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最近的时空很不太平,出现各种扭曲折叠现象,甚至还有时间断层,你们执行任务时一定要小心。”
审神者前些天提醒的话语浮现在耳边,三日月苦笑着碰向骤然出现剧烈伤痛的胸口,不出意外地沾了一手湿痕。
果然就碰上了么?
但是……他分辨不出是否已经成功到达了目标世界,狐之助没有跟来不说,呈现在他眼前的一切竟然都是黑暗。
他看不见了。
此刻,那双蕴藏的新月的眸子宛若一滩死水,金色黯淡,仿佛已然破碎。
三日月苦苦支撑自己还能保持“坐”的动作,胸口莫名出现的伤口肆意流淌着鲜血,很快让他感到头昏脑涨,遍体生寒。更匪夷所思的是,他腰间的本体也不复存在了。
是那个他亲手杀死审神者的世界?亦或是又一个闻所未闻的平行时空?
三日月难以再抽出一丝理智分辨,光是保持清醒就已然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四周很安静……如果一直没有人的话……
太奇怪了,他体内的灵力竟然像干涸了一样,挤不出一点可以用来修复伤口的部分。
三日月实在没有想到,这次扫尾居然成了最为危险的世界——起码对现在的他来说是这样。
……现在在哪里?
三日月艰难站起,慢慢地摸到旁边的一张桌子,手再伸远一些的话……是刀架?
他仔细地摸索,又在刀架上碰到了一振刀。
指尖碰到冰冷的刀身的瞬间,三日月稍微怔了一下。
触感告诉他,这振刀已经伤痕累累,甚至连刀剑平滑的弧线都遭到破坏,粗糙坑洼,显然是外力导致。
不过,这样的刀也依旧被稳妥地放置起来,似乎别有深意?
虽然对这振刀有些好奇,三日月却很快收回了手,试探性地朝前走去。
眼下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寻求帮助。
先前五步十分顺利,但在第六步时,三日月一脚踏空,踉跄地摔在了地面上。
“这可真是……”
他揉了揉有些发痛的手臂,无奈地自叹,谁会想到放置刀架的桌子下是一层高度可观的台阶,就像是……为了祭奠特意将刀摆高一样。
三日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因为在他想到这一点时,心脏比先前更快地跃动了一下,好似是在赞同他。
不不……还是先出去再说。
三日月肯定自己正处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周边没人,房间位置很可能还有些偏远,不然,刚刚那通动静足够有人前来查看了。
这么想着,三日月伸出手前行,找到一面墙,然后顺着墙缓缓移动。
这样做的效果的确不错,大约转了近一圈后,他终于找到了这个房间的门。
但是……他的体力愈发不支了。
血一直没有止住,伤口太深。三日月感觉到身体在不自觉地颤抖,那是失血过多产生的反应,眼睛看不到,于是脑海里一片发昏,步伐也不再受控制……
“砰——”
推开门的一瞬,三日月倒在地面,彻底失去了意识。
一只金黄色的蝴蝶从屋外的花田中飞来,落在三日月的指尖上,翅膀翕动,亮粉被灿烂的阳光映照着,反射出晶莹漂亮的微光。
白云,和风,蓝天,与这座伫立在阴凉处的屋子形成鲜明的对比,随着远处脚步声的到来,蝴蝶扇动翅膀,乘着风飘向远处。
“那是……?”这座本丸新上任的审神者注意到了门口深蓝色的身影,不由顿住脚步,面具下表情愕然。
自他接手这座本丸,这个屋子就一直是刀剑付丧神们不准许他靠近的地方,但现在——这个屋子里竟然能长出三日月宗近吗!?
青年纵使在这种时候也不忘帮自己放松一下,用轻松的态度想着,但很快,他将这一丝轻松收敛起来。
长出三日月宗近当然是不可能的。
根据接手前的资料来看,这座本丸曾经发生过不得了的事。
但具体是什么……他不得而知。
青年接受过家庭教师的指点,对危险未知的事要抱有探究欲,但不能在保证安全前贸然行动。因此,他甚至没有问过这座本丸付丧神有关过去的事。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对的,这座本丸的刀剑付丧神对审神者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十分敏感,按此推测,过去的事很可能与上一任审神者有关……
审神者转头看向与自己同行的刀剑,温和道:“小狐——”
还未等他吐完全名,他便见到这振平时礼貌疏离的太刀表情骤变,猩红的眼瞳猛缩,喉咙里翻滚着不清的声音。
在这一刻,小狐丸才如同自己的名字一样,散发出危险的野兽气息。
“三日月……!?”
待青年想要再度开口时,太刀的身影已然化作一阵狂风朝那边跑去。
……
上一任审神者死亡之时,众刃以为噩梦终于结束,迎来的将会是光明。
然而现实与希望相悖,本丸迎来的,是新一段深沉的阴霾。
是三日月带领他们走出绝境,却也是他在胜利之后主动退出了这个崭露生机的战场,代价即是死亡。
曾经无比华美的太刀碎在烈火熊熊的火炉里,壮丽辉煌得一如他短暂的生命。
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
就算在决定好死亡后,对方也为他们做好了之后的打算,为掩饰审神者已死的事实,三日月为本丸申请了新的审神者。
为了不使时之政府知晓此事,他们接纳了新来的审神者,竭力撕扯掉过去的疤痕,却还是没等到能和三日月一起安静生活的新生。
但现在——
众刃静静注视着无比虚弱的太刀,心中的惊愕与恍惚尚未褪去,日思夜想的人就这么忽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却是以这样的姿态……
那苍白的脸庞仿若素纸,渗透了狩衣的鲜血来自胸口的贯穿伤,以至于将刚刚那个房间的门口洇湿了大片暗红,无处不显露着他受到过怎样的重创。
在小狐丸发现三日月的一刻钟后,所有人都在大广间会合了。
此刻,重伤的太刀沉睡在他们铺好的被褥上,人事不省。
“他是我们的三日月殿吗……?”
几分钟前,有人提出了这个问题。
近来,时空波动频繁,偶尔也造成过其他时空的人误入,意外状况持续性频发。
这振三日月可能是,但更可能不是。
尤其是那振已经碎裂的本体——他们都眼睁睁看到过。即便在那之后,太刀的碎片被他们仔细挑出来重新融合锻造,但上面的瑕疵根本无法消除,更不要提折断的刀剑是否有复生的几率。
就像夏日的蝉可以活到冬天一样荒谬。
但很快,他们找到了这是他们的三日月的证据——对方的身上没有本体,胸口的伤位置与鹤丸刺穿的一模一样。但最强力、最直观的证据,则是他背后的刀纹。
那个模糊的、证明了对方所受屈辱的图案,正属于他们的三日月。
但……又是其他时间里的三日月。
众刃来不及伤感,注意力落在那道伤上。
他们无法给三日月手入,急匆匆找来了新一任的审神者,希望他能帮上忙。
“帮忙嘛……这么说是没问题啦……”审神者干笑着,内心腹诽你们这些‘不肯帮忙就去死吧’的表情是闹哪样!要不要这么明显!
他跪坐在这振突然出现的太刀身旁,细致地检查了他身体的状况,忍不住惊讶道:“好严重的伤啊……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知情的众刃或多或少地看了鹤丸一眼,惹得鹤丸精神一震,“……嘛。总之他是被伤到了。”
你搁这搁这呢?
审神者无力吐槽,开始用灵力帮太刀手入,思绪却忍不住飘远。
——应该不是这些刀把这振囚禁在那个房间里吧……呃啊,肯定不会!虽然这些刀剑付丧神一直不让他靠近那个房间,但他还是暗地里做了些调查。
最起码,在他上任的三个月以来,那个房间里没有出现过任何声响。
审神者摇了摇头挥散脑内的想法,这边手头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好了。”他收回手说,“身体上的伤已经好了——话说回来,他的本体呢?”
此话一出,惹得众刃纷纷看向他,压抑而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投射过来,青年不禁再次露出无害的笑:“我的意思是,如果有本体的话,可以再深入检查一下,而且效率更高。”
“……”
众刃沉默,三日月的本体已经碎了,纵使他们及时发现,阻止了刀化成钢水,也是无济于事。
三日月现在的本体……已经与废铁没什么两样。
“不用了。”小狐丸道,他的目光一直黏着在昏睡的三日月脸上,深沉不已,“这样就足够了。”
众刃皆知本丸的秘密绝不能被发现,便也附和地点头。
“好吧。”审神者起身,“既然用不到我的话——我就去天守阁处理要务了?”
“我送您吧。”岩融说完,便跟青年走了出去。
房间恢复了沉寂,半晌都只听得到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众刃目光灼灼,互相对望,逐渐从各自的眼睛里看到难以言说的情绪。
“三日月现在应该处于刚来到本丸没多久的时候。”忽然,石切丸开口了。
“一看就知道。他身上还带着我给的伤呢。”鹤丸说。
“这是怎么回事……?”
“最近的时空波动,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石切丸叹了口气,“也就是说……”
“三日月可以留下吗?”今剑不知何时坐到了三日月身旁,小小的短刀垂头注视着太刀的面容,又用带着希冀和恳求的眼神看向其他人。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石切丸语气渐沉,缓缓摇头,“恐怕不能。”
棕发紫眸的大太刀环视众多付丧神,“等到时空波动结束,三日月就可能回去了。”
“让他回去干什么!?”今剑顷刻激动起来,神色哀戚,“让他再经历一遍碎刀吗?留在这里不是很好吗?现在一切都平定下来了,审神者也是个好人……”
说到这里,他长长地抽了口气,喉咙里挤出一丝破碎的泣音,“我不愿意……”
“今剑……”岩融张了张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唤了一声短刀的名字。
今剑还欲开口,却听见有人惊呼:“三日月殿好像醒了!”
众刃连忙转头,屏着呼吸看向逐渐有了苏醒迹象的太刀付丧神,生怕惊扰到他。
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那双精致美丽的眉眼轻轻皱了皱,睫羽颤动,不多时便掀开了一条缝隙。色泽浓郁的新月呼之欲出,却像是沉浮在晦暗的夜色里,寻不出一抹亮光。
待他完全睁开双眼,便是一双毫无神采、情绪空洞的眼眸。
众刃由于紧张没有注意到这点,急忙凑上前,希望三日月能看到自己。
但下一秒,他们脸上准备绽开的笑意就此凝滞了。
太刀的视线没有聚焦到他们任何一人身上,他缓缓坐起身来,目光直直地对着身体所面对的前方,脸上透出一股茫然。
对于周围的十几振刀,他好似视而不见。
“……三日月。”鹤丸出声,他站在三日月右前方,是不转头都可以被视线笼罩的范围。
但在他发出声音后,众刃看到三日月像是吓了一跳,不很准确地朝着鹤丸的位置看去,“鹤丸?”
乱藤四郎强忍着泪意上前,在对方的眼前轻轻晃了晃手掌。
没有反应。
“你怎么回事啊?怎么弄成这个样子?”鹤丸快速地说着,为的是压抑胸口的悲鸣与怒火。
“……什么?”三日月一时没能理解鹤丸话里的意思,神色更加无措。
此时此刻,他更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鹤丸对他态度这么平和的话……也许是审神者已经被他斩首之后?
但他不好这么问。
身上沾血的衣服被换了,被修复好的胸腔萌发出一阵痒意,三日月忍不住低咳了几下,用沙哑的声音问:“我在哪里?”
他换了个问题。
眼盲的事实很可能掩饰不住,但如果只让其他刃认为他是“突发性失明”,将这问题的源头归根于那个审神者……不会有错。
但三日月却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却远比“什么时候”更令人揪心——众刃只认为他来自伪装敌对的时间线里,此刻面对他们,仍是一幅警惕和淡然的模样。
要如何对三日月说出现在已经一切平定、审神者已经身死,成为了众刃眼下心中最难开口的话题。
尤其……这里是“三日月已经死亡的时间线”。
几振短刀忍不住啜泣——当年饱经折磨他们都强忍着绝不哭出来,但现在只是看这位大人一眼,泪水就已然决堤。
“你在本丸的暗室里啊。”鹤丸已经平复了情绪,轻描淡写地笑着,拿出符合鹤丸的欢乐声调,“那个渣滓这段时间不在本丸,你可以不用伪装自己了。”
“咦?”三日月发出一道疑声,他推测错了?
难道不是时空断层让他背负了那个时间段的伤口,随后又来到之后的时间线吗?按照鹤丸这个说法的话……他还是在刚见到鹤丸、被对方捅了一刀的时候?
毕竟,本丸的暗室囚牢都已经在他的指引下填平了,现在不该存在。
三日月沉着思绪思考,眼睛看不到也有好处,思维好像变得更加清晰敏捷。
“怎么,是不是奇怪我们怎么知道的?”鹤丸口吻轻松,脸上却再也挂不住笑意,金色的眼瞳怔怔地看着对面的人,“很轻松就看出来了啊~”
他俯身贴近三日月的耳朵,“不如我们来做一个游戏,等那个渣滓回来之后,我们就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怎么样?”
呼出的气息吹得耳朵太痒,三日月忍不住轻笑起来,现在的情况和记忆中有些不一样,但没什么关系,任务扫尾很快,大概过不了几天就可以离开,刚好能趁着那个审神者回来之前结束。
不过话说回来……当初,鹤丸就已经看透了他的伪装吗?
在三日月沉浸于一片黑暗中思索时,鹤丸抬起手,想要为他捋一捋有些凌乱的头发,却终究没有去做。
既然有不得不回去的可能,就让他们为他构造几天悠闲的美梦吧。
……
“三日月!我来扶你!”
正摸着墙壁小心移动的三日月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小狐丸的声音,没过几秒,他便感觉到一只手被握住,身侧充满小狐丸的气息。
“小狐丸?”三日月顺从地由他握着,“在这边陪我没关系吗?”
“……没事。”半晌,对方才回答了他。
“是嘛。”三日月却觉得小狐丸有些奇怪,只是对方显然不想说,他也就不问了。
他双目朝向前方,慢悠悠地行走,感受着今日和煦的阳光和温柔的风。
真是奇怪啊……这座本丸有过这样好的天气吗?
平静到不可思议。
小狐丸垂眸看着双目光泽黯淡的三日月,在看到他脸上柔和的笑意时,心中又是一痛。
过去的记忆中,那个人渣虽然称赞过三日月眼睛美丽,却没有动手——或者是说,没有来得及动手。
来到这个时间后眼睛却不能视物……反而极有可能是他们造成的。
证据,就是三日月腰间缺失的本体。
如果一个时间段只允许一振本体刀出现,那么,现在的三日月就是依附在那振重新锻造的“三日月宗近”身上。
那振被他们强行重锻,瑕疵颇多,又堪堪维持原本形状的太刀,如若化为人身,必然是强弩之末。
那么,现在的三日月,笑容又有几分是强撑起来的呢?
“三日月……”他努力微笑,“这段时间什么都不要想,相信我们就好。”
“嗯?”三日月莞尔,眸子因为太阳的映照散发出动人的光亮来,“当然,我一直相信大家啊。”
夜晚,大广间。
三日月闻到了喷香扑鼻的饭菜气味,奈何眼前漆黑一片,即使拿起筷子,也不知盘子在哪。
他无措地坐在那里,直到身旁响起话音:“三日月,张嘴。”
他下意识张开嘴,被喂了一口美味的菜肴。
“怎么样?”
“唔……很好吃呢。”
众刃只看见面前的三日月扬起笑意,毫不吝惜地夸赞,神色上完全发现不了一丝对看不见的在意。
那两弯新月像是映在湖底的倒影,轻轻一碰,就破碎得不行。
就像今剑说的那样……他们怎么忍心让三日月再度回到那个地狱,轮回一遍生死。
三日月不知众刃所想,只觉得短短一天接触下来有众多奇怪的迹象,本丸完全感觉不到压抑,全然不像那个审神者还在的时候,以及……他们似乎在避开问及他眼睛的事。
但没等他再想,夜色深时,今剑就抱着枕头来缠他一起睡觉了。
“三日月,今晚就一起睡嘛~我可以照顾你!”短刀打着包票,“我睡相很好哒,晚上你想喝水我也方便帮你端来。”
他恳求:“好不好嘛~”
三日月答应了。
今剑又开始缠他讲故事。
三日月便讲了一些轻松的童话故事。
专门讲给孩子听的故事有些平淡无聊,三日月温和地将其描述出来,却不知道今剑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片刻不肯移开。
此后不知过了多久,困意渐渐升起,他道了晚安就闭上眼睛,很快沉入梦乡。
看着在灯光下也毫无障碍入睡的三日月,今剑鼻子酸涩,钻入被窝,轻轻握住对方的手,脑袋也靠在他的肩上。
他梦到过无数次三日月回来的场景,可只有这次,三日月的手是有温度的。
……
众刃本来想一直瞒到三日月回去,但真相比他们想象中更快地暴露了。
暴露的线索,出自他们新的审神者——
青年发现刀剑付丧神们近日的情绪状态很不对劲。
原因……是那振忽然出现的三日月宗近。
“他们难道跟三日月有过什么往事?”审神者托着脸思索,看向一旁静静伫立的近侍刀,“一期,你知道吗?”
一期一振,由他上任后亲手锻出的刀,被选为近侍,可以信任。
在锻出这振刀的那天,他明显感觉本丸里的粟田口们对他态度好了不少。
然而这振水蓝发色的太刀似乎不能完全融入那些付丧神的集体,归根结底……是经历不同的缘故吧。
“抱歉,主殿,我知道的不是很多。”一期一振愣了一下,斟酌地说道。
“你知道多少,能跟我讲讲吗?”
“是……”
虽然一期一振目前不能完全与其他刃建立亲密的羁绊,但也有粟田口跟他讲过本丸一些过去的事情,即便是不久前,也有弟弟跟他说了关于这振三日月的来历。
那些黑暗的过去,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形容的话……就是“人间地狱”了吧。
听完一期一振的讲述,审神者陷入久久的沉默。
良久,他问了另一个问题:“这振三日月宗近不属于我们这里?”
“没错。”一期一振肯定。
当审神者看到三日月时,这振昳丽的太刀正坐在凉亭里,身旁围着几个刀剑付丧神。
看看那几刃的背影,竟然都是平时不怎么理睬他的几个,小狐丸、鹤丸、今剑……
他轻笑一下,随后走了过去。
只一眼,他便明白上一个审神者为何对三日月如此执着。
他成为审神者的时间尚短,甚至还没将所有刀剑的样貌记全,但依据印象,三日月宗近是姿与色都极美丽的刀剑付丧神。
拥有“天下最美之剑”的名号,自然也受到颇多特殊对待。
此刻,这振最美之剑倚着亭子里的红木漆柱,即便眼睛无神也不掩风采——那双毫无生机的眸子如今像是一对空有美丽表象的玻璃球,实在令人惋惜。
可以想象……如果是一振完好无损的三日月宗近,将会是多么极致的光景。
审神者注意到,在他靠近之时,其他几刃都露出了不善的目光。
他并不在意地一笑,自然地坐到了三日月的对面,“你好。”
三日月微微一愣,是从没听过的声音。
“你好?”
小狐丸三刃警戒地看着审神者,眼中满是防备。
青年一直表现得人畜无害,无聊是声音还是态度都无比温和包容,但他的周身却充斥着一股矛盾而和谐的黑暗气息,这也是大家迟迟不能完全放心他的原因。
他想干什么?
就在三人不解之时,审神者下一句话让他们神经紧紧绷起。
“我是这座本丸的新任审神者,很高兴认识你,三日月。”
紧接着,三日月便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但他没有询问,而是又沉静着思索。
三刃的心高高悬起,不知道审神者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依照三日月的聪明程度,一定已经……
“新审神者吗……”
果然,三日月沉吟了一会儿,又温和地笑着,“本丸的大家承蒙您关照了。”
这就是知道了。
三刃死死盯着审神者,恨不得现在就提着他去一旁质问。
他们为隐瞒三日月所做的努力全部白费了。
审神者笑道:“也没有啦,大家都很好,应该是我受了他们的照顾。”
三日月也笑着,“您这次来是……?”
审神者:“没什么事,只是想说,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尽管来找我就好。”
三日月顿了几秒,“……我知道了。”
他抬眼,朝着前方虚无的身影露出浅笑,“请您放心,我不会扰乱秩序的。”
审神者咋舌,他从前只听说作为平安刀的三日月宗近聪慧过人,却没想到对方能凭短短一句话推测出目前的形势。
真是……如果让他的家庭教师知道这些,肯定又会骂他蠢了吧!
他忍不住抓了抓头发,“既然这样……我也不打扰了,抱歉。”
话音落下,审神者逃也似的离开了凉亭,终于明白真相的三日月听着周围沉寂的气氛,无奈道:“到现在了,不跟我说说真相吗?”
……
曾经与三日月并肩作战过的刀剑们汇集到了一起,艰难地叙述了在那之后的事情。
三日月听出来了,这些刃是把自己当成了被鹤丸捅伤后因时空波动来到死后世界的三日月。
不得不说,这个想法——
完美解决了他纠结怎样离开这个世界的问题。
于是三日月真的将自己当成来自过去的刃,半晌沉默后才开口:
“是吗……只要大家都还在。”夹杂着叹息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要大家都还在,他做的一切就是值得的。
“我现在的样子,是因为本体?”虽是问句,三日月语气却很笃定。
“没错……”
众刃不忍再瞒,将那振重新锻成的太刀拿了过来。
三日月试探性地检查了一番,还好,里面确实没有灵力了。
“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才会让您变成这样……”短刀五虎退嗫嚅。
“没关系。”三日月温声地安抚道。
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明明是看不见的,却像是看透了所有,众刃甚至庆幸三日月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不然真的要彻底暴露在他面前了……
三日月也庆幸——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
多亏了那位细心负责的审神者,不然差点真的以为是其他人说的那样……还好老爷爷虽然年纪大了记性还是可以的,话说回来,这位审神者是他挑选的吧?如今看来真的挑对了。
三日月默默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
为了安抚这个世界的刀剑付丧神,已经成功死遁的老爷爷不得不复活了。
接下来的几天,三日月在这个世界过上了正常的生活,虽然依旧目不能视,却与这位年轻的审神者聊了许多。
“我本来也考虑过要不要装作不知道这件事,但是……”青年犹豫了一下,“有些时候,不能沉溺于既定的结局,更不能在扰乱原则的基础上寻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您觉得呢?”
青年用上了敬语,他将三日月视作与自己老师一样可敬的人。
“你做的很对。”三日月觉察到青年对自己态度的期待,真诚地肯定了他。
“这样吗,那太好了!”青年被夸得赧然,声音中带有掩饰不住的喜意,“但是我对时空之论还有一点不明白……知道了结局的您,回去后是否想要改变结局呢?”
一段沉默。
很快,他看到对面深蓝发色的太刀微微垂眸,“这已经是我期待的未来了。”
……
当狐之助累死累活找到这里时,三日月已经完成了任务世界的扫尾,正欲打算离去。
它连忙隐匿身形,跟在太刀身后。
三日月正在与众刃告别,但从其他刃的表情看得出——他们并不想让他离开。
狐之助心中感叹,不知道三日月大人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诸位付丧神大人们……之前它测评这个世界,都害怕三日月大人被强行关在这里呢!
“三日月殿!”乱藤四郎忍不住扑上来抱住三日月,手臂环得死紧,“能不能不要走?”
三日月一怔,轻轻拍了拍乱的手臂,“即便到现在,我也觉得这是最好的结局……毕竟,这是‘我’做的决定。”
众刃难以反驳,是三日月拯救了这一切,如果不是他将审神者的‘名’彻底消碎,他们也不会彻底挣脱束缚,摆脱‘链结’。
感觉到腰上的力道松开了,三日月转过身,顺着短刀的手臂摸到他的头,在柔软的发顶摩挲了一阵,“相信我吧,然后向前看。”
这话是对着所有付丧神说的。
“……好。”
清晨的曦光下,修长沉静的深蓝色影子渐行渐远,在三日月即将消失在光芒中时,他回头朝他们挥手告别。
那双一直黯淡无神的眸子在那一刻好似被点亮了,散发着柔和而清冽的华光。
与此同时,另一边——
青年不忍见到离别的场面,把自己关在锻刀室。
材料投入后,代表时间的显示屏蓦地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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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先写了狩的世界后续番外~
三日月表示即使是收尾心也很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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