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座,使不得呀。”
就在这剑拔弩张立时见血的时候,参谋长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挡住身后的一众参谋,着急上火的对刘震寰叫道:“树倒猢狲散,这是没办法的事,蝼蚁尚且贪生,看在他们追随您一场的份上,就饶了他们一命吧。”
刘震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没有说话,参谋长见状,知道说动刘震寰了,便急忙说道:“司令,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刘震寰慢慢冷静下来,当下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在临走之前总归不忘问了一句:“参谋长,跟我一起走吧。”
参谋长摇了摇头,谢绝道:“军座,我在这继续指挥部队,还能为您争取点时间。”
刘震寰颇为动容的说道:“患难见真情呐,建功兄,倘若还有东山再起机会,你还是我的参谋长。”
“谢军座。”
参谋长双腿一并,决然的说道。
“撤。”
刘震寰深深的看了一眼参谋长,转身出了指挥部,在卫兵的簇拥下向南撤去。
指挥部里,劫后余生的参谋们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连忙对参谋长感谢活命之恩。
一个参谋小心翼翼的问:“参座,军座走了,咱们这仗怎么打。”
参谋长瞧了他一眼,摆了摆手道:“打什么打,通知部队,放弃抵抗,投降。”
“投降?”
参谋们面面相觑,刚才还表示愿意为刘震寰殿后的参谋长转眼又成了另一幅模样,这让他们反应不过来,不过投降总比逼着他们拼命要好。
参谋长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扫了一眼众人,一字一顿的说道:“船破了,就要换船。”
刘震寰钻进福特汽车里,副官坐在副驾上,扭头问:“军座,咱们去哪?”
刘震寰脑子里一片混乱,去哪呢?他只觉自己头痛欲裂,当下头往后一仰,倒吸一口凉气,痛苦的说:“你看吧,去哪都行,只要能避开革命军。”
副官哦了声,道:“那就去香港吧。”
刘震寰闭目点头,现在他已经全无精力了,只想的是赶快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睡一觉,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这是一场梦。
刘震寰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指挥部两分钟之后,他认为忠心耿耿的参谋长就命令滇桂军投降,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正是由于滇桂军的集体投降,导致原本最先打进指挥部的张发奎不得不停止追击,去收拢俘虏,救了他一命,正应了参谋长口中为他争取时间一言。
就在滇桂军白云山阵地被革命军夺下后,处在广州外围的谭延闿、朱培德、陈济棠、李福林等平叛军见此情形,纷纷痛打落水狗,从鸦湖、白塘、东山、观音山等发起猛攻,只用一个小时就打入市区。
与此同时,校军突击总队也在二营三营的的协助下击溃了周自得的广州卫戍军,重新占领了政府党政机关以及大元帅府。
屋子外面,李太太轻轻的敲着房门,道:“彦薇,收拾好了么?”
很快,随着一阵蹬蹬脚丫子声,吱扭一声,房门从里面被拉开一个细缝,一双忽闪的大眼睛瞧着李太太,道:“妈,还没收拾好呢。”
李太太微微一笑,故意说道:“车可是要开了,你再不快一点,就留你一个人在广州了。”
“不要。”房门被打开,李彦薇苦着小脸,很是气恼的说道:“人家喜欢的东西太多了,一次带不走。”
李太太莞尔一笑,道:“把你平常喜欢的书带几本就好了,衣服什么的去了上海妈妈再带你去买。”
“我能不能给淑容打个电话。”
李彦薇忽闪着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李太太,淑容是她最好的同学,今天突然去了上海,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李太太摇头,指了指窗户外面不甚明亮的天色,道:“你瞧现在才几点钟,人家都在睡觉呢。”
看着女儿不开心的样子,李太太说道:“彦薇,这样子,反正这边张妈还在,咱们嘱咐她白天转告淑容一下不就可以了。”
“这样呐。”李彦薇有些不情不愿,实际上她还想给何书桓学长打个电话,可又不好意思和李太太讲,生怕李太太误会两个人谈恋爱。
李太太心疼的摸了摸闺女的脸蛋,道:“你看看,鞋子都不穿,着凉了怎么办,快把鞋子穿上,你爸爸在楼下等着我们呢。”
“好吧。”李薇颜气鼓着嘴,踩着脚丫子回到房里,很快抱着一本泰戈尔的《新月》诗集出来,其实这本书隐藏这一个小秘密,这是她十六岁生日时,何书桓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在书籍扉页上还写着何书桓寄予她的一句话:“花朵以芬芳熏香了空气,但它的最终任务,是把自己献给你。”
李太太见女儿只抱着一本书出来,道:“咱们车很大,你还可以多带一些。”
李彦薇红扑着小脸,仰面看着李太太,道:“只带这一本就可以了,反正我还是要回来的。”
李太太莞尔一笑,瞧着长大了的闺女,不由笑道:“嗯,你再带个夫婿回来,妈妈就开心了。”
“妈!”李彦薇羞红着脸,跺着脚道:“你再这样讲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李太太笑眯眯的拉着女儿的手,道:“那就不嫁人,你就一直陪在妈妈身边,做妈妈的好囡囡。”
楼下传来汽车哔哔声,张妈在楼梯口叫道:“太太,老爷让您和小姐快一点。”
“知道了张妈。”
李太太拉着李彦薇下了楼,在洋楼下面已经停了三辆雪铁龙轿车,前两辆坐着的是商会的保镖,两人上了最后面那辆汽车。
汽车里,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子就是李先生了,他扫了一眼李彦薇手中的书,撇了撇嘴,对司机说道:“可以了,开车吧。”
汽车缓缓启动,向天字码头驶去,一路上广州市里的枪声还在零星的响着,坐在副驾驶上的保镖队长警惕的看着四周,生怕跑出来一队乱兵。
李彦薇听着枪声,忽然问李先生:“爸爸,你说这场仗谁会赢呢?”
李先生皱起眉头,道:“一个女孩子家,问这个干什么?谁赢谁输与我们关系也不大。”
李彦薇不高兴了,她哼了一声,道:“怎么关系不大,革命军是孙中山先生的部队,打赢了军阀,民众的日子就好过了些,就是咱们做生意,也不用遭受军阀的苛税。”
李先生瞧了自家姑娘一眼,对夫人笑道:“不得了,读了几天的洋墨水咱家丫头还懂得国家大事了。”
李太太笑眯眯的摸着李彦薇的肩膀,疼爱的点着头,李彦薇扬起头,小脸上说不出的得意,道:“这些道理是书桓学长告诉我的,他可了不起呢,是广州师范大学的学生领袖呢。”
李先生听女儿说起何书桓的名字,瞥了一眼闺女的神情,见女儿说起何书桓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摇头道:“闺女,书桓这孩子书生气太重了,不好。”
“你!”李彦薇有些不高兴,埋怨道:“爸爸你不了解书桓学长,他领导的学生运动还受到过革命政府的表彰呢。”
李先生不屑的一笑,道:“整天游行、游行又有什么用,你们这些学生就是脑子里太过天真,太过理想,书桓的问题就出在这里,我总是对他讲,多务实,少务虚,你看他听进去一点没有。”
李彦薇气嘟嘟的看着李先生,争辩道:“怎么没有用。”
李先生一指外面兵荒马乱的广州城,语重心长的说道:“闺女,这民国乱世,可不是靠一张嘴就能结束的,你还年轻,你等着瞧吧,这乱世还得靠这群当兵的。”
父女两人正争辩闷着,行走在马路上的汽车正要拐弯,忽然从大楼的的巷子里窜出一队灰色军装的士兵,他们枪口对着汽车,其中一个军官举着驳壳枪对着最前面那辆汽车的车前盖扣动扳机。
“砰”
伴着枪响,汽车司机一个哆嗦赶快踩下刹车,这三辆车发出一阵剧烈的刹车声,在地上留下数道触目惊心的刹车痕。
坐在后座上的李先生和李彦薇母女随着急刹车一个趔趄,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保镖队长反应迅速的握着手枪蹿了车。
保镖队长下了车,没等看清楚周围的状况,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数十个端着步枪的大兵四面八方的包围过来。
“不许动,下车。”
大兵蛮横的冲了上来,保安队长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按到在地上缴了械,而其他车里的保镖也都在大兵的枪口下乖乖的下了枪,双手抱头的蹲在地上。
“下来。”
李先生被这突然的状况吓得不轻,他正要报出商号,就被大兵猛地一拽拉下车,眼镜都被拉扯掉了。
李太太与李彦薇由于是女子,这群大兵总归是没有动粗,在大兵们凶神恶煞般的目光下,李彦薇与李太太瑟瑟发抖的下了车,被李先生护在身后,六神无主的看着李先生。
就在一行人被大兵控制住的时候,开枪的那个军官迈着四方步走了过来,他打量了李先生三人,在看到风韵犹存的李太太和李薇颜这对母女花时,不由眼前一亮,混浊的三角眼肆无忌惮的在两人身上打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