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第 192 章(1 / 1)

林涣深深地无语了。

他以为尤三姐会说点什么他偷税漏税啊、什么贪污受贿啊包揽诉讼啊之类的“秘密”,结果就这?

这或许对于别人来说算是秘密,反而对林涣来说不是。

他没有什么好说不出口的。

作为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喜欢谁都不敢公之于众,反而要躲躲藏藏遮遮掩掩,那这个人活着他有什么意思呢。

至于什么名声、旁人的攻讦,他其实挺无所谓的。

尤三姐不信他:“你明年就要去考科举,若是我的秘密说出来,你可就一败涂地了。别说是状元,你能不能考得中进士都很难说。”

林涣露出看傻子的眼神:“我们家经营了这么久,难不成还能毁在这一件事上?我要是真有才华,你觉得皇帝会因为这样一件事儿影响我?”

尤三姐怔了一下。

林涣语重心长:“能影响我,说明我们站得不够高,不能让人摒弃掉这些东西,看到我的本质。”

【心上人:李白还狂妄地要公公给他脱靴呢,你看影响到他的才气流传后世了吗?】

【一言不合:虽然欢宝比不上李白,但是至少他的家世很过关了,而且本人也不差啊?】

【猪都跑了:历史上出名的那些王侯将相包括皇帝,很少有那种一点儿瓜都没有的吧?在我看来,只要不是那种原则性的东西,我会因为优点而戴上一点滤镜。】

尤三姐笑了一声:“那你必定是要娶个人当摆设的吧!我见过的男人这么多,哪一个不是家里正妻放着,外头情人养着?”

她笑说:“你看那贾蓉,人家都说他屋里头那个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又是操持家务的一把能手,可那又怎么样?他还不是在外头寻花问柳?他为什么要让贾琏娶我二姐?贾琏平日里忙,外头有公务,家里头又有母老虎盯着,可不就给了他机会去偷腥儿嘛?你们男人我都知道!”

她一点儿也不顾外头站着的沈倦,反倒拉起了身上的裙裤,给林涣看她的三寸金莲:“你瞧?难道我不好看么?多少男人想着睡在我的裙角底下,上回我还碰见一个人,闹着要拿我的足底鞋盛酒喝!”

那双小小的足尖一翘一翘的,在昏暗的牢房里颤抖着。

【心上人:欢宝!!!可不能受她的诱惑啊!!我跟你说!三寸金莲都是上面看着好看,袜子一脱,丑的要死!!】

【一言不合:这玩意儿就是为了压迫女性才弄出来的,实属恶心人,那些文人骚客觉得三寸金莲好看,就强迫人家裹小脚,实际上呢,脚被布匹皮勒的死死的,里面的骨头都坏了。】

【猪都跑了:我之前看人家发的那个图,三寸金莲的脚真的……yue了,扭曲,而且脚底板那个位置,因为要一直裹着嘛,就从来都不会拆开来洗,emmm现在想起来都想吐。】

林涣:“……”

虽然现在不是饭点,你们也不能让我看这个吧?!

林涣麻了。

他一抬头,看到尤三姐翘着的脚,就满脑子都是直播间形容的三寸金莲真实的样子了。

“呕!”

他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尤三姐:“……”

她恼羞成怒:“我有这么叫你恶心吗?!”

沈倦伸手扶住了林涣:“没事吧?”

林涣摇了摇头。

他看向尤三姐:“你就没考虑过往外头去?何必要这样自轻自贱?女人又不是只能依附男人过活。”

尤三姐:“你说的倒挺轻巧!”

“不是我说的轻巧,可能你觉得我作为一个男人说这些根本站不住脚。”林涣说,“但我是真心那么想的,我从前碰见过一个人,也是个女子,懦弱听话,觉得男子是自己的天,他的丈夫把她的女儿给卖了,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尤三姐:“……这样没用的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林涣说:“她没死,和自己丈夫和离了,如今一个人过着,倒也不算太差。”

林涣看她一眼:“一天天寻死觅活的有什么用?再怎么样,别人也不会心疼你半分,你呢?疯了一样拉我下水,自己又能得到什么?”

“我今儿也不是来劝你的,本来我还挺很好奇你有什么秘密要说出来,毕竟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什么秘密,现在我听了,也觉得没什么,你要是想抱着这个秘密到老或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我也无所谓。”

他摆摆手:“走了!”

沈倦全程一言不发,等他走到牢房出口的时候,才返回过来,说了一句话:“他是我的,想抢,你还不够格。”

尤三姐听他说完话,就好像是丧失了所有的动力一样,沉默着说不出话来。

她瘫坐在原地,想着刚刚牢狱之外亲密挨着的两个人。

牢房昏暗,头顶却留了一点儿窗户透光和空气。

她坐着的地方是暗的,林涣站着的地方却是亮的,他脸上带着笑,和她颓丧的疯子一样的表情不一样。

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烂到了淤泥里,即使爬出来,也是脏污的。

林涣站在外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沈倦从后头追上他,跟他并肩站在一块儿:“怎么了?”

林涣摇头:“我也不知道,本来还挺讨厌她的,想想她也挺可悲。”

沈倦揉揉他的脑袋:“你就是太心软了。”

林涣皱了皱鼻子:“哪有?!我看见她就觉得烦人。”

他仔细想了想,说:“应该不是替她感到可悲,而是为了天底下的女人感到可悲。”

“嗯?”

“你看,有些女人,被那些男人给洗脑了,真就觉得自己不行,站不起来,只能依靠他们过活,最后自己堕落了。”林涣叹气,“也不知道该说是她们的错,还是那些男人的错。”

沈倦想了想说:“都有吧。”

他看看自己的小徒弟:“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些?”

“谁让我从小到大碰见的女人这么多呢?”林涣数了数,“三岁时候的谭夫人、茵梦,后来的娇杏、英莲,还有贾府的姑娘、奶奶、太太,可多可多了,每一个我都觉得有点惨。”

沈倦有点迷糊:“她们不都是过得好好的?”

林涣摇头。

现在她们看起来是过得挺好的,可是换作原著里,她们过得可惨了。

可惜这个不能告诉倦哥。

他没法说出来。

两个人磨磨蹭蹭地往外头走。

林涣一眼就看到门口等着他们的林风起:“爹,你怎么在这儿?”

林风起咳嗽一声:“我就出来看看。”

然后目光落在他们两个拉着的手上。

林涣也不知怎么的,脸上一烧,把沈倦的手放开了。

沈倦倒是没什么反应,一脸坦然地看着林风起。

林风起说:“在外头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咳,问的怎么样了?”

林涣说:“没啥大事。”

“那就行。”林风起赶紧走,不看他们,“没什么大事我就去审案子了。”

林涣眼看着他爹落荒而逃:“……我爹脸皮这么薄?看着不像啊?”

说完,他抬头看了看沈倦:“还是我倦哥脸皮厚一点。”

【心上人:噗哈哈哈哈哈倦哥躺着也中枪。】

【一言不合:林爹的凝视.jpg。】

【一言不合:羞死人了.jpg。】

【一言不合:你们年轻人真会玩.jpg。】

林涣:“……再截表情包,给你们头都拧下来!”

他不理直播间了。

因为这案子和林涣有关系,所以他也得在场。

林涣就听了听。

别的倒没什么,她的罪名一个是亵渎皇威,一个是窥伺朝廷命官,一个是诽谤、威胁良民。

其他两个还好,中间这个,林涣不是很理解:“她窥视朝廷命官?”

沈倦嗯了一声:“来之前我叫人过来问过,她曾经叫我人跟着我们,后来自己也去了,人证物证俱在,没什么好说的。”

林涣打了个冷战。

这样的人还真是可怕。

疯了一样要叫人娶她,还跟踪。

这跟直播间说的那些个什么“私生饭”有什么不一样的?简直太吓人了好吧。

他本来还以为尤三姐是个女人,不会做的太过分,结果……

他悄悄问:“这个会怎么判?”

沈倦说:“这事情可大可小,你想怎么判?”

林涣摇头说不知道。

“一般女人犯了案子,都是先关进女牢里,一部分没入掖庭,不过这一部分大部分都是犯官的女眷,家世清白,另外的交给官方的人伢子,有人买就充作奴婢,他们不像是贾府的那些家生子,那些人以后得脸的时候还能被放出来成为良家女子,这些被卖了的,奴契是在官府的,永远没法销掉奴籍。”

林涣愣了一下。

沈倦接着说:“还有的就是被充作官妓,送到兵营里头去。”

“这……好像有点过了?”

沈倦摇头说:“她敢在荣国府门口大喊大叫,那可是正门口,还挂着敕造荣国府的牌子,皇上亲赐的,再有就是,皇上孝顺,所以太妃没了才要守制,她那会儿那个样子……分明刚有过床事的。”

林涣懂了。

如果是别的还好,冒犯皇威,可就不能简简单单地处理了。

不说别的,那会儿那么多人都看着,自然都知道她犯了什么事儿,只怕那些御史也都盯着。

林涣他爹要真的从轻处罚,只怕回头被处理的就是他爹了。

果然,那边的几个曹吏商量过后,判了发配边疆——也就是军妓了。

林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要是安安分分的,一点儿也不贪心,何至于到了这个地步?

从前虽然淫/乱,好歹还是自由之身,哪像现在呢?

送到军营里头的女人,还有什么活路不成?

【心上人:没有你还有柳湘莲,总归都是活不成的……】

【银翘片:唉,这也算自己作死的典范了。】

【一言不合:确实,自己不作死就不会死,她要是不威胁逼迫欢宝,也不至于这样啊,主要是她在内院里闹也就算了,为啥还跑大门口,想不明白。】

林涣心说这里头怕还有贾珍的事儿呢。

他听完了案子就走了。

荣国府里头那几个姑娘还都等着消息,他得去说一声,叫她们别担心。

到了荣国府里,还没去后院,就听说贾敬请他过去。

林涣心说恐怕是为了贾珍这个事儿,见还是不见呢?

想了想,他还是去了。

到底算长辈不是?

到那边的时候,贾敬正坐着,手边上放了一封信,身上还穿着孝服呢。

一见了他,贾敬就笑:“侄儿来了。”

林涣笑笑。

贾敬一脸懊恼:“原是我的过错,没管教好你大哥哥,惜春给我写了信我才知道出了这事儿。”

他长叹一口气,捏着袖子揾泪:“我的惜春从来不愿意和我们府里来往,这回为了你的事儿特地写了信过来……”

他把那封信给林涣看。

林涣捏着信,没动弹。

贾敬本来觉得小孩子家家的,肯定好骗,打打亲情牌,这事儿就这么过了,谁知道他油盐不进?

见没有什么用他就收了眼泪,开始推卸责任了:“本来这事儿也和我们府里没什么关系,你大哥哥那个人你也知道的,最是好色不过的,谁知道他偷个腥也能偷出事儿来,唉!他也是识人不清。”

林涣笑说:“我之前听人家说,敬老爷在管教着儿子读书,看来这效果也不怎么样。”

贾敬一口气噎在喉咙里。

林涣又说:“如今正在国孝期间,珍大哥哥偏偏闹出这样的事儿,外头只怕都看见了那女人身上的痕迹,敬老爷还是先想想怎么处理这个事儿吧。”

贾敬要说话,被他打断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走到外头,才发觉自己手里还捏着惜春写给贾敬的信。

【白菜豆腐脑:惜春居然会因为欢宝的事儿给她爹写信诶……】

【一言不合:这我是真没想到了,她一贯是不关己事不开口的吧,我有时候觉得她比薛宝钗还冷,薛宝钗是心冷面热,她是心冷面上也冷。】

【奇奇怪怪没有脑袋:我有时候会觉得欢宝在做无用功,就是那种,对别人太好了,掏心掏肺的,姐妹们要什么他给什么,还帮着做了不少事儿,迎春和于志、探春和贾环,惜春那边是宁国府,看起来没帮,其实也阻碍了贾珍作死的道路。】

【奇奇怪怪没有脑袋:就好像,一直在帮她们,但是自己没有得到任何回报一样,不过今天又想了想,其实欢宝也有得到一些东西的,就是没有获得的特别多。】

【猪都跑了:我觉得欢宝成长了,以前他可能就想着吃吃喝喝吧哈哈,那会儿还天天撒娇呢,我给他换了好几盆花,全给他嚯嚯了,现在欢宝已经会很成熟地处理事务了,是个长大了的、有责任感的崽崽了!】

【心上人:是的呜呜呜,每天都想感叹,崽崽终于长大了!】

林涣失笑。

他看了看手里的信,想了想,没打开,而是放进了系统空间。

这可是值得他未来回顾的善意!

因为给予的人这样的善意太少,所以显得尤为珍贵。

他去了后院。

林黛玉等人都在等着。

“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林涣说,“她没冲撞到你们吧?二嫂子怎么样了?我看着她脸色都白了,还要呆在外头。”

林黛玉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这会子还担心别人做什么?有空想着别人,不如多想想自己!”

林涣知道她只是担心自己,还是哄道:“好妹妹我知道错了,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吗?”

“这会子没出事罢了,等回头出了事儿呢?难不成还这样嬉皮笑脸的?”林黛玉抹泪,“叫人好不担心!”

林涣哪会哄女孩子,被这么一说,就僵在了原地。

还是迎春上来说:“好妹妹,别的先不管,好歹问问怎么样了?”

林黛玉撇嘴:“怎么样了?”

林涣把事情跟她说了。

听到林涣没出什么事儿,林黛玉才松了口气。

探春说:“才刚老太太也回来了,问起那尤三姐的事儿,结果知道尤二姐和尤老娘还在隔壁住着,气得和什么似的,当即把她们娘儿俩给赶出去了。”

迎春冷哼了一声:“要不是出了这事儿,我们还不知道琏二哥哥和那边儿有来往呢!没得叫人恶心。”

晴雯连忙拉住她:“姑娘如今也怪,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了。”

“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姐妹几个本来都紧张着,这会儿见林涣好好地回来,总算放下了心,不免调笑几句。

过一会儿,晴雯想起件事儿来:“才刚出这事儿那会儿,姑娘说起,为什么外头的尤三姐能知道咱们府里的事情,还那样详细,连大爷要往外头去都打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正好儿就能碰上?若真说凑巧儿,我是不信的。”

探春也不信:“定是园子里头哪个嘴巴漏风的说出去了!贪图那点子口风银子,往后还不知道到底怎么样过分呢!要是有外头的爷们打听里头姑娘们的消息,难不成她们也都往外头说?”

林黛玉说:“上回就说人太多,老太太偏不觉得,这回又出了这样的事儿,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上房里头,贾母也在想这事儿。

她本是告了年纪大身体受不住回来的,上头也觉着她可有可无,所以并不在意。

这会儿,她问起鸳鸯:“你觉得是谁告诉出去的消息呢?”

鸳鸯手顿了一下,说:“园子里的人来人往的,便是扫地的丫头们也都有好几个,但凡有一个留点心,可不就盯着人了?”

贾母摇头。

林涣出去的时候是从园子里去的,她又问过别人,那会儿出去之前林涣只在潇湘馆见了几个姑娘们,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潇湘馆最靠近南门,那边儿根本不可能过别的地方,只有沁芳桥和滴翠亭,就西南方向挨着怡红院……

贾母突然问:“宝玉那边怎么样了?”

鸳鸯说:“前些时候不是病了么?紫鹃一直照顾着,这两天才好些,还卧在床上呢。”

“那他房里的丫头,今儿都干什么呢?”

鸳鸯想了想,说:“紫鹃在房里,秋纹昨儿告假了还没回来,麝月陪着紫鹃,其余的人好像也都在屋里。”

贾母问:“那个叫什么袭人的呢?”

鸳鸯捧茶的手哆嗦了一下,强笑道:“这我倒是没注意,老太太怎么这么问?”

贾母盯着她:“我知道你和她是一块儿长大的情分,她是我屋里出去的,有什么事儿,你会替她瞒着也很正常。”

鸳鸯噗通一声跪下了。

“你是最聪明不过的人,我也信你的忠心,你念着人家,替她瞒着事儿,可会不会想着牵连自己?”贾母说,“林家的爷们不是傻子,我能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能想得到。”

“鸳鸯,我年纪大了,却也不是聋子、瞎子了。”

有些事儿她知道,却因为各种原因不能说、不愿意说。

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鸳鸯低着头,说:“我听宝二爷院里的人说,她往二门上去了一趟,过了一刻钟才回来。”

林涣在想自己能和谁有仇啊?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没一会儿,贾母就叫人来了:“上回姑娘们说的,园子里的人太多了,她细想了想,好像是有些冗余,所以准备做情,放一些到了年纪的丫头出去,姑娘们院里有想出去的,尽管说出来,这回一并放出去,也是好事儿了。”

她们听了,有喜有悲,有像司棋这样想着出去的,心里自然高兴,还有些不愿意出去的,也担惊受怕自己被赶出去。

一时喜乐悲愁。

后来名单出来,袭人赫然在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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