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柔和的曦光洒在白玉舟上,不小心惊醒了小憩中的白衣少年。
楚瓷揉了揉眼睛，打了个舒服的哈欠后道，“再过一会我们就该到水月谷看吧。”
待他移开手,搭眼一看，却是心生疑惑，盖因白玉舟行进的方向并不是水月谷。
“咦？”楚瓷歪了歪头,“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阮清漪抬眸看了看，笑道，“我怎么瞧着倒像是去我合欢宗呢？”
“不可能,我们去合欢宗作甚？”楚瓷反驳道。
“不如问一问你林前辈？”阮清漪不与他争辩,朝正在往捣药罐里添加东西的林霜白抬了抬下巴,“喂,问你话呢。”
林霜白抬头瞥了阮清漪一眼，忽而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玉瓶,看都不看就将里面的黑色粉末全倒进捣药罐里。
“红花的药效撑不到我们回水月谷,我们需去合欢宗炼制丹药。”林霜白一边用捣药杵搅拌花泥一边说道。
这是他出发前就做好的打算，唯一出乎意料只有阮清漪。一想到阮清漪对少年抱有的肮脏心思，林霜白手上的力气便不由地加大,咚咚咚,像是将花泥看作了某人。
“行吧，我正好可以见见菡萏姐姐,许久未见我还怪想她。”
楚瓷高举起双臂,缓缓伸了个懒腰,纤细的背弯成极漂亮的弧度,柔韧的腰看起来不盈一握。
阮清漪看着看着，回想起幻阵中少年的腰部被红绫束缚时的模样。那时，他抓着红绫的另一头,而少年逃无可逃只能乖乖被他拉过来。
若是当时少年也穿上红衣，那一截红绫岂不像他们成亲时的喜带？阮清漪捻了捻手指，突然心生期待，决定回宗后就吩咐女修们做出一套华美的大红喜服来。
总有一天会用上的不是么？阮清漪笑得花枝乱颤。
林霜白抬眸，欲与少年说话，却瞥见某人脸上不怀好意的笑，顿时眉头一皱，对他弹出一道绿色的灵力。
那灵力未近阮清漪的身，半道就被淡蓝色的灵力击飞。
“偷袭？这可不是林仙君这般翩翩君子该做的事吧？”阮清漪一边眉头挑起，故作惊讶道，“或者是传言不可信，某人并非君子？”
林霜白冷着脸，袖间一动，又是一瓶红色药粉尽数倒进捣药罐里和花泥融为一体。
“阮宗主慎言！”楚瓷不高兴了，回头瞪了红衣美人一眼，“林前辈为你的事跑前跑后，还不收你诊金，你现在竟说前辈坏话，这行为叫做‘白眼狼’！”
阮清漪捂着胸口，神情突然很忧伤，“你骂我！在你心里，我就如此不堪？”
他的表情太过真实，楚瓷一时分不出是做戏还是真的伤心了。
“我说话重了，还请阮宗主莫放在心上。”楚瓷犹豫了下道。
罢了，他大人有大量。
林霜白摇了摇头，继续往捣药罐里添加材料。时间不多了，在到合欢宗前，他需要处理好辅药。
他与阮清漪的私人恩怨是一回事，为他治病是另一回事。身为医者，他绝不会因私事耽误病患。
“阮宗主既然无事，不如来帮忙处理材料，也算是为自己的事出份力。”林霜白解下腰间的一个储物袋丢向阮清漪。
阮清漪垂下微翘的眼睫，低声道，“如何做？”
困扰了他大半生的毒就要解了，他却没有一丝真实感，握着储物袋的手不自觉用力，幸而制造储物袋的材质不错，否则此刻已是一片碎布。
林霜白道，“捏碎便可。”
说罢，他取出一个玉白的罐子扔过去，道，“还请阮宗主速度快点。”
“呵，小菜一碟，本宗主一会就能结束。”阮清漪笑道。
林霜白嘴角微翘，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最好如此。”
阮清漪捏了捏储物袋，心道不好，其中必定有诈！
果不其然，储物袋里装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且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格外坚硬。
他随便捏出一枚黑色圆珠，用力一碾，那珠子竟完好无损。以他的修为竟对付不了一枚看似普普通通的珠子？
阮清漪怀疑地看了眼笑得温柔的医修，“这玩意确定能入药？”
“我是医修。”林霜白温声道，“还请阮宗主快些，合欢宗就要到了。”
阮清漪还能如何？只得无话可说，咬牙捏碎那些个坚硬如玄铁的玩意。
楚瓷靠着船身，看了会阮清漪黑着脸干活的场景，片刻后，夸赞道，“阮宗主厉害，终于捏碎了一枚珠子！”
闻言，阮清漪的脸色更黑了，偏还不好发作，只得默默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看够了笑话，楚瓷才笑眯眯地凑到林霜白身前，乖巧道，“可有什么忙是我能帮得上的？”
林霜白莞尔一笑，伸手轻点了下少年光洁的额头，“若磐之前捣花泥已经帮了忙，剩下的事便让我来可好？”
楚瓷耸了耸肩，“那好吧，不过若是前辈忙不过来，可一定要喊我哦。”
林霜白笑着点头，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取出一碟梅花糕。那糕点好似一朵朵盛开的梅花，色泽诱人，香甜的气息中含着丝清雅的梅花冷香。
“尝尝看。”林霜白笑道。
“哇，前辈怎么带了这么多糕点？我特别喜欢吃花做的糕点，而且水月谷的糕点好像和别处不一样，吃后浑身舒坦，比我以前吃的好多了。”楚瓷满脸惊喜，小心接过碟子。
“水月谷上下皆修习医术，故而吃食中大多会加些药材，以食养身。”林霜白解释道，想了想又道，“不过还是辟谷为好，吃多了俗物，日后免不了要为清除体内堆积的杂质头疼。”
修者们去除杂质，要么用丹药，要么用功法逼出，但两者都不一定能清除干净，还是要看个人体质。
他对少年的戒不了的口腹之欲很是头疼，看来日后他只能尽力做出更好的清身丸给少年去除体内杂质了。
“唔，明年一定辟谷。”
楚瓷低下头，捏了一块梅花糕塞进嘴里。糕点入口甜而不腻、软脆适中，这等美味叫他如何舍得。反正他也不知道能活多少年，杂质的问题估计还没来得及影响他，他就灵智溃散了呢。
“我觉得做人还是要及时行乐，谁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身死道消了呢。”楚瓷咽下嘴里的糕点，小声道。
林霜白一怔，哑声道，“也是，那便不辟谷。”
与少年相处的时日太过美好，竟叫他忘记如此鲜活的少年其实时日无多。一百多年在凡间或许可说寿终正寝，但在修仙界，甚至可以说一声“夭折”。
楚瓷抬头一笑，拿了块糕点送到林霜白嘴边，“不甜，前辈也吃一块。”
他隐约察觉到林霜白的心情不大美丽，故而想哄一哄他。
“嗯。”林霜白没有拒绝少年的好意，就着少年的手吃下糕点，脸上绽开一抹清浅好看的笑，一扫之前的郁气。
咔嚓一声，楚瓷像受了惊的小兔子缩了缩，然后才端着碟子回头瞪了眼阮清漪。
“你吓到我了。”
阮清漪黑着脸，手上用力，又是咔嚓一声，“你一个剑修还能被我吓到？莫非你其实是个小姑娘？修仙界哪个剑修会像你这样就知道吃吃吃！”
吃也就算了，还喂林霜白那家伙！他这么大一人难道不存在吗？
“哼，我师尊都不管我，您管呢！”楚瓷哼道，抓起碟内最大的一块梅花糕往阮清漪一塞，“堵上你的嘴！”
阮清漪几下吃掉，心情好转，笑吟吟道，“再来一块。”
楚瓷睁大了眼睛，抱着梅花糕往后一缩，不乐意道，“顶多再给你一块，不能更多了。”
他这幅小气的模样，看得阮清漪一阵摇头，“等到了合欢宗，我还你千百碟糕点总行了吧。”
“那可不一样，水月谷的糕点格外美味，是别人学不来的。”楚瓷往后一仰，笑望着阮清漪道，“前辈，是吧？”
林霜白含笑点头，“对。”
阮清漪就看不惯他们和谐的的场景，明明三个人在，却好似把他排除在外了。
只是见少年吃糕点的开心模样，他终究是忍下了挑事的欲望，免得影响了少年的食欲。
因事前没有得到消息，合欢宗的大门外没有候着人。
直到阮清漪一挥袖打开了大门，如花似玉的女修们才知晓，一个个紧赶慢赶来迎接宗主回归。
“我等恭敬宗主回宗！”赶来的女修们齐声道。
阮清漪顿时面色不好看了，“都给本宗主滚！说了多少次，不许出现在本宗主面前！一个个的要是还不长记性，本宗主就拧下你们的脑袋挂在大门上！”
女修们面露惊慌，相互搀扶着四散而逃，只有一袭粉色衣裙的菡萏留了下来。
“宗主何苦吓她们呢？她们也是好心。”菡萏娇笑道，转眼瞅见后面与林霜白相携而来的白衣少年。
她立即抛弃师尊，朝楚瓷迎过去，“你不知道得知你出事，我与宗主有多担心，宗主更是花了大价钱去求人卜算你的吉凶，可是无论是有名的还是无名的都卜不出你的未来……”
楚瓷愣住，他本以为误入荒境担忧的只有师尊他们，却不想其实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关心着他，甚至为了他付出良多。
楚瓷心中一软，决定以后忍着点阮清漪。
“菡萏！”阮清漪喝止道，“你话太多了！”
菡萏一愣，不高兴地抿了下唇，一把拽住楚瓷的手腕，拉着人绕过阮清漪就往里走。
“走，姐姐带你玩去！”
楚瓷不好拒绝，只得回头挥了挥手，喊道，“前辈，我去去就来。”
待他走远，阮清漪才带着林霜白往合欢宗的丹房走去。
“林寄雪，你说一个人没有未来意味着什么？”
林霜白微微低头，晨光落泪他的眼睫上，最终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他道，“我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1、谢谢“明月何皎皎”投的地雷呀，今天也是爱明月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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