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面对着眼前无垠的素白,三日月不得不承认:他迷路了。
漫天飞雪遮挡了大片视线,除了松树枝头露出的零零星星的浓绿,几乎看不到别的颜色。
本来感觉自己没事了想回房间继续窝着的三日月,高估了自己的认路能力,目前正在漫无目的地打转中。
之前呆过的本丸构造都是相似的,就算景色再怎么变换,庭院、房间、天守阁这些基本都是固定的位置,再怎么走也不会错认方向。
但是这座本丸……
三日月前前后后看了一圈,这种程度的大雪加上不同寻常的构造,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
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想到这一点,三日月叹了口气,拂去身上聚积起来的雪,随便挑了个方向继续走。
身体里两股力量的搏斗依旧没有停歇,寒冷的天气又分不出心思自主修复,没走几步,他就感觉到血又从嘴边流了出来。
停下脚步,三日月擦了擦唇角,稍微调用灵力修复了一下本体,才又接着向前走去。
本丸四处都充斥着那位姬君的灵力,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对于刀剑付丧神来说,本丸的灵力是能补给自身的,可对于他来说,这种不必要的灵力输入无时无刻不在激发体内铭印的斗志。
无论他走到哪里,破坏依旧存在。
没过多久,在雪渐渐变小时,三日月无意间来到了这座本丸“地下大棚”。
这比地面上暖和得多,温暖的灯光映着色泽鲜亮的果实,似乎是到了收获的时候,浓郁的果香与花香夹在一起,沁人心脾。
随便找了个干净的角落,三日月缓缓坐下,抬眼却见一条斑驳殷红的血迹,从他刚刚走下来的台阶开始,一直蜿蜒到眼前,颇为触目惊心。
三日月:……
好像把地面弄脏了呢,应该没关系吧?
刻意地持续调动灵力着实让他感到疲惫,何况这还是个细活,加上这里实在温暖,没一会儿,三日月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
“三日月?三日月……!”
睡梦中听到了有人唤他的声音,三日月尽力睁开眼睛,先是看到一片柔软的白色,等视线渐渐聚焦后,他看到了满目焦灼的小狐丸。
三日月下意识笑了笑,想叫一声小狐丸的名字,一张嘴,先吐了一大口血。
“三日月……这是怎么回事?”小狐丸惊得瞳孔一缩,伸手扶住三日月,触及之处尽是濡湿。他想把三日月扶起来,却又怕碰到不知在哪的伤口,担心得声音都在颤抖。
三日月低咳几声,看了一眼身边不知什么时候聚起的一滩血迹,顿时说不出话。
因为睡觉时没法主动修复,所以……
他看了一眼小狐丸的表情,觉得对方可能是误会了么么。
不,一定是误会了么么。
嘛……也不能说是“误会”吧,毕竟身体确实出现了问题。
三日月头一次知道无能为力是什么感觉,因为他这个情况根本解释不清。
就算解释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即使如此,三日月还是执着地说了一句:“我没事。”
小狐丸怎么可能相信,他紧紧盯着三日月的脸,不放过他任何细微的表情,“三日月,你到底怎么了?”
今天轮到他来照顾那些快要收获的果子,没等走近,他就看到了入口星星点点的血迹。本以为是受伤的野兔无意跑进来了,谁知走下来后,看见的却是倒在血泊中的三日月。
早晨时还好好的,怎么下午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三日月一边修复着体内的损伤,一边攀着小狐丸的胳膊慢慢地站起来,面对小狐丸慌乱的眼神,笑着问道:“是姬君让你来找我吗?”
听到三日月对审神者的称呼,小狐丸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这样就表示三日月接受姬君的铭印了吧?但是为么么会搞成这个样子?难道姬君带他去战场了吗……可最近明明没有安排啊?
他摇了摇头,“我下午没见到姬君……”说到这,小狐丸忽然反应过来,这么说的话,姬君应该是知道三日月的情况的……三日月受了这么重的伤,姬君为什么不为他手入呢?
小狐丸的眉头皱得更紧,“三日月,你到底”
没等他把话说完,三日月当场表演了个吐血。
鲜红的血甚至溅到了小狐丸干净柔软的头发上,小狐丸顾不上这些,慌忙抬手团起袖角抵在三日月唇边,不停溢出的血很快沾湿了大片袖子,黄色的布料被染成了暗沉的橘色。
根本止不住……
小狐丸的表情渐渐变得恐慌,他颤声道:“你先在这等着,我去找姬君!”
下一秒,三日月拉住了小狐丸的袖子。
小狐丸以为他是不想麻烦审神者,于是沉声劝道:“三日月,我必须去找姬君来检查一下你的情况。”
三日月抬眼,已经看到入口处匆匆赶来的身影。
刚刚另一股力量突然变得强劲起来,果然是审神者来了啊……
“三日月!”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狐丸回过头,看到审神者向他们跑了过来,脸上一反往日的平静,焦灼而不安。她径直来到三日月身边,望着他浑身的血迹,双手不知道该往哪放,最后,只紧紧地揪紧了自己的衣袖。
随即赶到的歌仙兼定朝小狐丸微微颔首,转头对审神者道:“姬君,三日月殿已经找到,我先去通知其他人了。”
说完,他急匆匆地离开。
看到三日月的模样,审神者的眼里渐渐凝起一片雾气,她眨了眨眼睛,尽力露出微笑,轻声道:“没关系,我都知道的。”
她知道三日月宗近是不好对付的类型,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连自身都不顾,宁愿承受巨大的痛苦,也不愿舍弃过去和旧主。
因为无法接受她,所以宁可碎刀、宁可找个无人的地方死去?
三日月选择这样的道路……她怎么可能接受?
那些资料里……他们的前主对他们所做的恶行,只是想想就令她难以忍受。那样的、那样的人……根本不配做一名审神者!
“为什么……”
审神者再也忍不住泪水,抓住了三日月的手,她感受到了那些还未散尽温度的血,心中的痛楚再也压抑不住,啜泣道:“为什么不接受我呢?你的前主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你到底在坚持么么……”
三日月笑道:“我没……”
审神者泣音加大:“他真的值得你的忠诚吗?”
三日月:“不……”
审神者哭出了声:“三日月,不要再把他当成主人了……”
三日月:“……”
好吧,还是不说了。
三日月的沉默让审神者愈发难受,她抬起头,看着那双平静到没有波澜眼睛,浮着光华的新月仿佛沉入夜幕,她的心也仿佛沉至湖底。
一旁的小狐丸终于按捺不住,出声问道:“姬君,三日月到底怎么了?”
他知道姬君是个温柔善感的人,可却从来没有见她哭得这么伤心过……是三日月伤得很严重吗?
审神者静默良久,眸光微动,“三日月他……暂时无法接受我的灵力。”
“为什么!?”小狐丸焦急地追问,“三日月不是已经接受您的铭印了吗?”
“关于这一点,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审神者深深地看了三日月一眼,“应该与他的前主有关。”
“他的前主?”小狐丸不可置信,“可他的前主不是已经……?”
在得到自己本丸要合并其他本丸的消息之前,他也曾听闻那座本丸幸存的刀剑弑主逃亡,而姬君今天前去,就是要保下他们。
为什么其他刀剑都接受了姬君的灵力,而三日月却……
难道是!?
小狐丸猛然醒悟过来,看向了三日月。
而造成这样局面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像若无其事一般,静静地微笑着。
……
傍晚的时候,小狐丸搬过来和三日月一起住了。
本来三日月就需要人照顾,现在……更需要。
一整个晚上,小狐丸都处于低气压中,气得毛都炸了起来,直到该铺被子睡觉了,他也没有与三日月说一句话。
三日月只觉无奈,虽然小狐丸不理他,但是依旧把么么都准备妥当,往他手里塞点心塞茶杯,铺床整理被褥,配上那副气鼓鼓的表情,实在有些好笑。
想了想,三日月决定哄他一下,“小狐……咳……”
听到三日月咳嗽的声音,小狐丸立刻来到三日月身边,把气闷全部抛在了脑后,眼底满是担忧,“感觉不舒服吗?”
三日月摇了摇头,在远离审神者的地方,他还可以压住另一股力量。
仔细端详了一番,确认三日月的确没么么问题之后,小狐丸才又郁闷地沉下脸色,“不是说要接受姬君的铭印吗?你现在这样算么么?”
三日月坦然笑道:“我确实接受了姬君的铭印啊。”
闻言,小狐丸激动地抬手,死死地按住三日月的肩,“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他的目光悲恸,红色的眼瞳仿佛闪着泪光,“真的……会死啊……”
三日月怔了征,拍了拍小狐丸的手,轻声道:“不会的。”思索了一下,又进一步解释了一番,“只是看着可怕而已,其实没什么感觉。”
小狐丸不语。
他后来又找姬君详细问过,在那些“先例”中,同时接受两条铭印是极其痛苦的,大概像有么么尖锐而沉重的东西,将身体一点一点碾碎。
望着三日月真的像是没么么痛楚的平和神情,小狐丸深深低下头去。
连他也要欺骗吗……
“前线的队伍快要回来了,”小狐丸低声道,“再过一段时间,等安排下来,姬君也要带我们去那边了。”
他重新抬起头来,看向三日月,“到时候,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不能去吗?”三日月问,他一个能打十个。
小狐丸怒视,“开么么玩笑!”先把你自己的问题解决了再说啊!要气死他吗!
三日月看到小狐丸的毛又炸了起来,忍不住笑了几声,掀开被子,“嘛,已经很晚了,快睡吧。”
关上灯后,小狐丸凝视了幽暗的天花板许久,轻声道:“三日月,不要勉强自己啊……”
“……嗯。”
半夜,小狐丸被身边翻来覆去的动静吵醒了,睡意散了一些,撑着手坐了起来,转头看到三日月似乎很难受的样子,心中一阵憋闷。
他伸手,想为三日月掖起被子,这一碰,又是一片温热的潮湿感。
小狐丸大惊,心脏一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刹那之间完全清醒过来。
“三日月!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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