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不得不承认,少年手中握的是一振非常漂亮的刀。
刀形修长,弧形优美,刀锋凛若霜雪。
再看动作——他似乎已经对其非常熟稔,瞬间的怔愣之后眼神愈发坚定,握刀的手法和挽花的技艺足以看出他已经练了有些年头。
咒具?不,大概是……其他东西。
五条悟依的身体俯得更低,眼睛也更加贴近「帐」,不顾这个姿势看起来一点也不优雅。那雪白而卷翘的睫毛几乎要触碰到污浊的屏障,下面细小的人影映在他苍蓝色的眼眸里。
与五条悟的探究不同,东堂葵则是真诚而不自觉地涌出眼泪。
他的兄弟……真的在成长啊……
“悠仁,看来你还没有忘记那些教导,爷爷很欣慰呢。”三日月舒展着眉眼轻笑。
在被少年看到本体、请求学习剑术后,他都是在领域里变幻出适合少年的刀,像这样直接使用他的本体,还是第一次。
或者说,少年还不知这太刀就是他的本体。
“是……谢谢您。”
虎杖悠仁应答,握紧刀柄,心脏激烈地跳动,看向咒灵的眼神如同这把刀一样锐利。
五条悟吹了个口哨,他第一次见自己这个学生露出这种眼神,挺新奇。
花御也有着同样的感觉,只不过作为被盯上的一方,她的身体比思想先产生了退却的念头。
在场几双眼睛目睹咒灵向后退了几步,像是自觉不敌。
“哇哦~”五条悟又感叹。
花御也意识到了自己反常的直觉,视线探索少年咒力的每一处细节。
那把刀没有咒力。
所以……只是一个学生拿着一把普通的太刀而已,她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花御的自我怀疑在虎杖悠仁攻上来那一刻破灭了,她控制藤蔓抵挡,藤蔓像被火灼烤一般焦黑粉碎;她试着发射咒种,结果种子还没等靠近就化为齑粉;她试图抬起手臂阻隔攻上来的刀剑——普通的刀剑无法击穿她坚硬的皮肤。但在只剩咫尺时,那把刀上散发的气息令她想都没想地放弃抵御躲开了。
如果被砍到……一定会变成真人那个样子,难以复原,疼痛难忍。
加上制作特定条件「帐」耗费的脑细胞,真人最近的状态好像更差了。
“那把刀……到底是什么?”花御停下动作。
虎杖悠仁也停了下来,刀刃映着河水的粼粼波光。
花御声音缓缓:“这不是咒具……”
虎杖悠仁:“当然不是。”
这是他从小时候第一眼见到时就一直惊艳的、被完好保存起来的刀,他从没想过能有一天将其亲自握在手里。
虽然有一段时间疏于练习,但他依旧不觉生涩,甚至有了更加坚定的信念。
这一场战斗,他不会输。
「生得领域」,两面宿傩已经回来了。
他一眼看见了虎杖悠仁手里的刀,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两秒,随即重重地坐到沙发上,显然是有火发不出来。
三日月习惯了两面宿傩这幅样子,眼神没从荧幕上移开,专注地盯着虎杖悠仁那边的状况。
灵力自精神领域里散发出去,紧密地注入刀中,其威力和锋利程度,或许仅仅在靠近咒灵时就能将其消灭。
用刀斩杀咒灵不会产生奇怪的气味,这是他上一次帮那名叫三轮的少女时发现的。
外面,虎杖悠仁继续和花御缠斗在一起,只不过这次局面完全颠倒了,花御一直在躲闪太刀。
东堂也加入了这场战斗,两人一起把咒灵逼得不断后退,完全没了刚才的镇定。
虎杖悠仁看准时机,刀刃直指花御心脏。
刀尖穿透咒灵看上去无比坚实的皮肤,仿佛插入一块豆腐那样轻而易举。
虎杖悠仁愣了,花御也愣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天空亮了。
「帐」在消退。
一人一咒灵保持着这个姿势,注视白发青年从天而降,还愉快地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呼~看来赶上了。”五条悟轻盈地落在地面,随意地走近花御,左右打量,“还以为需要我帮忙呢,没想到悠仁很能干嘛~”
虎杖悠仁呆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拿着太刀,神情立即变得有些无措。
三日月也沉吟了一下,有人在旁边,他就不好把本体收回来了。
五条悟围着花御转圈,嘴里随意地点评着:“特级咒灵啊……不知道是谁指使的呢……能够控制植物?”
花御不语,危机感铺天盖地压来。
“啊,话说回来,只是一把刀插进你的身体而已,为什么不逃呢?”五条悟露出堪称无辜纯洁的笑容,“不怕被我祓除吗?”
好像没有人知道,在受到这振太刀的攻击后,花御已然痛苦得无法动弹。
光是肉.体还没严重到这种程度,更可怕的,是精神上的压制。
“……”花御试图用眼神传达自己的痛苦。
啊,她没有眼睛。
虎杖悠仁眼见着咒灵代表双眼的枝头扑哧扑哧开了两朵花。
“悠仁,继续啊。”
五条悟环着手臂看戏,“不用因为老师在场不好意思,我也想看看你这段时间的进步呢。”
虎杖悠仁表情僵硬,手沿着刀柄动了动。
之前他还自信地想不会用到刀,不会让五条老师看到,这下“人赃并获”,该怎么解释这把刀……
从别人那借来的?能信吗?
此时,花御又动了。
东堂喊道:“该结束了!”
虎杖悠仁稳住心神,沿着刺入的方向向下劈斩。
三日月也将灵力注入得更浓郁。
花御心知再不躲一定会有无法挽回的结果出现,于是拼尽全力从那振刀下挣脱开来,用她从来没有过的速度逃离了。
“!”虎杖悠仁抬脚就要去追,却被五条悟伸手拦住。
“五条老师?”
“不用去了。”五条悟道。
虎杖悠仁一脸不解。
五条悟没有解释那咒灵身上的咒力正在像泄了气一样迅速消散,呼了口气后露出和善的微笑,“现在,来说说其他问题吧。”
……
三日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本体被白发青年夺了过去。
虎杖悠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手指微微张着,眼底映出青年拿着刀翻来覆去观察的样子。但他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精神猛地一震。
“五条老师!!”
“哎~别抢~”五条悟躲过虎杖悠仁的手,尝试着用他看到的手法转刀,可惜失败了,连忙把从半空中落下的太刀接住。
虎杖悠仁看得心惊肉跳,一时间都忘记他其实还能问三日月该怎么办。
三日月极其无奈,不久前还想着不被发现,就遇上这种情况——但他如果直接把本体收回去,又是显而易见地证明悠仁有问题。
他沉默着,观望事情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不错的刀嘛。”
五条悟其实并不懂刀,任何咒具都与他无缘,因为他只靠咒力就能打趴这个世界上所有咒灵了,但既然这把刀轻轻松松就能让一个特级咒灵吃瘪,他也不介意夸赞一下。
虎杖悠仁咽了口唾沫。
“你的?”五条悟问。
“不、不是……”
“哦~”五条悟又把太刀拿在手里观摩,“对特级咒灵造成可观的伤害……咒具吗?”
“不是……”
虎杖悠仁继续回答着,却猛然发现自己上了套。
“六眼”会看不出这把刀没有咒力吗?
果然,五条悟好心情地勾起嘴角,“确认之后就好办多了。”
毕竟自己断定,和当事人亲口承认,效果很不一样。
虎杖悠仁看着自己的无良教师把太刀往身后一收,义正辞严道:“不是你的东西,还这么‘危险’,身为老师怎么可以让学生拿着这么危险的东西呢?所以——”
“老师先替你保管。”
轰隆。
虎杖悠仁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炸开了。
“不……不……”他嗫嚅。
“什么什么?”五条悟抬起空闲的那只手拢在耳朵旁,“声音太小了听不见。”
这一刻,虎杖悠仁感觉自己的脑子很不够用。他不想把三日月爷爷的刀交出去,但又想不出一个完美的理由把刀要回来。
五条悟再次玩起了刀,嘴里念着“这个刀怎么没有刀鞘”。
看着露出像是遭受重大打击一样表情的少年,三日月开口安慰他:“没关系,悠仁,不用担心刀的事。”
想了想,他又道:“会有办法的。”
虎杖悠仁表情渐渐缓和,在心底说“我知道了”。
五条悟把自家学生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他还以为下一秒就能看到少年来抢刀了,没想到竟然异常淡定?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啊……也不对,有问题这事他早就发现了,现在应该说,那个“问题”比他想象得可能更加棘手。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又对虎杖悠仁道:“对了,晚上在宿舍等着我哦~有个对学生身心健康的调查问卷。”说完就不见了踪影。
虎杖悠仁:“……”
什么跟什么啊!还我的太刀!啊不是,三日月爷爷的太刀!
荧幕上,少年的身影伴着被吸走生命里的树林有些凄凉,三日月托着下巴,对本体被抢走这件事有些无可奈何。
两面宿傩嘲笑:“看那家伙怎么对付你。”——完全忘了自己才是该被驱逐的一员。
三日月打量了一下宿傩,遗憾如果不是五条悟,他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把对方打包好了。
两面宿傩被看得发毛,眯着眼道:“就算求我我也不会帮你的。”
三日月转过头沉思,这下似乎真的很难隐瞒过去了……
这一天终于乱七八糟地落幕了。
晚上,五条悟如约来到了虎杖悠仁的宿舍。
但是不止他一人,在他身后还跟着伊地知。
虎杖悠仁奇怪地看着伊地知,却得来对方垂头不愿抬眼的反应。
“五条老师?”
白发青年进门后没有直接跟他打招呼,而是对着房间各处“喂喂喂”地说话,像是在找人。
虎杖悠仁纳闷,他这哪有别人啊?
“老师,您想问什么?”他倒了两杯水,给五条悟和伊地知一人一杯。
五条悟没发现想要的目标,一屁股坐在床上,“啊~就是随便问一点很简单的事。”
青年端起一杯水,像是随口问:“你还有别的家人吧。”
“嗯。”虎杖悠仁下意识点头。
五条悟挑眉。
“没有!”虎杖悠仁瞪圆了眼,“绝对没有。”
“你刚刚说的什么?”
“……没什么。”
“你迟疑了!”
“我没有!”
“你这么慌干什么?”
“我没慌啊!”
眼见两人要像小学生一样掰扯很久,伊地知上去提醒了一句,五条悟接着又坐了回去。
他微笑,“好吧,看来要用证据说话了。伊地知,你说说你之前发现的问题。”
“是……”一头湿汗的伊地知小声说道,“十年前,杉沢医院,「帐」疑似被人穿透,当时展开的是不允许任何人通过的「帐」,我以为看错了,但病历上显示虎杖同学那晚就在那里住院。”
五条悟往后仰了仰头,“继续。”
“两年前的SASUKE颁奖,虎杖同学获奖感言是感谢两位爷爷,但根据调查,虎杖同学当时的亲人只有一人。”
“这是证据。”五条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上面播放起当年虎杖悠仁的节目片段。
“我想感谢两个人……我的两个爷爷,他们一个养育我,一个教给我很多有用的知识,如果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我。”
才国中的少年一脸青涩,握着话筒,表情认真执着。
虎杖悠仁呆掉了下巴。
“还有你说的甜食、茶叶——可不像你平时喜欢的东西。”
虎杖悠仁无话可说。
“说吧,那个‘爷爷’是谁?”五条悟单手支着脑袋,苍蓝的眼瞳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
偌大的房间,虎杖悠仁垂着头,久久没有言语。
五条悟对少年的反应很是吃惊——不会吧!他的学生居然跟他不是一伙的!
三日月旁观良久,心知不说个所以然对方是不会放过少年了,于是道:“告诉他吧,没问题的。”
虎杖悠仁一惊,张了张嘴。
可以吗……?
三日月笑道:“毕竟是你的老师,你可以信任他,对吧?”
虎杖悠仁还是纠结,一抬眼,一双宝石般的眼睛离他咫尺之遥,吓得他往后大跳。
“五条老师你干什么!!!”
“那个怪家伙一定给你下指示了,对不对?”
五条悟开始夸张地说话,“悠仁!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老师啊!老师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是不是有坏人威胁你?我知道了——肯定是咒灵的阴谋——”
虎杖悠仁叹了口气,看着青年的眼睛,一脸坚定地摇了摇头,“爷爷是我很尊敬的人哦!请不要这样说他。”
五条悟倒吸一口凉气:我可爱的学生被蛊惑了!!!
良久,虎杖悠仁把自己小时候见到三日月那点零碎的记忆拿出来讲述。
五条悟:“……”
沉默半天,他憋出一个非常犀利的问题。
“悠仁,你的身体是宾馆吗?”
虎杖悠仁也沉默,谁会想到有了三日月爷爷之后还会变成宿傩的容器啊!
五条悟思索了一会儿,又问:“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五岁。”
五条悟想:居然五岁就侵入到这孩子的精神世界了吗!?
虎杖悠仁:“……五条老师,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五条悟伸了个懒腰,“好吧好吧,那你告诉我,住在你身体里的另一个家伙——”
他在少年的目光下顿了顿,改口道:“另一个爷爷,有名字吗?”
虎杖悠仁:“三日月爷爷……”
“是嘛,”五条悟点点头。
三日月无奈,短短几分钟,少年已经把与他相关的事抖得差不多了,只庆幸他还不知道有关“灵力”的一切,不然……
没有人注意到,五条悟在问完名字后又沉吟了半天,眼中闪过一道光芒,用轻到难以察觉的声音自言自语:
“三日月?三日月宗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