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圣眷(1 / 1)

面容映入菱纹铜镜,太后若是此时睁开眼睛,便能看到镜中云姮隐隐飘忽的眼神。

她将手中的金梳缓缓放下,从妆奁中取出赤金宝钗,一支支仔细戴上太后滑顺的发髻,便在此时轻声试探:“姨母,有您出面,我爹一定会答应抬我娘为妻的,到时候云姮嫁给陛下也是顺其自然的事,眼前,姨母又何必要云姮刻意去接近陛下呢?”

太后慢悠悠掀开眼皮,淡淡挑了她一眼:“你要想在后宫坐稳后位,自然是要让皇帝主动娶你,只要你能诞下龙子,其他的就毋须多管了。”

让云清鸿将柳素锦立为正妻,确实是她一句话的事,但即便皇帝如今和永安侯府有隔阂,为官,云清鸿还是奉命惟谨的,想要让他心甘情愿为她所用,逼着自然是行不通。

太后话语深沉,别具意味:“姮儿,将来你成了皇后,可别忘了永寿宫才是你的靠山。”

云姮眸中微有异色闪过,很快转颜一笑:“姨母的恩情,云姮定然不会忘记。”

她轻缓笑应,却是只字未提画册被毁的事。

梳妆完毕,太后抚了抚金红华袍,扶着云姮的手慵然起身,这时,连翘自殿外轻步走近,颔首低道:“太后娘娘,赫连大人过来了。”

太后目光一动,看样子是早朝已下,她看向云姮,语气自然随意:“时日不多了,你去将那幻羽舞好生练练,万不能在节宴上别出了岔子。”

云姮听不出她话中任何端倪,当下只提心想着赫连岐来了,她自幼便有所听闻,赫连岐虽面上是风光无限的大将军,人后实则贪欲好色,更有传言其有虐淫的癖好,虽不知真假,但云姮对这个表舅舅向来是避而远之的。

太后如此说了,她自己也想要快些离开,于是轻轻点头:“是,那云姮先回去了。”

赫连岐正在外边等着,云姮出了寝殿碰见他,还是毕恭毕敬地唤了声“表舅舅”,此时,连翘走了出来,奉命请赫连岐入殿。

赫连岐本是想和云姮说点什么,见到连翘,目光便直勾勾在这亭亭玉立的宫女身上流转,云姮看在眼里,暗蹙了眉,掩下眉间厌恶告辞离开。

云姮走后,连翘双手端正搭在腹上,微垂着脑袋轻柔道:“赫连大人可以进去了。”

小姑娘出落得标致,清灵燕语,听得赫连岐心间水波泛荡,三十余岁的男人正值壮年,没少尝男女之事,对女子他是极为敏感的,常来永寿宫,他早就对连翘起了几分别样的心思。

这会儿四下无人,赫连岐眯了眯眼,那张刚硬的脸上微露坏笑:“倒是个灵巧的小丫头,脸蛋儿也叫人瞧着舒服,不如改明儿我向长姐要了你,去我屋子里伺候?”

连翘微微一顿,男人暧昧不明,听得她耳根子都红了,她始终低着头:“奴婢一直在太后娘娘身侧侍奉,不懂将军府的规矩,怕是伺候不好。”

赫连岐瞟着她诱人的身段,俯近诱道:“也就让你夜里伺候,年纪小不会,我教你啊。”

小姑娘害臊:“赫连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莫寻奴婢开心了,”沉默了极短的一瞬,连翘低了低眸,轻声又道:“况且奴婢的永寿宫的人,大人想要如何,都得太后娘娘应了才行。”

说着她眸光不深不浅,略略探了眼他。

赫连岐有钱有势,想爬上他床的女人不计其数,从来没有他想要却得不到的,不过眼下有要事,他暂且没多言,淡淡一哼抬步进了殿。

后宫不得干政,太后对朝堂新事少有来源,是赫连岐打着探望的名义,隔段时日便来永寿宫一趟,将近几日朝中上下的事都一一道与她听。

而赫连岐今日来,是为了早朝时所得知的北凉有意互通一事。

桌案前,赫连岐收了先前的玩味,正色思索:“长姐,这事若成,买到大量的战马,能省了咱们不少力,但从今日早朝来看,齐璟八成是要拒绝。”

太后并不意外,冷冷淡淡道:“他就算不拒绝,也绝无可能允许战马交易在外流通。”

其中道理他自然也是知晓一二的,赫连岐沉叹:“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实在是可惜啊。”

太后阖目凝思,片刻后睁开眼,慢悠悠端了玉盏:“他有意拒绝,那就让他拒绝,北凉突然要和平互通,本就动机不纯,被拒绝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你私下去同他们商谈,不是轻松多了?”

各怀心思,各自得利,赫连岐转眸一想,随即笑了笑:“还是长姐有办法。”

这时,太后忽而想到什么,凝眉道:“哀家听说云姒在御乾宫,齐璟宠她得很?”

闻言赫连岐静默一瞬,而后笑得戏谑:“这我今日还真听到了些,说是昨夜皇帝陛下和云御侍在花园里行风花雪月之事,呵呵,以为他平常冷淡得连个妃子都不纳,没想到竟也是个风流种!”

太后不似赫连岐想得简单,齐璟是她一手带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她比旁人要通透几分。

只是她一时竟也想不通齐璟为何这么高调,他没蠢到凭空给人诟病的话柄,太后细眉皱得更紧,低声沉吟:“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赫连岐却是不以为意,嗤笑道:“齐璟他到底也是个男人,没准儿只是单纯的贪恋美□□罢不能呢,”说着,他眸光转至侍立一旁的连翘身上,“长姐,我府里缺个随身伺候的,这小丫头看着不错,不如……”

太后一听便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凛眸将他一瞪,声色冷怒:“有气儿的没气儿的,你府里的女人还少了?什么祸都敢惹,也就没抖出来,再这般放肆,你迟早被自己害死!”

此言听得赫连岐心底一虚,瞬间无言,噤了声不再提。

连翘温顺站在边上,眸心隐动,将这话细细思量。

养心殿内,静谧无声,清香渺然摇曳,晴冷的日光如水般流入窗牖,在珠帘上轻泛碎光。

光影宁静如金,恬淡轻覆在祥云软塌处那人沉睡的容颜上,肌肤柔腻,玉致朦胧。

云姒呼吸温浅,丝绒锦衾将她的身子拢得严丝合缝,脖颈也不透半寸,殿外凉意习习,殿内却是舒适暖和,她动了动,翻了个身,肩头锦衾半落,继续睡梦如烟。

殿门微响,被人慢慢推开,复又合上,随之是极缓的脚步声走进,他轻轻将冕旒摘下随手一放,最后在软塌前停了下来。

齐璟低眸静静凝着流连梦境的那人,他穿着卷龙金纹玄色衮服,是刚下了早朝回来。

她睡颜香甜,躺在他平日看书小憩的地方。

卧塌之大足够她睡下,但和床自然是比不得的,若遇上不安分的,很容易就会挪到边缘,在一个不慎,就摔了下去。

譬如眼前云姒的睡姿,她睡熟了爱翻转,此刻已半个身子悬在了榻边,只因是侧身睡着,尚未有察觉。

齐璟静默站在边上,他的目光湛湛如水,和轻柔的光相伴交融在她的面容,此刻温静美好,他良久没走开,也许是怕她睡懵了掉下榻去。

过了好一会儿,榻上那人终于有了动静,她低低嘤咛了声,是有翻身的迹象,将要幽幽转醒。果然下一刻,她转了身过来,而她那时丝毫不知背后已是空荡荡。

齐璟眉心一动,倾身而下,眼疾手快地伸臂,双手腾空托住了她落下的背。

一瞬的失重感,惊得云姒蓦地睁眼,让她更觉惊诧的,是骤然入目的,那人近在咫尺的脸。

窗外的日光如一泓清湖,迷离光影绽破在他幽邃的双眸,他的眼窝很深,浮浮沉沉,极易让人沉沦其间。

此刻两人的脸庞仅一寸之隔,四目刹那相交,光痕剔透,将她清漓的眸色照亮,眼波似泛秋水。

再近些,她的唇就能碰上他的鼻尖。

撞上他如玉眼眸,清光流转,万缕思意云生,心思若即若离,却又叫人难挑破。

云姒生生回了好半天的神,直到男人清冽的气息将她缠绕,才将思绪拉扯回来些,墨睫轻颤,她愣愣呢喃:“陛下……”

声音渺渺似烟霞,从微启的柔唇中溢出,分明只是一声微讶低唤,嗓音的朦胧却让人觉得又是缱绻温存,又是如丝媚语。

如墨长发随意倾散,衣襟不整,她呼吸微漾,吐气如兰,美人方苏醒,这般茫然迷醉的模样,再镇定沉稳的人,也要被她的娇软无力惹得乱了方寸。

齐璟眸光略深,怀中那人的温度透过轻薄亵衣,丝丝缕缕递至他的手心,凝神半晌,他眼睑轻敛,屏息沉了心,而后顺势将那绵软的身子横抱起,轻轻放回了软塌里侧。

“睡觉也不老实。”

他语气淡淡,嗓音微沉。

先前睡梦太深,滚下卧榻也是措手不及,这让云姒尤为迷惑懵然,一时间缓不过来,直到被他抱上了榻,才清醒了几分,随后彻底反应过来,自己昨夜是睡在了他的寝殿。

云姒见他穿得这般,轻眨了下微朦的眼睛,声线慵哑:“陛下要去上朝了吗?”

齐璟弯下身,将半边滑落在地的被衾捡起来,目光掠过她的眉眼:“巳时了。”

巳时,那不就是已经下朝了,云姒顿然错愕:“啊,陛下什么时候起来的,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她就发觉自己是多此一问,赵嬷嬷说过他向来都是卯时起,那个时候她还在梦里会周公呢。

清岚映上柔颜,云姒咬唇轻声:“陛下怎么也不叫醒我?”

作者有话要说:不行了好困,我要去会周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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