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跪(1 / 1)

自打西门觉罗氏一门被查后,事情便出现了转机。

纳喇氏很有效率,李荣保也出了力,刑部那边罪还没定下来,慧芬和昌锡两人便已和离完毕。

傅谦脑回路比较简单,以为是静仪对纳喇氏的话起了作用,并不知昌锡被查是傅文在后头推了一把。傅谦感激公主,特意来公主府里谢了两回,静仪总不能说是傅文把他前妹夫弄进去了,只得硬着头皮将这功劳应了下来,并隐晦地表示,你四哥也出力了。

傅谦并不相信。在他的认知里,公主府的一切都是公主做主的,四哥也只会听公主调派,充其量也就是个跑腿儿的,还是公主殿下最厉害。

他可是要多抱抱公主殿下大腿,没准儿日后他的婚事还要公主殿下操心呢。

静仪头疼地叫揽月送客,并明令最近一段时间不允许傅谦到公主府来。

这孩子,当真缠人得很。

慧芬特意挑了一个晴好的天气来公主府道谢。

经过这一场闹腾之后,慧芬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眼下乌青也重,但精神看着还好。

慧芬一进正屋就跪了下来,静仪叫着揽月扶她都没用,执意给静仪磕了三个头。

这是古代,慧芬这种情形在家里待着难免尴尬,静仪和傅文特意去寻了富察广成,请大哥求了李荣保,又给慧芬定了一门亲事。慧芬年后就要嫁往河北,日后见到地就更少了。静仪看她这样还挺心疼的,招呼她坐下来后,说了好些保养事宜,又送了她一套水乳。

慧芬告辞离开之前,眼神很是犹豫,静仪看出了她有话要说,奇道“还有什么事情为难么是家里的事,还是你姨娘的事”

“奴才还有件事,想要告诉公主。”慧芬手指紧紧扣住座位,神色里面满满都是担忧,“公主一定要当心太太,太太很可能想对公主不利。”

静仪没想到慧芬会说了这话出来,愣了一下,问道“这话怎么说”

慧芬道“那日太太叫我过去,说了我跟和昌锡定亲的事情,我出了门后,想起姨娘还病着,想叫太太给姨娘找个好一些的大夫。谁知太太关着房门,在里头和毕妈妈合计,要去外头请了符,用在公主身上”

慧芬是李荣保所有孩子存在感最弱的一个,姐姐和妹妹都是嫡女,她的相貌、才情皆比不过慧仪和慧心,又不得李荣保重视,只有姨娘和她相依为命。那日慧芬得了这个消息,自小一直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并未对任何人说起。可公主待她恩重如山,若是到了此时还不对公主提起,慧芬觉得良心上总有不安。

静仪懵了一下“你有听到她们说是什么符么”

慧芬摇头“不敢欺瞒公主,奴才实在是没得听清。”

那日她在门前紧张得很,里面人说话又轻,她没有将整个事件都听完整,只是从那两人的说话口气判断,总觉得太太和毕妈妈是要对公主不利。只是不知道她这般含糊其辞地描绘,公主会不会相信她的话语。

静仪也知道慧芬的为难之处,对她保证道“你放心,不论日后如何,我绝不对人提起你曾说过此事。”

送走慧芬后,方才在一旁伺候茶水的青枫脸色都变了,捂着胸口虚弱道“这可是大事儿,公主要不要禀告万岁,让万岁处置”

静仪摇摇头,她还是有些搞不懂。

从古至今,去国家正规道观求符本就是允许的,清代也不例外。

静仪记得,她幼时常常生病,是而李氏每年都会去替为她求平安符。除了平安符外,常用的道符有本命年必须佩带的太岁开运符、求姻缘所用的姻缘符、求高中所用的文昌符、求丈夫安生过日子的回心转意符等等。

纳喇氏若是有心为她求符,应该不是坏事,为什么要搞得神秘兮兮的,还说要“用在公主身上”呢

不过,慧芬出嫁前,正是湖南那边闹符咒惑民案的时节。

静仪听弘历说过,李昶本是一个普通的道观的观主,观内也承接一些做道场、画符、镇邪的活计。只是李昶到了后来,发展的苗头很不对,成了四爷盖了章的邪教,所画道符也被称为了符咒,受到了朝廷的抵制。

当初四爷把教派上层的统统砍了,中下层发往了宁古塔。谁知这年头迷信的人太多,四爷也是等到回京后才发现,李昶的教派发展得很快,京里达官显贵亲眷牵扯进去也不少,真追究起来麻烦是四爷,故而只是把他们定义为被迷惑的愚民,要求烧掉符咒,不得再与乱党有牵连,却没有发落他们。

那么,纳喇氏为她求的符会是什么符呢

到了晚上,静仪拿此事同傅文商议“你说,她求得可不可能是平安符啊”

听说温宪公主的驸马佟佳舜安颜,雍正二年授领侍卫内大臣后不久便死于任上。舜安颜死后,家中父母兄弟都没落着好,静仪严重怀疑这是四爷在雍正二年查出来了什么,在给妹妹讨公道。

所以说,她的平安,从长远来说,对于富察府是有好处的。

傅文觉得这也并不是没可能,依着他对纳喇氏的了解,她请来的这符,必当是对她和对她的子女最有利的。

说到有利

“你说,如果我没了,你再没有孩子,改嫁给了旁人,她不就是最大的收益者了么”

傅文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首先,纳喇氏是不可能盼着静仪有恙的,其次,如果她真想对自己不利,那么符咒应该是用在驸马身上,而非公主身上。

李昶及其教众,之所以被定义为邪教,就是因为他们最后失了本心,弄出许多朝廷并不允许的道符出来。

这么说来,纳喇氏最大的可能去求的,就是避子符了。

静仪听到傅文的分析有些头疼,四爷已经下令不许再提符咒惑民一案,她现在一没人证,二没物证。虽然直觉慧芬这孩子老实,不会撒谎,说得八成就是真的,然偏听则明,偏信则暗,谁知道这里面又有没有其他的局呢

经过四爷后来回京的整顿,相信给纳喇氏符的人已经被砍了,纳喇氏也一定将那符给毁尸灭迹了。就是公主也不能空口白牙诬陷二品大员的太太,何况她们之间原本就是微妙的婆媳关系。

静仪对于四爷的话一直是很听的,说到这里就有些没底气“现下也只能先着人查验一番,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行。”傅文不依道,“现下第一要紧的事情,就是去广济寺找大师先给你驱驱邪,去去晦气。”

静仪

她是没想到傅文也这么迷信。随口道“行,这事儿你就看着办罢。只是一样,你这几日安分些,不许跑回家里头闹。”

傅文一对上李荣保和纳喇氏就头脑发热,可别在事情没查清之前做出不可控的事情来。

傅文应了,又道“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撂开手了,先派人去查上一番,若是查不出什么,不如就去诈上一诈。”

纳喇氏做了亏心事,自己肯定是心虚的,能诈出来多少,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静仪倒是不担心这符咒对她产生什么影响,最担心的是,纳喇氏有这个心,很有可能将来会对她的孩子不利。

静仪道“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等秦润查过之后再说。”

要是纳喇氏敢对她的孩子动什么手脚,她一定叫纳喇氏付出百倍的代价。

这一晃又过去了半个月,到了十一月里,秦润才来报,一直在查公主吩咐的事,但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人被砍了,符被烧了,事情陷入了僵局。

静仪突然有些烦躁。

她的生理期一向极准,这次却推迟了好几天。生孩子是个危险活儿,她如今才只有十八岁,总觉得再过上两年要孩子会好一些。应她的要求,成亲以来不准在不安全的时候同房,可这事儿本就不是百分百绝对的。

静仪一想到若是自己有了孩子,纳喇氏可能对孩子不利的事情便头皮发麻,傅文月初随着弘历去了直隶,她现在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纳喇氏摊牌。

谁知还没进到正院,就遇上了慧心。

慧心上前来,对着静仪福了一福“奴才请公主安。公主为了二姐姐的事情可真是煞费苦心,傅玉本就欣赏公主,傅恒亲近公主,现下就连傅谦也感激公主了,公主可真是把我们兄妹的心都往一处聚啊。”

慧心生得好,作诗填词都得心应手。家里姐姐做了福晋,哥哥做了驸马,还有堂姐做了十二福晋,出门在外都是受众人追捧奉迎的。可公主偏要一意孤行,要叫慧芬和离,从前与她不和的几位姑娘找了由头,在她背后嘀嘀咕咕,甚至还在前几日的诗会里,当场就叫她下不来台。

公主果然是好手段,不光哄得宫里皇上娘娘和皇子们喜欢,一来家里头,就把他三个嫡亲兄弟的心都收拢了,现在傅玉几个对公主比对她这个亲妹子还亲呢,想想就让人咽不下这口气

静仪冷冷看了慧心一眼,揽月挺身上前,道“三姑娘这是阴阳怪气的跟谁说话呢还不快向公主请罪。”

慧心赌气跪了下来,口中却不服道“是奴才唐突公主了,望公主莫怪。只不过,公主来我们府里第一日,就为着自己的好名声,免了额娘和我们的跪叩大礼。今儿为着我坏了多年苦心经营的好名声,值得么”

静仪就纳闷儿了,这孩子会不会好好说话这是认错该有的态度么况且她在慧心的眼中,她的形象就是一个沽名钓誉之徒么

静仪原本心里头就烦得很,懒得跟她吵吵,连多看慧心一眼都不愿,径直从前头走了过去。

慧心再没想到公主就这么走掉,一时之间顿觉手脚冰凉。

公主不发话叫起,难道她要一直这么跪下去了

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从心底滋生出来,迅速遍及周身上下,叫人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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