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朗走过去向捞尸人询问路线,说好捞尸人在前面骑摩托,于朗他们开着车跟在后面。说完,于朗掏出几张粉红票子,递给捞尸人。
那捞尸人也并不推脱。
上了路,何盛开车跟在捞尸人——于朗告诉大家那人姓刘——后面,磕磕绊绊地行驶。这地方不像柳州那边山路绕来绕去,就是黑,起起伏伏的土路上,隔很远才有一盏路灯。
何盛开着开着就要伸头出去喊一声:“刘大哥,你慢一点!”摩托车上的男人却像没听见似的,并未放慢速度。就这样何盛喊了好几次,忍不住扭头问于朗:“咱们是不是给钱给少了?我靠,这老头骑那么快——怎么还不到?”
于朗略微皱着眉,面向窗外:“没少给,先跟着吧。”
何盛长长呼了口气:“这路上可真黑,他经常带人去停尸房,也不多弄几盏路灯吗?”
于朗没接话。
江天晓掏出手机,此时已是七点半。
前方,摩托车橙黄色的尾灯隐隐约约。
“起雾了?”杨记伸着脑袋往前看:“这边冬天都烧煤,雾霾大哟。”
“这荒郊野岭的烧什么煤——”何盛话音未落忽然一个急刹车,江天晓一脑袋撞上前面的车座。
“你怎么开的车……”杨记揉着肩膀嘟囔。
何盛却不说话。
于朗:“何盛?”
“你们……看,”何盛目视前方,低声说:“我们现在停着不动,但前面摩托车的尾灯……好像也没动?”
此话一出,车厢里一片寂静。
过了好几秒,杨记“嗨”了一声,说:“人家是停下来等咱们了吧……”
何盛扭头看杨记:“那要不你下去看看?”
杨记脑袋一缩:“我、我可就是个小老百姓,我什么都不会啊,还、还是大仙儿去吧……”
“那尾灯还是没动,”于朗声音平平的:“就算是摩托车停下了,那人也不该这么长时间还不来找我们。”
江天晓倏地握紧拳头。
而下一秒,何盛的话直接让他后背都凉了,
“好吧,”何盛叹了口气,接着说:“我是发现这盏路灯是第二次经过,才停下的。”
小邱:“啊——”
杨记连忙捂住小邱的嘴,搂着她肩膀飞速安抚道:“徒弟别怕别怕,师父在呢你怕啥,咱还有大仙儿!你别怕!”
他安慰了好一会儿,小邱才勉强收住眼泪,却死死扒着杨记的胳膊不放手。
“于老师,”迟洋声音也有点抖:“这是……怎么了?”
于朗取出罗盘,低头看了看,又收回去:“这是黄河边上,什么东西都有可能……先等等看吧,照理说前面那盏灯不是摩托车尾灯,我倒想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何盛扭头冲着江天晓阴险地笑:“小江,我倒是以前听过个黄河边的传说,是讲——诶,”他看看小邱,很失望似的撇撇嘴:“算了,不吓唬小姑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六人均是一言不发,紧盯着前面的那一点亮光。
一直到八点过,雾散了。
随着大雾散去,那一点亮光也渐渐黯淡。最终,消失于黑暗中。
又过一会儿,远远射来一束光,近了,是摩托车朝他们驶来。
“你们去哪了!”男人气冲冲地问:“不是让跟着我?这点路也能跟丢?”
何盛说:“起雾了。”
“起雾个屁!”男人骂道:“今晚风这么大哪来的雾!”
“大哥,”何盛顿了顿:“那啥,你们这儿有啥传说不?”
“狗屁传说,你们还去不去看了?我都回来找你们一趟,你们得多加钱!”
“……行,”何盛认命地掏出两百块钱:“刘大哥,你骑慢点。”
男人骂骂咧咧,复又骑上摩托。
“我这两年真是脾气越来越好,”何盛懒洋洋地拖长声音:“搁以前,肯定说出来,吓——吓——他——”
小邱抽抽鼻子:“我们……安全了?”
“一直都安全,姑娘,”何盛笑了:“刚才也不是不能下去收拾那脏东西,只不过这地方我们人生地不熟,而且还有别的事儿,就不和那东西计较了。”
一刻钟后,前方的摩托车停了。
“到了,”于朗说:“还是迟洋和我去,你们在这等着。”
他说完就干脆地拧开车门,江天晓连忙开口:“于老师!”
“嗯?”
“我也去吧……行吗?”
刚才在黄河边于朗就说恶心,再进那停尸房,江天晓怕他坚持不住。他担心。
“可以,”于朗看看江天晓:“不过你做好准备。”
三人下车,跟着捞尸人走到停尸房前。
这停尸房其实就是个小平房,捞尸人在门口一拉灯绳,里面的灯就亮了,幽幽的白光从小窗户里透出来。
“你们进去看吧,我不进去了,那味儿我不想闻,”男人打开门锁,说:“就是最里面的三个冰柜,是三条女尸。”
“好。”
于朗说完,率先推门进去。
迟洋和江天晓跟在他身后,进门。
“唔——”江天晓猛地捂住口鼻。
太臭了。
该怎么形容这味道——大概就是,粪便的味道都比这好闻。一百倍。
一个连一个的冰柜响着“嗡”的声音,江天晓心惊胆战地跟紧于朗,绕过一个个冰柜往里走。
终于走到最里面。
迟洋一张脸被白炽灯照得煞白,他捂着嘴咳了咳,伸手拉开冰柜。
一具浮肿的女尸,身穿长款紫色羽绒服。
迟洋合上冰柜。
接着拉开下一个,长发,上半身赤.裸,一条很深的伤口从左胸纵贯小腹,露出已经不再鲜红的肉。
江天晓一阵反胃险些要吐,硬生生憋住了。
迟洋合上冰柜。
只剩最后一个冰柜了。
迟洋的手悬在空中停了两秒,然后拉开了那个冰柜。
一时间,三人都看着那具尸体。
迟洋低声说:“这是……男人吧?”
江天晓盯着尸体变形发紫的脸,过了几秒,忍不住扭头看向于朗。
“于老师……”江天晓颤抖着说:“这尸体,怎么和那个捞尸人……老刘,长得那么像?”
于朗不说话,盯着那尸体。
就在江天晓将要开口的时候,他却猛地狠狠搂住江天晓,一脚揣上了那冰柜!
“嘭”地一声巨响,冰柜被踹回去!
而在同一瞬间,停尸房的灯灭了。
“迟洋!走!”
于朗扼住江天晓手腕,拽着他一路向外飞奔,迟洋跟着他俩,穿梭在冰柜之间。
冲到门口,于朗一肩膀撞上铁门!
“轰隆”一声,门却没开。
被锁住了。
于朗语速飞快地说:“别说话别喘气!”
他一把抓住迟洋的领子,将他提溜到身后,然后一步上前,站在了江天晓前面。
江天晓和迟洋背靠着墙,前方是于朗。
视野是绝对的漆黑。
突然,不知何处想起一声“吱啦——”
那声音像老旧木门被推开,江天晓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这里哪来的木门?!
他紧紧抿着嘴唇,因为憋气的缘故,心脏跳得格外疯狂。
又一声“吱啦——”
随之响起的,是一下一下的“嘭”“嘭”“嘭”。很明显是金属发出的声音,就像……
江天晓双腿打颤,这声音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冰柜里,一下下,撞击着冰柜……
撞击声还在继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天晓开始忍不住上下起伏肚子和胸腔,耳朵里嗡嗡地响,他咬牙默数,一,二,三,四——
不行,憋不住了!怎么一秒他妈的这么长?!
江天晓的腿彻底软了,后背贴着墙渐渐向下滑。
意识模糊的片刻间,于朗忽然转身,一把架住了他!
下一瞬,两片薄薄的嘴唇,贴了上来。
那两片嘴唇紧紧衔住江天晓的嘴唇,几乎是不留一丝缝隙地,喥过来一口气。
像赤地千里,大雨突至。
江天晓清晰地感到那一口气从口腔冲进他火辣辣的肺,下一秒,他长长呼出那口气——又呼进于朗的嘴里。
“玄武之力,起!!!”
屋外传来一声暴喝!
是何盛的声音!
江天晓眼前一花,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已经被于朗狠狠一拽,摔出了停尸房的门!
迟洋也紧随其后冲了出来,“啊——”地一声惨叫!
“不要乱!”何盛把迟洋从地上拖起来:“你回车里!”
江天晓勉强爬起来——这时于朗已经和何盛并肩而立,面向停尸房。
只见他们两人手里各自攥着把银光闪闪的砍刀,于朗两腿分立,高高举起刀,冲着停尸房一刀砍了下去!
刀锋所过,在空气中留下长长的火红痕迹!
这一刀明明是砍在空气中,停尸房里,却响起一声嘶哑的“嗬——”
何盛抓出一把朱砂,猛甩胳膊把朱砂洒向停尸房!
飞出去的朱砂竟如同鞭炮一般,“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一股诡异的味道,江天晓愣了愣,发现这是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还有什么鬼把戏,”何盛冷笑:“放马过来!”
停尸房里不断传出此起彼伏的呻.吟,江天晓打了个寒战,这他妈的可是停尸房啊这声音哪来的啊!!!
“还追吗?”何盛问。
“……算了,”于朗放下刀:“是沉渊门。”
沉渊门。
又是沉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