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艘白玉舟,硬是挤进了三个人。
某位不速之客可怜兮兮地挤坐在船尾,一条腿屈着踩在舟沿上,另一条腿则落在舟外惬意地晃悠着。
夜风徐徐吹过,红衣美人乌黑柔顺的长发如同波浪般在空中律动。他身上艳丽明媚的红衣猎猎作响,衣袂翻飞间露出衣下若隐若现的白腻皮肤。
坐在船头的林霜白脸上清浅的笑容淡薄如水,双眸有意无意地扫向船尾的某人,越看他的眉头便皱得越厉害。
“啧,没想到水月谷如此穷酸,飞行法宝竟只能容纳两人。”阮清漪细长的手指勾起一缕乌发缠绕着,柔媚的声音就连嘲讽都好似在与人调情。
林霜白面不改色,淡淡道,“嗯,阮宗主说的是,回去后在下会记得提醒谷内弟子提一下丹药的采购价格。”
阮清漪一顿,哂笑道,“呵,无故提价,也不怕惹得各大宗门心生怨气,修仙界可不是只有你水月谷卖丹药。”
“其他宗门不如阮宗主财大气粗,故而我水月谷只于合欢宗采购时加一成价,不知阮宗主意下如何?毕竟我水月谷穷酸。”林霜白笑得温柔可亲。
阮清漪却气得脸一黑,狠狠一甩袖子,扭过头不去看那佯装无害的医修。
水月谷所出的丹药是修仙界的一流,那价格在修仙界也是别人望尘莫及的。
加一成价?
呵,林霜白那厮也好意思说出口!忒黑心!
阮清漪倒是想大气地应下加价,然而一想到宗内那些个回回疯狂采购水月谷养颜丸的女修们就是一阵头疼。
罢了,暂且忍下林霜白。
两人的交锋看得楚瓷噗嗤一笑,他这一笑,船头船尾的两位大佬都盯上了他。
有那么一瞬间,楚瓷感觉自己好似被林霜白与阮清漪的视线洞穿成一个筛子。
楚瓷捂住嘴,可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弯成了新月,任谁一看就知道他还在笑。身体微微颤抖,像枝头乱颤的花。
“你们当我不存在。”楚瓷往旁边一倒,伏在船沿往下看去。
夜色茫茫,可不知是不是错觉,楚瓷隐约感到不知名处有一道并不强烈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一瞬即逝,如雁过无痕、叶落无声。
一截红纱力道轻轻地打了下楚瓷的后脑勺,惑人的郁香染上他的发。
“嗷!”楚瓷回头怒道,“小心我把你赶下船!”
林霜白皱眉瞥了阮清漪一眼,而红衣美人浑不在意落在自己身上的眼刀。
阮清漪掀起眼帘,眸光流转霎是动人,猩红的唇张开,顿了一下道,“荒境是什么样的?”
他看不明白少年,不懂怎么会有人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不辞辛苦。他甚至曾经欺负过少年,还让他为仆折辱他这个仙尊关门弟子。
闻言,林霜白亦看向少年,很想知道少年可曾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过苦。
“嗯,这我要想一想了。”
楚瓷背靠着船身,仰望着天上看似触手可及的明月。
阮清漪与林霜白也不催促,静静等候少年组织好语言。
“荒境啊,现在回想起来那儿其实还挺不错。灵气丰富,风景优美,果实可口,荒兽的肉更是一绝,尤其是我大哥的烤肉技术与挽风兄简直不相上下……”楚瓷悠悠道。
他砸了咂嘴,突然有点想念荒兽肉和小荒兽送他的那自然发酵而成的果酒了。
“大哥?”
阮清漪和林霜白异口同声道,随即嫌恶地撇开视线。
“嗯呐。”楚瓷感叹道,“幸好遇见了大哥,不然叫我一人在荒境呆十年,我要么疯要么傻。”
他最怕孤独,短时间一个人呆着还好,时间久了他压根受不了。
船头船尾的两人对视一眼,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陆黎从荒境带回来的除了楚瓷还有两人,一位是失踪百余年的赤炎仙君颜朔,一位是失踪不过三年的千塔寺佛子。
两人谁更有可能是少年口中颇为信赖的大哥,简直是显而易见!
“不知羞!”林霜白低声道。
“为老不尊!”阮清漪暗骂一声。
在这件事上,两人难得意见相同。
“咦,阮宗主你干嘛要骂自己?”楚瓷笑嘻嘻道,说完就爬到林霜白身边。
除了闻人雅那家伙,全天下还有比阮清漪更为老不尊的吗?
楚瓷觉得是没有的。
阮清漪美目一瞥,“本宗主看你是愈发能耐了,天天就知道贫嘴,迟早有一天……哼!”
“迟早有一天要缝了我的嘴?”楚瓷接腔道,“我现在可不怕您。”
仗着身边有林霜白,自个是有人护着的,楚瓷的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去了。
阮清漪忽而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额头,颇觉心累。
“今晚的月色确实很美。”楚瓷心情舒畅,看什么都觉得格外美丽。
“嗯。”林霜白垂眸,低声应道。
白玉舟载着三人划过圆月与寂静的夜,径直往魔界飞去。
魔界与修仙界自天地初开便被一道古老的结界隔开,两界本互不相通,只是后来时间久了,结界有些地方出现了薄弱之处,两界才有了往来。
甫一进入魔界,阮清漪与林霜白这两位鲜少来魔界的人就不适地皱起了眉。
魔界的灵气暴躁,而习惯了修仙界内温和灵力的修者们无论在此待多久都不会习惯。
也就楚瓷这个自幼就在魔界的人才不觉得难受,反而对久违了的暴躁灵力感到很亲切。
“我来带路吧,我知道忘忧谷在哪儿。”楚瓷往前一步,自告奋勇道。
他眉眼间的欢快之色不加隐藏,看得阮清漪一阵奇怪。而心知楚瓷底细的林霜白但笑不语,一副全凭少年做主的模样。
“你行吗?”阮清漪笑道,“不会把我们带到魔尊跟前吧?”
别说,还真有可能。
楚瓷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通往他家魔宫的路了。
至于魔尊跟前?呵,他可不就是魔界现任在逃魔尊么,哪还需要带啊。
“哼,小瞧谁呢?”楚瓷昂起头,走前三人最前方,走了几步不见两人跟上,立马不高兴了。
“你们走呀,快跟上。”
“就信你这一回。”阮清漪哼笑道,拢了拢耳畔的碎发。
“远吗?我们御空飞过去?”林霜白道,“或者用白玉舟?”
林霜白在水月谷内地位尊贵,像这种去魔界采药的活计都是谷内弟子代劳,他一向只管用现成的灵植和材料。
他只知道忘忧谷的大概位置,去还是头一次去。
楚瓷大手一挥,笑道,“哪里需要那么麻烦,来,上剑。”
黑色暮想剑从少年左袖中飞出,闪着寒光横在三人面前。
楚瓷率先跳了上前,道,“上来,我带你们飞过去。”
林霜白失笑,默默跃上剑。
“阮宗主你可真磨蹭。”楚瓷抱怨道,“快上来啊。”
阮清漪望着那站了两人就满了的黑剑,不由地咬牙道,“那你们倒是给本宗主留点空啊。”
楚瓷一拍脑袋,脚下的暮想剑随即变大了几圈。
阮清漪这才不情不愿地站在林霜白身后。
楚瓷操控着暮想剑沿着直线飞往忘忧谷,半晌后一回头对上两张神情淡淡的美人脸,才发觉他们三人站在一把剑上怎么看怎么傻。
幸好忘忧谷距魔界边缘不远,他们没一会就到了。
忘忧谷内遍地都生长着红色的小花,模样看着极其普通,不认识的可能会误以为是寻常无用的野花。
风儿一吹,含苞待放的红花便如波浪般层层叠叠涌动,竟有几分别样的美丽。
楚瓷嗅了嗅风中传来的花香,不禁看了看阮清漪。
红花的香气很淡,但闻着与阮清漪身上的香味简直如出一辙。
“谁能想到这花竟是一味奇毒的原料呢。”阮清漪袖中的红纱飞出,缓缓覆盖住一大片红花。
他脸色阴沉,看着风雨欲来。
奇毒?原来阮清漪之前不对劲的病态和满身可疑的香气皆是中毒。
楚瓷瞅了瞅地上的红花,几步走到林霜白身边,这才稍微心安。
阮清漪的脸色太过难看,楚瓷决定暂时收敛一点,以免挨揍。
“慢着!”林霜白出言阻止道,“你没必要毁掉这花。”
在医修眼里,灵植都是有用之物,就算有错,错的从来都只是使用它们的人而已。
阮清漪眉头微蹙,死死盯着谷内的红花,一会后才不愉道,“本宗主看着就心烦。”
他的手收紧,红纱也随之拔出一大片红花甩到林霜白面前。
“够了吗?”
林霜白收起被连根拔起的红花,“够了。”
阮清漪眉眼舒展开来,一抹艳丽的笑在他脸上绽开。
下一刻,漫天红纱笼罩在谷内的红花上,一股浓郁的香气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
“我看着心烦,想毁就毁了,你待如何?”阮清漪笑得轻蔑,渐渐收紧手中的红纱。
林霜白无奈摇头,“往下看,你身上的香气诱开了这些花。”
只见薄如蝉翼的红纱下,含苞待放的红花们相继盛放,原先谷内充盈着的淡淡花香渐渐浓郁起来。
林霜白牵住少年的手腕,转眸对脸色微红的阮清漪道,“你要毁就毁吧,我们该离开了。”
若是谷内的香气浓郁到一个极高的层度,就算是他恐怕也抵抗不住。
阮清漪却是低着头不动了,半合着的眼帘下眼神愈发迷离,不过片刻微红的脸就红得像熟透了的桃子。
“呃,我们可能大概也许……暂时离不开了。”楚瓷小声道。
“嗯?”林霜白不解道。
还不待楚瓷说出这里有幻阵,一道白光闪过,此间天地的景色就是一阵变换。
等他再睁开眼时,阮清漪与林霜白的身影已然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1、谢谢明月何皎皎扔的2个地雷,吸一口明月的仙气
2、晚安安,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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