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敌陈吉部与陈铭枢旅混战之际,时间指向下午5点三十分,三营的攻势打响,激烈的枪声先是从清屏山的北山坡响彻,三百多人的八连士兵仿若天兵天将一样从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杀了出来,这时敌人的枪口防备的是丰顺方向的张明达师,突如其来之下,敌人的枪口甚至来不及调转,敌人的阵地上马上乱成一片。
不等敌人缓过神来,早就隐蔽在清屏山正面的第一分团大部队吹响冲锋号,正跳脚指挥兵力反攻的敌团长闫明江闻着号音往山下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漫着雾气的山坡上密密麻麻的革命军正向上攀登,看其规模,恐怕得有一个团的兵力。
“他姥姥的,哪来的这么多革命军。”
闫明江倒吸一口凉气,打仗最怕的就是摸不着头地,这一个团的革命军可不是小数目,就凭棉湖一役学生军以两个团大胜林总司令两万人的战绩,你让他如何不怕。
战场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宝贵的,就在闫明江惊惧不定之际,刘赤忱所率的第一分团已经隐隐对清屏山的闫明江团形成合围,虽然一分团大多数都是新兵,可在黄埔军官的带领下,风掣党旗直逼敌人阵地。
子弹的呼啸声与革命军的杀喊声构成了战场的主旋律,敌人的‘三十节’吼成一片,强大的火药动力使得枪机急速的后座,无数橙黄的空弹壳飞抛出去,滚烫的弹壳在雨水的淋湿下发出一阵阵白雾。此时射速已经调到最快,达到汉阳厂仿制最大射速的480发/分钟,敌人的机枪手疯狂的扭动着机枪,扫射出去扇面弹雨击倒一片又一片三营士兵。
可敌人两挺‘三十节’相对于清屏山宽广的阵地来说,却显得捉襟见肘,往往防的了东,却防不了西,防的了前,却防不了后。
仅仅十多分钟后,敌人的重机枪声就歇了,刘赤忱从各排抽出了三挺轻机枪对敌人的‘三十节’进行压制射击。
原本用轻机枪和重机枪对射,轻机枪无论从射程和威力来讲,都远远逊色于重机枪。可毕竟‘三十节’是仿制,而不是器材精良的马克沁。
而三营这边的轻机枪是俄国援助,从抵运黄埔直到现在,使用还不够半年时间,加上重机枪目标明显,而轻机枪灵活隐蔽。
使用机枪的都是好手,那子弹哒哒哒的连射,对面‘三十节’就一直在换人,到了最后,敌兵谁也不敢再往机枪跟前靠。
“快给旅长发电,我老闫要没命了,我要援兵,援兵。”
闫明江听得外面阵地革命军的枪声越来越近,他心急火燎在指挥部走来走去,红着眼对电报员用驳壳枪指指点点的大声叫嚷。
电报员心里骂娘,可手上一刻不停的在电台上滴滴答答的发着电讯,而他的额头上已经被吓出一层汗珠,眼见得后面团长已经急了眼,那驳壳枪的机头大张着,保不齐一个走火就要了自己的小命。
南济桥,梅县第七旅指挥部。
陈吉在得知部队已经将陈铭枢的指挥部端掉后大喜过望,不由连声叫道:“干的好,干得好,传我的令,带队营长赏大洋一千,晋升为副团长。”
传令兵刚出去,就听指挥部里的电报员惊叫道:“旅座,闫团长急电:清屏山方向出现大批革命军,兵力一个团,现在已经被把三团包围,阵地快要失守了。闫团长求援电讯连发三封,请速派援兵。”
张福峰正在喝水,耳朵里听到这个消息,脸上一阵错愕,口里一口水卡在嗓子里,一张猪腰子脸憋得赤红,卡卡的咳嗽了半天,副官连忙过来抚胸捶背,这才缓过这口气来。
再看陈吉,脸上的喜意僵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呆了好一会,才失声叫道:“不可能,从哪冒出来的的革命军。”
他快步来到地图上,用指头点着敌我双方的兵力分布,没有喃喃道:“不可能,没道理呀。”
张福峰还咳嗽着,他急急忙忙的来到陈吉身边,皱着眉头在地图上找来找去,忽然,一个地方跃入他的眼睛。
“五华。”
陈吉和张福峰同时叫道,两人相视一眼,俱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慌,早前林虎早已将各地战况交给二人,战报上讲的是五华、紫金、龙川已在前日失守,据逃出去的守军讲,攻下五华的仅有一个营的兵力,而攻下紫金和龙川的仅有不到半营兵力。
陈吉眉头拧在一起,脑中思考着各种可能,敌人一个营连下三城可谓犀利。五华、紫金、龙川都是不小的县,若是革命军就地招兵,恐怕能拉起的队伍不仅仅是一个团的兵力。
陈吉想到这不由心中一惊,他急忙命令道:“快派人通知南口子,迅速向旅部靠拢,若有革命军追击,不可恋战。”
南口子第九混成旅一团驻地,该团继承了军阀部队的优良传统,走到哪祸害到哪,由于下着雨,该团纷纷闯进南口子旁边村子的民宅里,用该团团长的话讲了,老子是过来帮你们兴宁打仗的,还能让老子淋雨。
村民反而被赶出了自己的家,面对凶恶的大兵,老百姓们敢怒不敢言,他们在心里想着前日路过村子的革命军,那群学生兵纪律严明,对老百姓秋毫无犯,老百姓满心希望学生军能打败军阀部队。
就在陈吉下达命令的时候,余海滨亲率的八连已经悄悄来到南口子村外的竹林里,而俞济时率领的第二分团也对南口子进行合围。
战斗不约而同的打响,四面八方的革命军从村外的山岗、竹林、河涧、道路向南口子村猛攻,雪亮的刺刀完全不给敌人反应的时间,敌人少数的哨兵在瞬间就被淹没在人潮中。
南口子最高大的屋子里,这是本村地主的住所,等该团来了以后,地主好酒好菜的款待着,敌团长像大爷一样赤着膀子坐在凳子上,攀着地主的脖子,满口酒气的讲:“老刘,你小子够意思,等打败了革命党,老子推荐你当镇长。”
地主刘老财一听这话眼睛都笑的找不着了,他忙不丢的给团长添上酒,道:“谢谢刘团长,您多喝点。”
刘团长打了个酒嗝,摆手道:“不喝了,旅长还要我去打仗,喝多了坏事。”
刘老财美美的想着当镇长,堆着谄媚的笑:“哪能?刘团长您海量,戏里怎么说来着,对,关帝公温酒斩华雄,您多喝一杯,就像关帝公一样,讨个彩头。”
刘团长哈哈一笑,勾过刘老财的肩膀,用力的拍着,只把刘老财拍的吃呀咧嘴,他舔着嘴唇,说:“再喝一杯?”
刘老财把酒杯拿起来,说道:“喝一杯。”
刘团长接过酒杯,脸上露出玩味,他忽然甩手把酒杯砸在刘老财脸上,冷笑道:“喝一杯,耽误了军机你担得起么?”
“哎呦”一声痛呼。
刘老财目瞪口呆看着面有厉色的刘团长,捂着脸颤颤发抖,他不知道哪里惹刘团长生气了。
刘团长突然又哈哈一笑,他又拿起一个酒杯,自己满上,吱的一声喝掉,玩味的说道:“刘老哥,别害怕,兄弟我在和你开玩笑呢。咱们兄弟俩,你不会介意吧。“
刘老财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露出一丝干笑,道:“不介意,不介意,刘团长赏我酒喝,真好喝。”
刘团长哈哈一笑,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从桌子上一把抄起驳壳枪,自顾自的说:“酒,我喝好了。菜,我也吃好了。可我的弟兄们还没酒喝,没肉吃。刘老哥,人饿昏了头,可是什么都能做出来,要不,你给他们也吃点好酒好菜。”
说着,刘团长把驳壳枪的保险打开,枪口对准刘老财在手中把玩着,含笑不语。
刘老财面上堆着笑,他干干咽下一口唾沫。心里暗骂:吃了老子的、喝了老子的,临完还要讹上一笔,真他娘不是东西。”
刘老财脑门上出了一层细汗,赔笑道:“刘团长,我这穷家破业的,哪能供得起大军吃喝。”
刘团长面色慢慢冷下来,他看了一眼刘老财,轻声的说:“刘老哥,人说出的话,可是没有收回的余地。”
刘老财汗流津津,他看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刘团长,咬着牙半天没有说话。
刘团长看着不置一词的刘老财,心中冷笑,敬酒不吃吃罚酒,他面色一寒,陡然喝道:“来人呐!”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房门被蛮横的撞开,端着步枪的士兵奔了进来,不下二十个士兵横眉冷对,哗啦一片拉响枪栓对准刘老财。
刘老财那里见过这阵势,腿肚子一哆嗦,裤裆已经湿了,勉强用胳膊扶着桌子才没有软倒在地,刘老财哀求的看着刘团长,可他已经吓得嘴唇发青说不出话来。
刘团长似是很喜欢这种情形,只见他霍的站起来,语气中不带一丝生气:“南口子村地主刘老财私通革命党,按照军法,就地枪决。”
一旁的副官举起右手,喊道:“预备、瞄准。”
大兵们哗啦一阵把步枪瞄准刘老财,就要射击。
刘老财牙齿不停的打磕,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口吃的哀求道:“刘团长,我捐,我捐。”
刘团长舔了舔嘴唇,问:“捐多少?”
刘老财面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他伸出手掌,嘶声叫道:“捐五百大洋。”
刘团长脸上露出一丝笑,他摆了摆手,笑道:“经本团长证明,刘老财与革命党绝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