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八年的新年如期而至。
除夕夜里,四爷冒着冷风来了承乾宫里,特地叮嘱李氏母女大冷天里头,姑娘来回奔波太折腾了,晚上就宿宫里吧,多陪陪你额娘也是好的。
公主能住亲生额娘的宫里,陪着齐妃娘娘守岁,驸马留在宫里就有些说不过去了。静仪一路将傅文送到了顺贞门外,对着风雪中的傅文摆摆手“明天见。”
“明天见。”
景仁宫内,皇后看着窗外漫天的飞雪,对着春朝吩咐道“你叫人去承乾宫一趟,告诉齐妃,这两日雪天路滑,叫公主留在承乾宫里歇着就好,不用再来回跑了。”
到底是静仪第一年出嫁,李氏一定想把女儿留在自己宫里头过年。
春朝笑道“主子心善,奴婢这就叫小循子去承乾宫传话。”
皇后苦笑。
皇上最近越来越器重熹妃,和惠公主出嫁之时,又以她卧病为由,指了熹妃全权打理和惠公主出嫁的诸多事宜。
耿氏因着弘昼的事情,怕是早就已经恨上了她,可这耿氏也不想想,她那父亲不过是个小小吃的管领,弘昼更是胸无大志,资质平平,如果不是她在后头赶着、撑着弘昼上进,这孩子早就被四爷放弃了。耿氏这人就是小家子气,只顾着跟她斗气,半点大局观也无,简直愚蠢
武氏一直是皇后的死忠,只是一直不得四爷青眼。武氏年纪也大了,争宠争不过年轻的小嫔妃们,拼孩子又比不过李氏和钮祜禄氏,她这个皇后前后将武氏往上推了几次,四爷却总是不接,弄得大家不上不下还挺尴尬。
皇后此时在心底不由羡慕起李氏的好运气来,当初她和宋氏、李氏三个最初伺候四爷的人里,就数李氏滋润了。
皇后原来以为弘时是个不中用的,入宫后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谁知道弘时最近不光不蠢了,还逐渐能号准四爷的脉了,四爷这段时间没少在人前人后夸弘时。
李氏不光有弘时这个皇长子,还有静仪这个固伦公主在。四爷时时记挂着静仪,只要想起来静仪就必定会去承乾宫里坐坐,李氏年纪比四爷还大的,侍寝次数却在东西六宫当中独占鳌头。
就是她这个做皇后的,也不得不在形势下低头,先给李氏一点甜头。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清晨却又放了晴天。
静仪穿好新年衣裳,出门间就碰上了额娘。
静仪对李氏笑得喜庆“额娘,过年好。”
李氏也冲着闺女笑笑,给了静仪一封大大的红包“过年好。”
昨儿皇后娘娘一早就派人来传话,静仪今年不用去景仁宫里见人。
这是自打四爷登基以后,静仪唯一一个在承乾宫里的年,也是她这几年来过得最轻松的一个年。
去前头听完祝词和拜过祖宗后,静仪就陪着额娘回到了承乾宫。
李氏这边和皇后那边相比,殿内的人少了很多,也没什么很重要的客人,不用怎么端着。
傍晚的时候,四爷也来了李氏宫里。静仪第一句话照例还是先给阿玛拜年,四爷对着静仪笑得灿烂,同样给女儿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明儿还是要早起进宫的呢,静儿今晚要不要再留在宫里头陪陪你额娘”
到底是新婚第一年,除夕没陪着傅文守夜,大年初一又一整天没见到他,好像有哪里不大对。静仪委婉对着四爷表达,今晚想回家。
李氏打趣道“我看静儿今天一直往太和殿方向看呢,一看就是想驸马了,万岁今晚就叫她回去罢。”
静仪“我没有的。”
四爷笑着摸摸静仪的脑袋,温柔道“那就早些回去吧,明儿早上晚一些来也使得。”
静仪再没想到,傅文一直在宫门口等着他。静仪脱下手套,拿自己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心疼道“都冻成这样了,不快些家去,还在这儿等什么呢你就不怕我今儿晚上不回家么”
“嗯,我就是想再等等。”傅文送她上车,声音闷闷的,“咱们总要一起过年啊。”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们婚后的第一个新年。
静仪对他回眸一笑“新年快乐。”
以后每个新年都要快乐。
舟舟颁金节前后就诊出来了身孕,这个新年并未入宫,而是待在家中安心养胎。
新年过后,傅文就去理藩院任职了。静仪学着看账、理家,也越来越顺手。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出了正月十五后,李秦和李唐过来公主府拜谢。
静仪也是接待了两位舅舅才知道,四爷当年登基后并没给李唐升职,李唐的几位上峰都以为李家是被皇上厌弃,或者是万岁为了什么特殊的政治原因必须要打压三阿哥的外家。为了体谅万岁的这份心情,李唐哪怕有了功绩也一直没得报到吏部去,考评一直是中等,一晃六七年未得升职。
傅文也是那次陪弘时喝酒时候,听他说起了舅家之时,才觉得仿佛有些不大对头,派人去了江西了解到情况后,抽四爷心情好的时候提了提此事。
四爷也是听了傅文的话后才知道,下头人曲解了他的意思。当时他只是觉得李唐刚刚任职从六品通判才一年,还可以再在外头历练历练,过上两年再依着政绩往上擢升几级。
四爷原本只是想着以身作则,照章办事,却没想到下头人一下子就琢磨出了千百个意思。
难怪他看这几年李唐半点不比从前勤勉,毫无作为,还以为李唐这是又飘了,自打姐姐做了皇妃就半点不想干实事了。谁知真相却非如此,而是那些人“为了替皇上分忧”,把李唐的功劳都给抹了,加到了旁人身上。
于是在四爷的“关照”下,李唐终于升职了。
这些事情静仪都插不上手,官场到底还是男人的天下,故而这两位舅舅过来府里,只说是来谢驸马的,可不是谢公主的。
虽然李氏不像皇后一样,把家里时时挂在嘴上,事事筹谋,但到底还是很有很有感情的。就是弘时知道了这事,怕是也要乐坏了。
纳喇氏病得厉害,家里孩子们都要去床前侍疾的。静仪也由傅文陪着去过富察府里几次,每次都是没到正院就被请到了旁的院子,怕给主子过了病气儿。
静仪乐得清闲,但表面功夫也要做做,正月二十三这日,静仪和傅文照例过来“探病”,李荣保直接没叫静仪夫妻两个去后院里,而是在前院亲自接待了他们。
李荣保知道这个儿子而今深得圣上赏识,还在成了为数不多的得以在军机处供职的官员,也确实做出了不少成绩,故而对着这个儿子越发赞赏起来。
李荣保留了她们吃饭,在饭桌上再不是从前时候横眉冷对的严父形象,而是对傅文迸发了新的热情,还说改日要给他好好他过个生日。
回府的路上,傅文对着静仪警觉道“你说他是不是最近又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怎么对着咱们这般殷勤备至的”
静仪劝他放宽心“你要往好里想,兴许是你跟了我以后,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和提升,你父亲看着你顺眼了,对你和颜悦色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傅文伸出手指,轻轻刮了刮静仪的脸颊。
公主最大的优点是自信,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自信了。
叫人很是有些无奈。
这顿饭到底是吃得很有收获的,静仪从李荣保口中知道了傅文的生日。
其实傅文这人还真挺不错的,对她好,对她家里人也好,弘时的事情,舅舅的事情,甚至还有很多叫她犯难的事情都是傅文替她解决的。
傅文早就说了生日不想请人,只想跟她两个人一起用饭。
静仪想起以前在府里时候,每次阿玛生辰,额娘都会为他亲手做点针线春日的外衫,夏冬的扇套儿,秋日的帽子,冬日的手套。
不管怎么说,她的驸马还是挺帅气的一小伙儿,可她的针线实在很一般。若是叫他身上挂个她绣的物件出门怎么看都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
静仪思前想后,决定给傅文过一个有意义的生日,亲手做一顿饺子来吃。
听说公主要动刀动火给驸马做三鲜饺子,一向淡定的温嬷嬷不淡定了,从正屋一直叨念到了厨房,最终还是被静仪“洗手作羹汤”的决心给打败,实在不得以,才给静仪找了一把切着手也保准不伤人的菜刀过来。
静仪记得前世爸爸说过,猪肉最好切的状态是从冰箱软冷冻里拿出来,似冻非冻的时候,最是好切。而新鲜猪肉,切起来算是难度比较大的。
静仪上辈子没做过肉菜,不知道爸爸这话里的玄妙,而今动手剁肉馅儿做饺子,对把爸爸的话从心底里产生了认同。
古代没有冰箱,她自然不能把肉弄出软冷冻的效果。
那就只有另一个法子了。
于是,傅文这日下班归来,看到妻子坐在阶前小马扎上,深情款款地
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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