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涣跟着念了两句，王举人便打断了他：“你这样不对。”
林涣一脸懵逼：“啊？哪里不对啦？”
王举人指了指自己：“你看我怎么读的书？”
“人之初，性本善。”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握着书本，边读边摇头晃脑地转着圈，“性相近，习、相、远。”
林涣也跟着念了一遍。
王举人摇头：“不对不对，你得跟着读书的节奏转头，这样才能记得牢固。”
真的吗？林涣半信半疑，不过既然是先生说的话，他还是愿意听一下的。
于是，他也坐在书桌前，手握着手里的《三字经》，试着摇头晃脑地读。
王举人仍旧在指点他：“晃得有些快了，慢一点慢一点，诶，太慢了，稍微快一点。”
等到林涣调整到了合适的速度，他扶着胡须点了点头：“嗯，就保持这样，继续念。”
开始的时候还好，林涣摇着头感觉还有点新鲜好玩，然而没多久，他就感觉脖子酸酸的、疼疼的，而且脑袋有点晕乎乎的。
他想停下来，结果动作一慢，王举人就提醒他不可以停下来，于是，他只能晕晕乎乎地继续摇头，连自己读了什么都忘记了。
唯有方块的声音清晰地响在他的脑海里。
【心上人:emm读书真的需要这样摇头晃脑吗？真的能记得更清楚吗？有没有人去试试？】
【白菜豆腐脑:回楼上我试了，现在就是后悔为什么要试，为了听自己脑袋里的水声吗？我脑壳都晕乎了。】
【小乔嫁我:我也晕乎了，不过我没试哈哈哈哈，我看欢宝好像已经晕乎了。】
【你在想屁吃:哈哈哈哈哈欢宝太搞笑了，摇头晃脑像个不倒翁。】
【禁止杠我:哪里是不倒翁，我看他是倒倒翁，赌一个流星雨，欢宝坚持不了10分钟就要停了。】
林涣无语凝噎，好生气啊！明明他都这么难受了！这群坏妖怪还嘲笑他，太过分了！
以后再也不给他们抽奖了！
难捱的摇头晃脑读书时间结束，林涣双眼发直，颤抖着问:“先……先生，这方法真的，有用吗？”
王举人一本正经回答:“十分有用的，我的先生就是这么教我的，我先生的先生也是这样教的，我每次背书的时候不摇头都不舒服。”
【禁止杠我:神奇的读书办法，不过说真的他背书不摇头不舒服不会是因为看书太久脊椎和脖颈疼吧……？我一动不动坐着看小说久了也脖子疼_(:з)∠)_】
林涣也听见了这句话，心里觉得大概也是这样的原因……但是他不敢反驳先生。
毕竟他是第一次读书，可能先生说的就是对的？
林涣默默叹了口气，脖子好酸哦，而且他一摇头晃脑念书，那群坏妖怪就嘲笑他……
就，不是很想继续做。
王举人带着他把整本《三字经》读了一遍，又说:“既然已经教你读过一遍了，你便先自己将书读顺畅了，先朗诵十遍，过后再将其背出来。”
林涣:“……”
我是谁，我在哪？
他刚刚忙着晕头转向了……好多字音都不记得啦！
【白菜豆腐脑:讲道理这是不是有点为难欢宝了？他毕竟才三岁啊？读了四遍就让人家自己读？又没教那些字？】
【心上人:是啊，这三字经怎么也有几百个字吧？读四遍就算教会了？就能自己朗诵自己背了？这是把人家当天才？】
【锦衣夜行:我无语了，刚刚镜头扫到欢宝的书我就看了一眼，一没有逗号句号，二里面还有好多生僻字繁体字，我这个受过义务教育的都不一定记得，这老师为什么要一个三岁小孩去背啊？】
【古文学研究:啊，我这个背过三字经的，对着那本书都不一定能算认识全部的字……这老师属实有点离谱了。】
林涣听得拼命点头，是啊是啊，这不是为难他这个三岁小孩吗？
然而拜师前他爹说了要尊师重道，多听先生的话，好好学习。
林涣苦恼地叹了口气，心里想，或许读书就是这么困难吧？
也难怪人家说十年寒窗苦读。
他第一天读书，就觉得很苦了。
甚至想吃一颗蜂蜜糖缓一缓。
然而现实是没有蜂蜜糖，只有一本《三字经》在等着他。
他捡起书，开始摇头晃脑，试图从摇头的节奏里找到熟悉的节奏，试试能不能想起刚刚跟着念的熟悉的音。
前面还是挺顺利的，毕竟开头就是“人之初，性本善”，即使他还没念书的时候，就经常听人读这两句了，然而越往下面念，林涣越找不着头绪。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额……”林涣盯着那个复杂的“窦”字想，这个字念啥来着？
卖？不对不对，空？好像也不对……
林涣结巴了。
同时，脸也羞红了:怎么才念到第四行，就不认识啦？先生不会嫌弃他是个笨蛋吧？
他悄悄地看了一眼先生，又悄悄看了一眼方块，在心里小声说:“那个……你们认识这个字吗？”
他指了指“窦”字。
【古文学研究:这是个窦字啊，dou！】
林涣:！
方块还有这好处？不认识的字可以问小妖怪们？
林涣美滋滋，继续念:“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很快又到了不认识的“惰”字，他又悄悄问了方块里的小妖怪们，就这样，一个人学，一群人教，林涣磕磕巴巴地把整本三字经都念下来了。
【白菜豆腐脑:呜呜，崽崽好棒！这就会读整本书啦！】
【无语:啊，倒也不算会读吧？这不大部分都是问你们的吗？尬吹不好。】
【禁止杠我:好家伙三岁小孩直播间也会有杠精？你三岁就会念三字经了吗？怕不是还在地里玩泥巴。】
方块里忽然叮呤当啷地吵起来了。
林涣没在意，他巴巴地抬头看向王举人，想让先生夸一夸自己。
王举人看他一眼:“怎么停了？继续读，你要知道，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多读，你就会懂这书里讲的是什么了。”
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继续说:“今天不用你读百遍，你只把这书读上十遍也就够了。”
说完，他就从自己的书箱里拿了一本《论语》出来:“你读你手里的，我读我手里的，开始吧。”
林涣没有得到夸奖，委屈巴巴的。
只能依着他所说的，先读十遍。
开头依旧磕磕巴巴的要小妖怪们提醒他字的读音，到了第八遍开始，他就慢慢地自己学会读音了。
即使字和音还对不上，比如单拎出来这个字他可能不认识，但是放在其余的字中间，他一眼扫过去的时候，就会认识这个字。
因着是第一堂课，林风起和秦婉怕林涣不习惯，只商量说给他上两个时辰。
而林涣果真将《三字经》念了整整十遍，到后面口渴舌燥，想喝一口水，被王举人拦了。
他说:“读书不可半途而废，这是个坏习惯。”
而后不许林涣喝水，等他读完一遍才许喝。
两个时辰就在十遍《三字经》里过去了。
王举人看了看天色，将拿出来的书放回了书箱里，对林涣说:“好了，你既然已经会读了，想必也认得字了，今天下了学回去试着背一背前二十句，明日我要考你。”
前二十句……林涣掰着手指数了一下，是要背到……额背到哪来着？
他默默地抬头望天，又从头往后读，这回掐着手指数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原来是要背到“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
他想和先生说这个好难，他不一定能背出来。
然而王举人已经拎着自己的书箱出门了。
他只能忧愁地叹了口气，准备回去背书。
下了学头一件事，回去给娘亲请安。
正巧儿封夫人带着她女儿也在，和秦婉讨论合资开鲜花铺子的事儿。
林涣只能蔫搭搭地坐在椅子上等她们说完。
囡囡凑了上来:“林哥哥，你怎么啦？”
他们两人同年，林涣生在一月份，要比囡囡大一些，囡囡则是六月份的，因此日常里常以兄妹相称。
林涣瘫在椅子上，小小的人团在一起，看着可怜巴巴的:“囡囡，我后悔说要读书了。”
囡囡问:“为什么呀？你前儿不还说想读书吗？”
林涣叹气:“前儿是前儿，我今儿后悔了，读书好累哦。”
他掰着手指头给她数:“我今天辰时不到就起了，往日里我能睡好久的懒觉，而且上学还没有点心吃，先生管我管得可严了，不仅没有点心，水也不让喝，我今天坐了两个时辰，一直在念书。”
囡囡踮着脚摸了摸他的头:“好可怜啊，要不我们和姨姨说，干脆不读书了好不好？”
林涣把她的手挪开:“不可以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紧接着，他又可怜巴巴叹了口气:“不能不读书呀，唉，苦就苦吧，我忍一忍就好了！”
他像个小大人一样，满面愁容，好像真的背负了许多责任似的。
囡囡似懂非懂。
林涣默默地把书掏了出来。
今天一天，他既没有吃点心，也没有在院子里疯跑疯玩，就盯着那本《三字经》了。
林涣攥紧了小拳头。
一定可以把这二十句背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