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田七点点头,低头瞧着卫兵怀里抱着的铁皮盒子,奇道:“这是啥?”
“望远镜,宫本旬送的。”李伯阳看了他一眼,笑问道:“想要吗?”
“想!”
葛田七别提多眼热了,在三团时,望远镜全团只有团长有,底下的营长只有出战为前锋时,李伯阳才会把望远镜借出去,他一个卫队班长,连望远镜的边都没有沾过。如今他现在也是收下几百号人的武装警察大队长,自认还是能舔着脸和团长磨蹭一个的。
“那就继续想着吧。”
李伯阳不理葛田七哭丧的老脸,吩咐道:“我要还宫本一个礼物,你要是能想出好主意,我就赏你一个。”
“当真?”葛田七眼睛放出绿光。
“军中无戏言。”李伯阳正色道。
葛田七拧着眉,抓耳挠腮想开了,他暗道,宫本这个东洋人在中国待了十多年,已经是个中国通了,普通中国人人情往来送的礼物肯定不行,要送就要送一个别人见都没见过的,他是个大老粗,脑袋里想的也是天马星空,转念一想,别论宫本是哪国人,可有一点他是男人,往这点想,准没错,他脑筋一转,一个粗俗不堪的事物跃入脑中。
葛田七越想越得意,这礼物保证没人送过,便心有成竹的附到李伯阳耳边,低声道:“县长,听过金钱肉吗?”
李伯阳皱了皱眉:“什么肉?”
“金钱肉!”葛田七脸上露出男人都懂得表情,语气加重了几分。
李伯阳压根没听说过这种肉,而且认为肉这东西又不是啥稀罕东西,送出去让人耻笑。便不耐烦的冲他摆摆手手道:“什么金钱肉,既然你想不出来,望远镜就不能赏给你了……”
“别,别,县长。我告诉你,金钱肉就是……”葛田七怎么会让煮熟的鸭子从嘴里飞了,连忙上前拉住李伯阳,好说歹说,才在李伯阳耳边挤眉弄眼的说了一番。
李伯阳脸色有些古怪,愣了一阵子,神色怪异的上下打量了葛田七一圈,有些犹豫道:“你个狗日的歪主意挺多,能行吗?”
葛田七拍着胸口道:“县长,你就放心吧,宫本山珍海味吃过,可要说咱中国的稀罕物,他未必吃过。”
李伯阳踱步转了一圈,下定决心道:“就按你说的办,送礼成双,你给我搞两根,办好了,望远镜保准是你的。”
葛田七大喜,忙吩咐卫兵保护好李伯阳,自己领着几个熟悉地形的警察,骑着快马跑了出去。
这一等,足足等了一个小时,直到船上的枪弹都装车代发,葛田七才姗姗迟来
。
“县长,搞定了。”
葛田七翻身下马,从马囊中拿出两个荷叶包裹的物件,递给李伯阳,解释道:“本来能早会,我想总不能直接送两根血淋淋的金钱肉吧,就又跑回醉湘楼请大厨加工了一下,县长你要不要尝尝,可好吃了。”
李伯阳瞄了荷叶包一眼,觉得裤裆有些发凉,道:“快给赵丰源送去,咱们回城。”
葛田七跑去送过去,又神气的跑回来,眼睛盯着卫兵手里抱着的铁皮箱子,就是不说话。
“没出息的东西。”
李伯阳从铁皮箱子里掏出一个望远镜,又给调了调焦距,清晰之后交给了葛田七,严厉道:“拿上望远镜,打仗时可是要眼明心亮。”
葛田七神色严肃的接过望远镜,往眼前头一放,眉开眼笑的叫开了:“亮,真他娘亮,看得清楚,是个宝贝。”
“出息,小日本的望远镜算不得什么好东西。”李伯阳不屑的一笑,从一旁卫兵手里拿过自己的望远镜,得意道:“看见没,这是正宗的德国蔡司望远镜,可以当炮镜使用。老子打淡水时因功被校长奖赏的,你小子只要打了胜仗,我就把这个宝贝给你,怎么样?”
葛田七眼睛一亮,敬礼喊道:“是,我记住了。”
……
就在李伯阳大肆扩充军备的时候,在青阳与泾县的彭屠子匪部与高福三的官军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与羽翼未丰的李伯阳不同,匪众上万,且得到奉系委任的彭春华已然成了高福三的心腹大患。打南陵时他可以抱着借刀杀人的想法不去理会,可彭春华一夜间连下两县,更通电就任皖南游击司令之后,高福三就坐不住了,土匪在两县多待一天,实力就壮大一分,更别提皖南二十三县的其他杆子,会不会风闻而动。
而且,土匪堂而皇之的占据县城,这对于他这个实质上的皖南镇守使的威信是一大打击,彭屠子的大名已然是声震全皖,各方人士都在拭目以待,看看高福三究竟如何调兵剿灭。
由此,高福三绝不给彭屠子坐大的机会,驻繁昌的第五混成旅第三团,驻铜陵的第五混成旅第四团一个加强营,以及从贵池等地调拨的保安团,星夜直奔青阳。
与此同时,在国宁方向的第五混成旅暂编第一团也猛攻泾县,势必要两面开花。
在官军动作的第一时间,彭春华就得到消息,泾县他是不担心的,那里是彭家寨老巢所在,官军别说来一个团,就是来一个旅,也能过过手。
可青阳方向就不同了,与以往土匪过一地打一枪不同,这次是与官军正面交战,赢了,则高福三旬月之内绝不敢再动。输了,则他这个新任的游击司令颜面大损。
就在彭春华攻下青阳第二天,从铜陵开出的一个加强营上千人马兵进青阳。
这一个营有枪有炮,营长戚子超更是安徽陆军讲武堂出身的高才生,他根本就没有将彭春华这个土匪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土匪人多却都是乌合之众,有他一个营的正规军,足以将土匪打的落花流水,因而他不等合并而来的第三团,争功心切的孤军来攻。
实际上戚子超这样想也没错,若真两军拉出来硬碰硬,彭春华的匪军还真不一定会是加强营的对手
。
可行军打仗,并非只有硬碰硬一途。
加强营刚出铜陵,就有探子把戚子超进兵的消息报给彭春华。彭春华很明白,若是等加强营开到青阳城底下,这仗就打的被动了,他虽然没有读过军校,可做了土匪这些年,怎么和官军周旋还是有自己的一套的。
这时候彭春华手中有六千人马,被分为两个旅,他命令部队倾巢而出,只留下一群伤兵老弱守城,部队兵分两路,一路急行军赶至大通镇严阵以待,一路延小路兵进铜陵山埋伏起来。
官军与匪军的行军各有迟早,彭春华的游击第一旅一团刚刚进驻大通镇,那边戚子超的加强营也兵进此地。
敌人见面,戚子超的官军反应要快的多,就在彭春华严阵以待官军进攻时,只见官军阵型一动,从队列中骡马拽出两门山炮,炮口调转过来,再退下炮衣,炮口对准大通镇。这两门山炮可谓是加强营的杀手锏,别看是老式的瑞典仆福斯式山炮,可在炮火稀缺的安徽,这就是精锐的象征。
戚子超从望远镜里仔细一瞧,就知道匪军也是刚刚进镇没多久,他心知决不能给匪军拖延时间做好准备,故而当机立断,亮出枪炮,对着大通镇就是一阵猛轰猛打。
就屁大点一个镇子,根本不需要瞄准,山炮轰隆炮响,足足四十发炮弹对着彭春华打去。彭春华的第一旅当即就被打懵了,这年头土匪打仗哪里见过这么不要钱的打法。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声想起,整个镇子陷入了炮火覆盖之中,无数的民居被炮弹的爆炸冲击波瞬间倾翻,没有经历过炮战的匪军四处躲避,可以从炮声间隙听到,镇子里有人声嘶力竭的大喊:“趴下,都趴下。”
十分钟过去,炮声顿歇,硝烟伴着浓烟笼罩在大通镇上空,镇子里面鸦雀无声。戚子超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场面,在他看来,土匪在经历这一场猛烈的炮火之后,已经没有抵抗的能力,轻描淡写的一挥手,道:“进攻。”
官军发出一声杀喊,两个连向着大通镇掩杀过去。
大通镇里面,残垣断壁,焦土遍地,被炮火炸死的匪军不计其数,伤者嚎啕惨叫,生者胆寒颤栗。就在官军发起进攻的一刻,从大通镇北面彭春华的另外两个团的匪军也进入战场。
镇子里面,官军的攻势展开的很猛烈,只是一会的功夫,加强营就抢回了三分之一的镇子,匪军节节败退,更有人被官军打怕了,掉头逃跑,却被大刀督战队一个个砍了脑袋。
与此同时,匪军第一旅二团从进入镇子,而彭春华亲率第三团,迂回到官军右侧,分两路扑向官军,一时间,枪声大作,杀声四起。
彭春华带着麾下骑兵,双持挂着红绸的盒子炮,冲在最前面,他一边策马进攻,一边高呼:“老子就是彭屠子,戚子超在哪?”
面对土匪声势浩大的进攻,官军并没有多慌,别看土匪打的猛,可子弹没准头,一路下来官军连根毛也没伤。
戚子超早就有了防备,他专门留下三个连,就是等着彭春华的包抄,果不其然,彭春华一出来,他就把三个连摆成品字形,最前面是两挺巩县兵工厂出的马克沁重机枪,呈交叉火力扫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