定下的章程,依照章程办事,本道并无意见。”
枭鸟这般一口应下的态度,显得它刚才的发怒好似玩笑一般,应是故意唱了个白脸来为难许道。
三个道师都已经同意,海盟四人就只剩下金鸥一人还坐在那里,兀自的喝着闷酒。
感应到三股神识都落在了它的身上,金鸥道师方才将头抬了起来,朝着许道拱手,也是说:“三位道友都已经同意,仅仅本尊一票,又无大用,自然也是赞同。”
金鸥口中还嘀咕到:“本尊对许道长一直仰慕许久,怎会做阻拦道长入盟的恶人!本尊曾经还派使者赶往白骨岛,想要祝贺道长丹成,可惜过了。若是道长不嫌弃,还请待会儿来本尊的寒舍中一耍,必有重礼奉上。”
鳄龟几人见金鸥也识趣的赞同,并无出什么幺蛾子,都点头示意。
唯有其中的枭鸟道师,它听见金鸥道师后面说出的一堆好话,忍不住的挑刺道:
“话说这第五张蒲团,金鸥道友原先是推选的灰罐道友来坐。也幸好没有如了金鸥道友的愿,否则的话,灰罐此獠不自量力的和许道友为敌,死便死了,连累得我海盟和白骨岛势不两立可就麻烦了。”
这话讥讽得金鸥眼神阴沉,它在心中冷哼:“若不是尔等都表态了,甚至以海盟大权为诱惑,灰罐有怎么会前往白骨岛!”
金鸥暗自大骂:“三个独夫!”
但是它现在也不可能跳出来揭海盟的老底,否则的话,它身为海盟四尊之一,并无好处,只能连连开口,将自己和灰罐的关系推脱干净,并承认自己当初是看走了眼。
略微争执一会儿,四个道师的话语都停止,然后齐齐看向许道,或是颔首,或是拱手,问到:
“许道友,可否?”
许道听着对方这言语,将四个道师一一扫视,却是摇了摇头,开口:
“五张交椅,这可还不够。贫道今日虽然是独自一人前来,但是身后可是还有一人。”
他笑了笑:“严格说来,贫道也只不过是一个使者。阁下给出的位置,得先给观主了,然后贫道才可以和诸位谈论自己的利好事情。”
“一张不够,得两张!”
鳄龟、枭鸟、白虎道师的眉头都紧皱起来,唯独金鸥眼中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金鸥在心中算计到:“哈哈哈!这三个老家伙,却是忘了白骨岛上还有一人,那白骨观主也是丹成上品之人,自然不可能甘愿屈居人下。看你们如此处置!”
往日的议事中,金鸥虽然也占据高位,有说话的资格。但是它不受鳄龟三人的待见,仅仅形如傀儡木偶一般,如今看见对方吃瘪,它自然是幸灾乐祸。
而且在金鸥看来:“若是再增加一个位置,则海盟大权分成六分,对面三个老家伙一派,我可和白骨岛一派,三对三,恰是势均力敌。如此一来,本尊在海盟中就更有腾转挪移的空间了。”
见酒席间的气氛又沉默下来,许道把玩着酒杯,说:“怎的,一张也是给,两张也是给。道友们就不要如此小气了。”
这话让鳄龟道师听见,张开口干笑了也几下,它连忙涌动神识,和身旁的枭鸟、白虎谈话议论事情。
只见它们的脸色一阵变幻,最后由鳄龟道师开口:“也是我等记性差,忘了白骨观主。”
它迟疑的出声:“席位增加到六张,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海盟章程若是得变化,还得盟中的其道师都前来,商议一番。二位道友若是都想入盟,可得将其余的金丹道友都劝说一遍……”
鳄龟道师这番话,不外乎想要将事情推后,并施加了一些困难,尚且有商量的余地。
毕竟就算是许道自己不谈,它们几个其实也都记得许道和白骨观主所结金丹都是上品,不容小觑。
但是许道和它们虚与委蛇这么久,兜中的灵酒都快吃干净了,也懒得再和对方废话。
他霍然的站起身子,说:“召集其余金丹道友太过麻烦,贫道这里有一个更加简单的法子。”
鳄龟等人微怔,出口:“另外的法子?”
许道指着场中的四个金丹道师,笑说:“既然五张金丹席位只有五张,五张倒也够了。尔等给一张,贫道再从四位手中抢一张,不就可以了?”
他朝着鳄龟等人一拱手:“四位道友,不知何人愿意放下大权,请赐教!”
话声落下,许道身上的法力瞬间翻滚涌动。
其神识弥漫开,将面前的四个金丹都紧盯住了,让鳄龟道师等人顿觉汗毛竖立,心中大慌。
说话最多的鳄龟道师连忙也跳起来,大声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一言不合就赐教个什么,许道友快快坐下,我等好生商谈。”
枭鸟和白虎道师也是跃起,它俩没有打圆场,而是神情惊怒的也运转起了法力,一层层灵光闪烁,将两人护持住,森然的站在鳄龟身边。
倒是金鸥听见许道的话,先是一大惊,然后它瞥看着酒席间的动静,却是心中暗喜:“好家伙!这许道友若是能从三个老家伙手中夺去一张席位,那么这海盟,可是当场就变天了!”
金鸥盘算着许道若是成功,对方二对二,那么今后每每决议西海的事物,它这一票可就至关重要,它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鳄龟道师还在尝试着缓和关系,那枭鸟和白虎虽然惊怒,但也压制着怒火,没有主动出手,也没有应下许道的挑衅。
但是许道却是没有搭理对方的缓和,他从脑后取下发簪,将其变作成为了山海竿,持在手中对着几人:
“道友勿要再啰嗦了,贫道今日前来,没有要入主海盟,便是已经给了诸位一面子。道友们速速商量,谁先来赐教!”
听见许道这话,鳄龟几人倒也是反应了过来。
话说自从它们立下海盟之后,半片西海的局势安定后,几十年来习惯了按规矩瓜分利益,其余的西海金丹也畏惧海盟势大,如今终于出现一个不惧海盟的家伙。
却是让它们想了起来,道人之间,终归还是要以法力论高下。
虽是能想起了这点,但鳄龟、枭鸟、白虎三人面色仍旧是难堪,颇显得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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