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郑重的点了点头,她小脑袋不住的点着,就像接到了一个绝密的军事命令一样。
李伯阳下完了命令,却见这个小护士半响没动,他眉头挤成一团,说:“去呀。”
小护士这才恍然,她羞涩的看了一眼李伯阳,只觉这个长官说话的样子是那么的有军人气概,她扭头像个跳脱的小鹿一样冲出了军医院。
在三营负责的是蓝运东,由于战前何应钦将特务连划分给三营的命令没有接触,在各连军官短缺的情况下,最为三营当中最高军衔的只有他一个人,尤其他还是李伯阳的老部下,旁人不会说三道四。
蓝运东刚刚去俘虏营领回了五百多人的俘虏,这些俘虏将会补充进三营、特务连、侦查队。何应钦知道三营的伤亡巨大,第一个叫过去领兵的就是三营,蓝运东不客气的将里面的好苗子都挑走了。
他带回来俘虏,首先要做的就是清理战场,漫山遍野的尸首,显示找到校军的将士的尸体收容起来,而林虎军的尸体只能草草的挖个大坑,埋了进去。
俞济时和余海滨的任务是带着三营的士兵将遗留在战场上的枪支弹药收起来,这一仗打下来,三营缴获的枪支足有七百多杆,其中膛线还好的步枪有四百多杆,另有马克沁重机枪三挺,轻机枪十多挺,弹药数万发,战马十三匹。
蓝运东让各连排将俘虏分批带走,这时候新组建的炊事班已经在埋锅做饭了,炊烟慢慢升起,炊事班的老兵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兵油子老班长王胜利,一个是在淡水补充进来的新兵蛋子,这两个人命大,在最后的时刻,冲上来的二团救了他们的命。
王胜利四十多了,无儿无女也无媳妇,早先年在前清时就在绿营吃兵粮,后来辛亥革命,又跟着长官起义闹革命,后来北洋打过去,又投靠卢永祥,后来江浙大战吃了败仗,他在奉化流落时被军校招兵。
王胜利叼着个水烟,他兜里是刚发下来的三个银元,他不断的绕着正切菜做饭的新兵,指点那个,又呵斥这个,银元不断的撞击发出悦耳的声响。
“王狗蛋,弟兄们饿了一天了,你这饭什么时候能开?”蓝运东巡视了一圈营地,最后顺着饭香来到了炊事班。
王胜利听到狗蛋这个词身子一个哆嗦,他连忙转过身子朝着蓝运东连连作揖,低声讨饶:“蓝兄弟,我大小也是班长,你叫我狗蛋,新兵蛋子听到了多不好,我这兵还怎么带。”
蓝运东摸了摸鼻子,尴尬的说:“你这老小子讲究的多,饭做得怎么样了?”
王胜利砸吧了两口水烟,一提到老本行就来了精神:“上峰送来了两头肥羊,现在慢炖着,这个吃饭你就不能急,急了可惜了好东西,在等等,炖好了我自然会让小六子通知你。”
小六子既正在灶台边做灶工的新兵蛋子,入伍的时间并不长,可相对于今天才补充进来的俘虏,也算是三营的老兵了。
“抓紧着点,我都饿死了。”蓝运东揉了揉肚子,刚要转身走,又想起一件事:“老王,营长受了伤在医院,你可要好好做些营养餐,给营长补补。”
王胜利剜了一眼蓝运东,哼哼的说:“你就放心吧,我早就让士兵从村子里买了一个老母鸡,已经炖的差不多了,等下我就给营长送过去。”
蓝运东咧开嘴笑了,他指着王胜利说:“老王你咋这么鬼精鬼精的。”
王胜利嘿嘿一笑,他吧嗒吧嗒的美美深吸一口烟,瞥了一眼蓝运东:“你以为老子闲的,要不是营长给我起了个名字,老子才懒球的炖鸡给他吃。”
蓝运东眼珠子一转,笑嘻嘻的说:“老王,商量个事呗。”
王胜利眼瞅着面前的蓝运东一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样子,警惕的缩了缩身子,讲道:“你小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李伯阳带兵,尤其反感旧军阀盛行的军官和普通士兵的等级问题,他要求军官要发扬黄埔精神,对待士兵要像对待兄弟一样,不能用身份去压迫,要用实际行动赢得士兵的尊敬,他努力的消弭军官间的隔阂,这样在作战时,士兵才会打心底为长官拼命。
因而王胜利虽然只是一个炊事班班长,却能对身为连长的蓝运东骂骂咧咧,蓝运东也不生气,他贴近王胜利,说道:“老王头,你看你炊事班里人手也不多,你得尽快把部队带出来,给营长送饭得事情交给我就好了,你放心,我在营长跟前不会忘了给你美言几句,说不定营长心情好把你儿子的名字也给起了。”
王胜利老神的吐出一个烟圈,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圈蓝运东,翻了个白眼:“没门,我说蓝连长,你要是有心哪怕给营长摘些野果呢,也比在我这打秋风来的好。”
蓝运东懊恼的说:“这黑灯瞎火的,我上哪去买东西。”
王胜利嘴角一错,露出了一丝狐狸般的微笑:“你要是想买,我这里倒是还有好东西,不过……”
“不过什么?”蓝运东是真的想给病床上的李伯阳做些什么,他是李伯阳的同窗同学,又是军队里的下属,他满心的佩服李伯阳。
王胜利把目光放在蓝运东腰带上插着的枪牌撸子,眼热道:“不过,你得用它来换。”
蓝运东眼睛瞪得老大,看着王胜利盯着自己今天刚缴获的新手枪,他气极反笑:“王狗蛋,你个老小子眼光不错,告诉你,没门。你打听打听,咱们团能用得上这种枪的人有几个,你小子能有什么好东西,能抵得上我这宝贝。”
王胜利一听蓝运东又叫他粗名就翻脸了,他水烟也不抽了,扯着脖子从怀子掏出半截红布包着的东西,脸红耳赤道:“告诉你,蓝大个子,你的枪牌撸子还真比不上老子的宝贝。”
蓝运动狐疑的看着红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事物,他还真拿捏不准那究竟是啥,便问道:“呦呵,我这枪牌撸子回广州能卖50块现大洋。你这是什么宝贝,能值50块?”
王胜利嗤笑一声,他不屑的瞟了一眼枪牌撸子,老神的说:“五十块大洋,我是不卖的,我要卖得卖这个数。”
话间,王胜利伸出三个指头,在蓝运东面前比划着。
蓝运东试探着说:“三百?”
王胜利翻了个白眼,蓝运东继续猜:“三千?你快别吹牛了,三千大洋你还在这当兵卖命?”
“放屁!”
王胜利一听这话就急了,他一手从怀中抽出那团红布包着的食物,小心翼翼的将红布一层层的掀开,最后露出了一截拇指粗细,被红绳缠绕,多须的人参。
蓝运东眨巴眨眼,人参是好东西,可他分辨不出眼前的这个拇指粗的人参有多宝贵,他问王胜利:“这人参,能值三千大洋?”
“只多不少!”
让蓝运东看了一眼,王胜利又宝贝的将人参包裹好塞进怀里。
“可这营长也用不上呀。”
王胜利眼神迷离,似是想起过往,愣了半响,他才说:“你个后生懂个屁,这人参怕不得要千年了,这还是老子在卢大帅手下当排长的时候从一家大户人家抢过来的,我告诉你,它能吊命,你说是不是宝贝。”
“吊命?”蓝运东听着这么神奇,有点意动。
王胜利犟着脖子说:“哄你是你孙子养的。”
蓝运东心里合计了,这枪牌撸子虽然好,可比起这个能吊命的人参,可就天差地别了,况且,接下来的战斗他还有机会去缴获。他当下就说:“得,我就信你一会,老王头,这把枪牌撸子是你的了。”
说着,他从腰间抽出手枪,递给王胜利。
王胜利眼热的看了眼枪牌撸子,却是没有接过来:“子弹呢?”
蓝运东好笑的看着王胜利,这个老兵痞还真是鬼精,一点亏都不能吃,他当下说:“我身上就两个弹夹,一起给了你,等随后我让警卫兵把子弹带给你,五十发,省着点用,没处给你弄新的。”
王胜利这才露出笑颜,他笑嘻嘻的接过枪牌撸子和两个弹夹,神气的插在腰带上,走了几步马上感觉这精气神不一样了,从怀中取出人参,递给蓝运东,嘱咐了一句:“蓝大个子,这人参可不敢瞎给营长用……“
蓝运东人参到手,瞥了一眼王胜利,说:“我晓得,虚不受补嘛。”
两个人心满意足的交换了宝贝,蓝运东正要去军医院献宝的时候,就俞济时远远的喊了他一声。
“怎么了?”他朝着声音看去,只见一瘸一拐的俞济时领着一个白色护士服的姑娘朝他走过来,天色昏暗,他看不清姑娘的面容,只觉得身材姣好。
俞济时说:“这个姑娘带来了营长命令,让你去军医院报道。”
蓝运东一听就乐了,说道:“营长神了,我这刚和老王头弄了个宝贝,正要去见他。”
俞济时扫了一眼,盯在蓝运东手中的红布上,好奇的问:“你手里拿的是啥宝贝?”
蓝运东嘻嘻一笑,他献宝似的将红布翻开,露出一截人参,得意的说:“千年老人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