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罗家店传回的战情很快传达到新兵营,李伯阳听闻消息后也很难判断这股袭击周村戚子超的军队究竟是哪一方的人马,不过现在战火烧尽了南陵县境,断然不会置之不理。`乐`文`小说`
李伯阳当即下令叶淮领保安团留守南陵城,而他亲率三个新兵团,带齐枪炮弹药,直往罗家店进兵。
急行军两个小时后,李伯阳率着卫队骑兵,最先赶到罗家店驻地。
到了罗家店,阵地上弥漫着尚未散去的硝烟和血腥味,有士兵跑来牵住马,李伯阳翻身下马,见楚汉英已经领着一众军官从指挥部里跑了过来,立正行礼。
李伯阳下马后拽了拽宽牛皮带下的军装,瞧着花猫似的一众军官,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输了?赢了?”
“赢了!”
楚汉英腰杆挺得笔直,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说话间他一直在小心翼翼的李伯阳的脸色,生怕自己今晚的处置失当,不过让他放心的是,李伯阳并未有动怒的意思。
“不错。”
李伯阳看了楚汉英一眼,难得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虽然只有‘不错’两个字,可楚汉英听了整个人却是激动万分,他知道李伯阳平日里对于军官要求最严,在教导团时,即便是宋希濂等长官立了战功,李伯阳都难得夸赞一声。
楚汉英道:“县长,卑职打扫战场时抓到两个土匪,严加拷问后已确认来敌是彭家寨匪军,兵力约在两千人。”
李伯阳不经意的摸了摸肚子上刚刚愈合的伤口,冷笑一声道:“来得好,彭屠子送上门来,没有再让他跑掉的道理。”
楚汉英眼睛放光道:“现在如何打,请县长下命令吧。”
李伯阳沉吟片刻,摆手道:“接下来的战斗没有你们一营的事情,我给你的命令是,三个小时内,在罗家店构筑纵深防御阵地,沟壕和掩体给我往深了挖。”
楚汉英啪的立正敬礼,大声道:“是。”
命令下达,一营的士兵顿时忙碌起来,在罗家店的高地上挥汗如雨的摸黑挖着战壕,构筑工事。
没多久,刘稳率着的三个团陆续到达罗家店,略作修整之后,李伯阳招来全军营以上军官召开战前会议。
十数个营团军官围在周围,李伯阳命令卫士展开南陵军事地图,指着周村这个地方道:“敌军是彭家寨匪军,大伙都不陌生,这伙土匪在攻打南陵未果后,已经连续攻下青阳、泾县、铜陵三处县城,并消灭铜陵驻军一个加强营,战力不可谓不强。”
军官们听了,有很多人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表情,他们很多人都是江浙人,从未听说过这么凶悍的土匪,心中便有些害怕。
李伯阳先给军官打了个预防针,瞄了一眼众人的反应后,又接着道:“匪军虽强,可咱们经过大半月的整训,士兵脱胎换骨,人人求战,而且我军兵械精良,有枪有炮,弹药充沛,兵力足是敌军两倍,因而此战必胜无疑。”
李伯阳的神情语气毋庸置疑,军官们看了之后,心头的惧怕一扫而空。
李伯阳加重语气,在周村外比划了三处攻击方向,道:“此战作战目标为,全歼彭屠子匪军,传我的令,一团沿官路正面进攻,二团兵分两路从万村、赵家冲迂回周村侧后,三团留作预备队。”
“还有!”
李伯阳目光严厉的扫视一众军官道:“此战是我军首战,必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所有军官人等,以战场发挥为考核,决定战后军官序列,有功者赏,有过者罚,听明白了没有。”
“是!”
所有军官神情一肃,啪的靠脚立正,大声应答。
……
随着军令,蓄势待发的新兵团迅速行动,一团携带克虏伯山炮、马克沁重机枪沿官路抢进,二团汇合三团一个营,以两营为呼应,沿着万村的山丘以及赵家冲的青纱帐,呈大迂回朝着周村包抄而来。
就在李伯阳挥军猛进时,驻扎在铜陵的第五混成旅第三团获知彭屠子匪军出现在南陵境内,团长刘毅中连忙给芜湖拍去电报,询问如何行事。
芜湖镇守使府格外宁静,高福三早已搂着最受宠的五姨太在床上酣睡,毕竟年纪不饶人,睡前狠狠的折腾了五姨太一番,也把自己累得够呛,鼾声大作睡得极沉。
“大帅!大帅~!”
副官踩着马靴发出噔噔声来到屋前,不轻不重的敲了敲门,唤了几声,听里面没有反应,便硬着头皮重重的敲着门,大喊道:“大帅,繁昌刘团长急电,彭屠子匪军已出铜陵山,现已逃窜至南陵县境,刘团长问是否追击?”
如此呼喊了半天,副官喊得嗓子都冒烟时,才听到里面传出细微的响动,副官侧耳一听,虽是没听到高大帅的声音,却听到里面五姨太不悦的骂了声,继而里面电灯亮了起来,副官抬眼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女人的倩影正脚步沙沙的像是走过来。
‘吱扭’一声,房门被打开,五姨太挑帘出了屋,副官连忙后退了一步,目光下垂不敢乱看。
“马副官呀。”五姨太伸出玉藕似的胳膊,撩起一股子香风,小手放到嘴边打了个哈欠,瞟了副官一眼,不悦道:“大帅刚躺下没一会,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嘛。”
五姨太是镇江人,一口子吴侬软语虽是责备人,可让人生不出一点不快,副官干笑一声,低眉顺眼道:“回太太的话,这是军情,不敢拖延,大帅起身了吗?”
五姨太没有说话,房间里高福三喊道:“进来吧。”
马副官道了声‘是’,迈着步绕过五姨太,撩起门帘进了屋子,进了屋子,马副官闻到屋子里迷茫着一股萎靡的味道,他来到床前,对高福三报告道:“大帅,十分钟前繁昌发来急电,彭屠子匪部以于今夜除了铜陵山,逃窜至南陵县境,而且与驻扎在周村的一部分官军发生激烈交火,刘团长问,是否出兵剿匪。”
高福三半裸着身子眯着眼靠在床上,听完了没有急着下决定,沉吟道:“南陵县最近有什么消息?”
马副官道:“大事也没有,探子报李伯阳每日都钻在军营中操练士兵,南陵军政事务都交由县长秘书董思白、保安团长叶淮决断。”
高福三睁开眼,皱眉道:“这么多天,还没有查出李伯阳这五千多士兵是从哪里招来的?”
“回大帅,新兵的来源属下已经查出,这些士兵都来自江浙,以浙江为多。”马副官道。
高福三疑惑道:“江浙,那里可是孙传芳的地盘,难不成是孙传芳这小子暗中支持李伯阳?”
“这也不无可能。”马副官一脸凝重道:“徐大帅与孙传芳都是直系大将,多少也有几分交情。”
高福三面色难看起来,奉军想要伸手进皖南、孙传芳也要伸手进皖南,他们真以为自己是软柿子,想怎么捻怎么捻。想到这里,高福三心头无名火起,从床上跃下地上,光着脚在地上来回踱步,走了一会,他猛地抬起头,目光闪烁道:“传我的军令,让刘毅中即刻进兵,但这个仗要让彭屠子与南陵先打起来,等打的差不多时,再一并把他们俩消灭了。”
马副官道:“大帅英明,卑职这就去发电。”
……
李伯阳的一团并没有逼近到周村就与土匪交了火,就在刚才追击戚子超的匪军败退回去不久,强撑着一口气的马刘厚伤重不治死了,彭屠子虽然是个薄情的人,可这么多年生生死死的老兄弟就这么窝囊的死了,着实让他流了不少的英雄泪,而且他当着全寨的面,发誓要为五当家的报仇。
就在高坝头这里,彭春华的先头部队与李伯阳亲率的一团迎面碰上,两军见面一瞬间就猛烈的对攻起来,土匪哀兵之下凶悍异常,而经过严格训练后的士兵也不甘示弱,以班组优势如浪潮对着匪军猛冲猛打,战斗刚一展开,以高坝头为中心的方圆数里都是双方交火的战场。
李伯阳带着卫队上了一处山岗作为临时指挥部,来往的传令兵一直在阵地与指挥部间传递命令,不断有伤亡情况上报上来,毕竟是初次临战就与捧剑者这等不逊于官军的匪军作战,尽管接受了严格的军事训练,可新兵团的伤亡依旧很大。
有参谋在旁边汇总着伤亡情况,李伯阳却面色如常的持着望远镜观察着敌我火力反应出的战场信息,慈不掌兵,战场上哪里有那么多的顺风仗打,在他看来新兵团头一次参战就遇到这么一场大战是难得的好事情,在这种战场之上,便如大浪淘沙,一场战斗打完,无论胜败,对于部队而言都是绝大的收获。
由于是在傍晚,双方战线胶着,炮兵的技术不能支撑夜间炮击,只能以重机枪为火力支撑,在给土匪猛烈杀伤之后,官兵奋勇的冲杀过去。
李伯阳实际上只在前沿展开了两个营,在他的手中还有四个营的预备队,这样一来前沿部队打的非常吃力,虽然前线军官数次请求支援,他可却充耳不闻,只管下达命令猛攻。
前沿的部队有刘稳亲率进攻,这是他头一遭指挥两个营作战,战场之上事无巨细都要由他临机决断,本来他还想让李伯阳下达攻击指令,可李伯阳却骂了他一顿,声言前线带兵打仗是营团长该做的事情,而他这个县长只需统揽大局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