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安没有急,他回看秦轩,脸上不显任何表情。
秦轩的笑容没有因为两人的沉默而减少半分，看上去更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既不像刚才碎片里伤痕累累的狼狈,也不像平日里烦人的样子。
一个完美的又符合外人印象中都军大男神形象的伪装。
“不然呢？”颜安在片刻的沉默后还是开口问道：“你以为我在哪里？”
他没有表现出半分急迫,语气中也没有丝毫的责怪和质问，仿佛问的事情和“你今晚吃了什么”是一类问题。
“我不知道。”秦轩无所适从地挑了一下眉,眼神飘向一边,嘴里却如实回答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想抱住面前的人。甚至不用太热枕，只是一个浅浅的拥抱就足够了。这种冲动仿佛来自他内心深处，却没有强烈到直接付诸于行动。因此他只是站在原地，安静地看颜安。
颜安有点想笑,他挑眉道：“真不知道啊？”
“嗯,”秦轩用手摩挲了一下鼻尖：“要不我猜猜？”
虽然时间紧迫，但哨兵的狂躁症是一种说作就作的东西。他不想逼得太紧,于是放松下来，对面前的男人说：“行，你猜吧。”
幸好意识云内的时间流和真实世界有所不同，只要事情一切顺利,他们应该赶得上。
颜安深吸一口气，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熟料对方一开口,却让他好不容易架设起来的心理准备一下子崩盘。秦轩竟然直接坐到雪白的地面上,伸出手将他也一并拉了下来,用一双带笑的眼睛对他说道：“是来治疗我的狂躁症的吧。”
“你知道？”颜安蹲在他面前，和旁边的小蜂鸟们一样乖巧。他眨了两下眼睛，有些惊讶道：“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察觉不出？”秦轩笑道：“说实话，刚跌进来的时候确实有点错乱，以为这里才是真实的世界，我只是个因为狂躁症而进监护室的哨兵，在等着进长夜——”
等着进长夜，对于哨兵来说和等死无异。这种仿佛给自己判了死刑的话从秦轩嘴里说出口却显得无比轻易。
“后来……后来稍微现了点不太对劲的地方。”秦轩说道：“多少能意识到自己应该是陷入了狂躁症。”
他偷偷抬眼看了一下颜安，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刚进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快要没救了，不过还是现了一些问题。”
颜安微微点头：“嗯，比如？”
“比如我记得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秦轩这次笑得很真诚，脸上的温柔像是上天赐给他最好的财富，即使是在这种惨淡又冰冷的环境中，看上去也像暖阳一般：“他很神秘，也很可爱。身上似乎有数不完的秘密，但每次被我揭穿的样子又像是被踩了脚的猫，除了炸毛和故作矜持，就不会别的了。”
他淡淡地说道：“我很喜欢他，而且他刚好是个向导。”
颜安歪着脑袋看他，回答道：“嗯，然后呢？”
“然后啊……他大概以为我只是觉得捉弄他很好玩。”秦轩的语气中有了几分无奈：“所以不管我怎么撩他，他都能像打太极一样打回来。有的时候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太聪明了，好借此来逃避我的追求。”
“没有，”颜安的回答像是在表述另一个人的立场：“我誓他没有，秦轩。”
“我知道他没有。”秦轩低头看了一眼他自己的手，接着说道：“他让我标记了。我是个有向导的哨兵了，所以我不该在这里。”
他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语气坚定：“所以我不该在这里。他不会抛下我的。”
“嗯，”颜安点头，顺着他的话回答道：“我不会抛下你的。”
“谢谢你，愿意不加防备地闯进我的意识云。”秦轩轻咳一声，他侧过脸，用眼角偷偷地瞄了一眼颜安，认真说道：“那我就认认真真地跟你表个白。”
“我喜欢你。”
不等他的话说出口，颜安就抢先一步说道。
临门一脚的时候被对方捷足先登，就算是秦轩也有点架不住脸。他笑了一声，凑到颜安面前，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然后说道：“嗯，我也喜欢你。”
秦轩深吸一口气，像是酝酿了好久好久的事情终于画下了句点：“嗯，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再有问题了。”
说完他拍了拍大腿，站起身：“我们出去吧，别让外面的人等得太久。”
到这里为止，正常的展应该是颜安会跟着已经正常了的秦轩乖乖回到现实中，然后按照原计划让秦轩重新驾驶那台高级生物机甲，冲出人群把他们所有人都带走。
但颜安却没有按照秦轩写好的剧本走。他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准备出的秦轩，一言不，也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颜安？”秦轩提醒道：“该出去了。”
“你坐下。”颜安觉得自己的腿有点麻，他干脆由蹲转坐，用手拍了拍刚才秦轩坐的地方：“这儿，坐过来。”
秦轩奇怪道：“为什么？我已经恢复理智了，已经可以出去了。”
恢复理智？
开什么玩笑。
颜安暗道，他明明什么都没做，秦轩就能恢复理智？这么简单的话，为什么从精神力出现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还是有那么多优秀的哨兵死在长夜的手里？
幸好他并不是真正的学渣，也幸好他曾经念过关于狂躁症的书籍。
“当一个哨兵的向导出现在他的意识云中时，这个哨兵做的第一个反应不会是伤害他，也不会是消灭他，而是伪装。这种伪装来源于进化，在数以万计的物种中多有出现。简而言之，任何物种在配偶面前都会希望展现出自己强大的一面。因此，一旦出现伪装，则必然是一种不妙的征兆——”
这个哨兵真正的症结，也就是这次狂躁症的诱因很可能被他自己埋得很深。
颜安深吸一口气，开始实行自己的计划。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他说道。
秦轩似乎有点犹豫。他没有立即坐下，而是面带不解地看着地上的人。
颜安在口袋里摸了摸，这次他只摸出了一枚硬币。他把这枚硬币放在面前，用细长的双指向秦轩所在的方向推了推，然后说道：“就用这个。”
“尼姆游戏？”秦轩饶有兴趣地蹲下，他没有立即坐回地上，而是拿起那枚被颜安握得带着些许余温的星币：“你玩不过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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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那么复杂。”颜安从他手里拉出那枚星币，在空中弹了一下，然后飞拍在他自己的手背上。他松开手，露出星币的正反面：“就猜正反。我输一次，就说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情。相反，如果是我赢，你就得告诉我一件我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