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消融的第二天,冬日结束的前夕,北方哨卡在这一日清晨打开。
路障被搬开,壕沟被填起,重甲的军队调往边境。人类的喘息与脚步声,马匹的响鼻与马蹄声,交织成一片不祥的轰鸣,号角还未响起,战争的云雾已经在哨卡上空汇聚,随时会化作一阵狂风暴雨,席卷过塔斯马林州东南角的土地。
长达半年多的封锁之后,他们似乎终于抛却了对这边瘟疫的畏惧,要开始全面进攻了。
瞭望塔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情况,东南角的军队一样集结起来。这一战迟早要打,当它终于来到面前,塔砂反倒松了口气。哈利特上尉的新部队与亚马逊战士们已经训练了一个冬天,他们紧张而不慌张,迅速地组织好队伍。北边军队填平壕沟的时间,足够让他们全副武装。
东南角的人类部队排好了适合迎战的阵型,他们拿着匠矮人制造的武器,矮人的工艺在冷兵器时代可以说已经登峰造极。亚马逊战士埋伏在侧翼,残存的树木隐藏着她们的踪迹。壕沟已被填上,北方的士兵正从哨卡缺口处涌出来,骑兵队首当其冲。
号角吹响了。
两边军队之间隔着长长一片空地,还未短兵相接,骑兵们已经心中暗喜。这是一片空旷无阻碍的土地,地面平坦得一目了然,地势北高南低,倾斜的幅度最适合骑兵冲锋。北方的骑兵顺着坡度倾斜而下,像一只只从天而降的铁球,光凭冲击力就足以将对面的军队冲得七零八落,更别说还有一排排雪亮的枪#尖。
这看上去就是对面的失策,正如探子传回的情报,此处的军队步兵居多,一季断断续续的训练既不能培养出多少像样的骑兵与战马,也不能制造多少能实战的弓箭手。他们没有及时反映过来,没在冲锋的必经之路上固定好路障,也没来得及在冲锋开始前打断。当骑兵开始全面加速,胜负便已经定了一半。
最可笑的是,前方用来应对骑兵的居然是nu箭手。
飞机惧怕撞上飞鸟,以相同的道理来看,冲锋中的骑兵似乎也该害怕正面来的箭矢——箭虽然威力较大,但它的射速非常慢,在冲锋之中只来得及射出一轮而已。东南角有限的nu箭与有限的nu箭手不足以形成有效的箭雨,让射手正面应对冲锋的重骑兵,如同以卵击石。他们能制造的阻挡力度还不如一片泥泞的土地,骑兵队长看着前方平坦干燥的地面,打心眼认为第一轮攻击万无一失。
东南角的军队一动不动,既没有拉近距离,也没有分开闪避。他们沉着地将箭尖对准了前方,看着高头大马越来越近,而后马失前蹄。
“平坦空旷”的地面响起一连串嘎吱声,与地面浑然一体的矮人陷阱在被踩到的那一刻才爆发了威力。弹射出的铁夹折断了马腿,战马在悲鸣中跌倒,将背上的重装骑士重重甩出去。几十公斤的重甲即是保护也是负担,许多骑兵在摔出去的时候便摔断了脖子,另一些也无法马上从地上站起来。
这时,才是射手们收割的时刻。
匠矮人的陷阱早就布置在了靠近哨所的所有险要之地,军队的演习围绕着陷阱与地形展开,亚马逊弓箭手则在主力军外灵活运作,负责扰乱、撕破防线和补刀。主场优势能尽可能弥补人数上的劣势,北边的战斗,很快激烈地打响。
与此同时,在距离战场有一段距离的红桉县,另一些事正在发生。
留守的巡警在红桉县与鹿角镇维持秩序,所有搭着马戏团大车前来的外来者被礼貌地请进了红桉县的监狱当中。要是他们的确无辜,事后塔砂会补偿他们的损失,这种特殊时刻很有必要先小人后君子。
战斗开始前,他们乖乖地被收走了身上的一切武器,任由看守将他们送进囚室里,道格拉斯甚至还厚着脸皮问他们讨要一杯酒来安神。等战斗已经开始,大部队开进了战场,懒洋洋摊在地上的明星骑手站起来,敲了敲铁栏。
红桉县的监狱并不大,囚室彼此相邻,囚徒们能看见彼此。看守看了敲铁栏的人一眼,道格拉斯笑嘻嘻地向他抛了个媚眼,手指在铁栏上敲出一支小调。这声音顺着连通的铁杆,穿过一间间囚室。
监狱中响起了歌声。
那是非常动听的歌声,这样美好的曲调哪怕放在阴暗的监狱之中,也会让人身心愉快。道格拉斯的动作停了下来,他靠在铁栏上,托着腮,一脸神往。
“你瞧,我说过,”他对看守说,“马戏团的背景音乐值得一听。”
看守已经听不到道格拉斯的聒噪了,他满耳朵满脑子都是这清澈的歌声,让他想到家,想到春天,想到一切美好的地方。他的担忧在歌声中溶解,他的肌肉在歌声里放松,看守甚至没来得及打一个哈欠,便像一滩泥似的缓缓滑到了地上。他合拢了眼睛,面容安详,鼾声大作。
这不可思议的歌声轻如呢喃,却能穿过长廊,穿过门与墙壁的缝隙。看守们下意识倾听着这若有若无的声音,当他们听清那些音节排列的方式,当那柔软的旋律钻进他们的耳朵与心灵,睡梦如约而至。
“解释!”塔砂厉声道,幽灵之躯向着歌声源头飞去。
“我不知道!”维克多难以置信地说,“没有乐器的游吟诗人不可能光用安眠曲催眠那么一大群人,人类也是有基础抗性的好吗?以游吟诗人为职业的纯血海妖或妖精才能做到这一点,但如果这里有纯血魔法生物,你我都不可能感觉不出来!”
在看到杰奎琳去哪里都要抱着竖琴的时候,塔砂问过维克多关于游吟诗人的事情。
游吟诗人也是拥有超凡力量的职业之一,乐器便是他们的武器。为了以防万一,塔砂跟维克多确认过过去游吟诗人的能力范围,这种职业的人类能通过弹奏乐器增强队友的能力,或者让敌人陷入负面状态。没有了乐器的游吟诗人就像没了弓箭的射手,并不能翻出多大浪来。
但现状显然并不像维克多所说的那样。
“这不可能!”他还在对着满地的入睡者抓狂,“普通小型野兽那样的魔法抗性才可能被一首安眠曲直接放倒啊?”
塔砂脑中隐约闪过了什么,但接着目的地出现在眼前,那念头迅速地消失不见。
歌声笼罩着方圆数十米的空间,以歌唱者为中心,到处都是睡得横七八竖的人。一直一言不发的女孩正坐在囚室中,面无表情地哼唱,就在塔砂穿墙来到歌声源头的时候,她恰巧唱完了。
杀掉游吟诗人并不能解除已经完成的乐曲效果,至少维克多这么说。但他已经说错了这么多次……塔砂犹豫了一下,如果在这里让幽灵用一次性技能解决掉她,那等于同时消耗掉了红桉县唯一的移动摄像头。制造新幽灵并使之回到原位需要不短的时间,这期间会有一大片地区处于视线真空状态。
瞭望塔的监视有着不小的局限性,视线不能穿过房屋。当塔砂的幽灵之躯停留在杰奎琳身边,她看不到其他的囚室正在发生什么。
入睡的不止是看守,还有囚徒,唯有几个人在歌声中依然屹立不倒。有人从外面进来,他穿着普通的服装,有着普通的脸,手上拿着一串囚室的钥匙,道格拉斯把手伸出铁栏,对他挥了一挥。囚室的门拦不住普通先生,你怎么能指望一只破烂的锁,关住他这样一个技艺高超的盗贼?
幽灵到此刻才发现了异状,在盗贼快要打开囚室之门的那刻,塔砂当机立断,冲向了他。
【满月-野性呼唤】准备就绪,幽灵从隐形变成半透明的状态。利爪在塔砂双手上显现,它们短暂地化为实体,渴望着即将到来的鲜血。近了,更近了,她从背后急速靠近,看见她的人面色惊恐,但他们来不及发出一声提醒。
是那个盗贼自己躲开了。
他听见了利爪微弱的风声吗,还是直觉地感觉到了什么呢?这个人没有回头,只是迅速地向旁边一滚。这无往不利的技能第一次落了空,再强大的力量要是无法打中,它就不会有任何用处。
监狱的地板发出一声脆响,巨大的抓痕将岩石生生撕裂。盗贼滚出一米远,根本不看是什么袭击了他,只迅速地向旁边冲刺而去。拉开三米距离后他才稍稍转身,手中的匕首精准地飞向塔砂,飞刀穿透幽灵之躯,钉在地面上。
第一秒过去。
盗贼向她扔来看守的尸体,阻挡了她劈头盖脸的一抓。塔砂穿过尸体猛然向他扑去,烟雾似的躯体有利有弊,她穿过了尸体也穿过了盗贼,即便使用技能,幽灵身上也只有爪子的部分是实体。她在盗贼不断转身时频频冲过头,浪费了太多时间,操纵幽灵就像使用一只灵敏度很低的鼠标,并不适合战斗。
第二秒。
他灵活得像只涂了油的耗子,从不跟塔砂正面交锋。她动作得太快,幽灵之躯几乎散开,到最后才抓到了又一次攻击的机会。塔砂像鹰一样猛然俯冲下去,盗贼从靴中拔出的又一把短刀,撼上头顶的利爪。刀刃在利爪的巨力下碎成几段,锋锐甚至让裂痕穿过刀柄一路向下。但盗贼早在刀刃碎裂的前一刻便弃刀而逃,他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眯起眼睛,琢磨着对付幽灵的方法。
这便是塔砂能看到的最后画面。
三秒结束,副作用开始,幽灵在交战中化作碎片。盗贼警戒了一秒,迅速地隐入阴影。
道格拉斯的门开启了,骑手用两根手指敬了个礼,走出了囚室。接着被放出的是女孩与老人,另外唯二两个没有睡下的人。囚室钥匙被拆开,他们打开一间间囚室,把地上睡着的人踢醒,那些惊醒的人很快离开,前往旁边放置武器的房间。他们入狱前被搜了身,但没收的东西没有放很远。
他们从房间里、从守卫身上拿走武器,拿回驱灵护符,在入睡的人脖子上补刀。老人拿到了木杖,女孩拿到了竖琴,道格拉斯拿回了帽子和绳索。而后半数的人向四周分散开,他们冲向居民区,带着油与火。
仅存的留守军队,很快就得为此奔波。
“接下来我们怎么着?”道格拉斯问,看着盗贼,“头儿?”
被他称作头儿的盗贼看看老人,亚历山大向前走了几步,深呼吸,举起木杖,一声大喝。
轰隆!
地精们为地下城的震动乱跑,像一群炸窝的老鼠。附近的匠矮人迷惑的东张西望,怀疑刚刚发生了一场小地震。塔砂惊愕地看着地下城的破洞,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地下城的地形因为外在原因改变。
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尽管看上去完全难以想象。地上出现了一个两人宽的破洞,只有两人宽,但足有几米深,一路通向地下城。那可是几米厚的坚硬土石啊!老人的木杖硬生生击穿了地面,土石坠入通道之下,在地下城与地上的人之间,再没有一点遮蔽。
“跟我来!”亚历山大沉声道。
他们跳了下去,一个接着一个,十个人的队伍进入了地下城。塔砂脑中出现了那种经典游戏画面,勇者小队,还有他们将要刷掉的地下城。
是时候亲身试验一些可能性了。
第十个人跳入地下,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双脚没有着地。他还未试着在空中扭动几下,一股不知发自何方的巨大力道便将他一把攥住,砰地撞向天花板。
地下城的天花板十分坚硬。
他不是唯一一人,就在同一时间,足足有六个人影拔地而起。他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身躯便被糊在了天花板上,脑袋先着陆。上空传来西瓜碎裂的声音,道格拉斯拉着杰奎琳躲开从天而降的血雨。再下一秒,六具头骨碎裂的尸体摔落到地上,骨骼在二次冲击下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道格拉斯咂了咂嘴,盗贼皱了皱眉头,另外两人面不改色。塔砂看着毫发无损的四个人,神色凝重。
刚才那一下用了数量惊人的魔力,【地下城之主】这个技能果然和说明中一样,消耗简直没有上限。她能感觉出来,用在这四个人身上的魔力是另外六人的几倍,而几倍的魔力居然只能让他们双脚离地一会儿。
在同时面对一场大战的时候,塔砂不可能拿魔力储备碰运气,继续尝试用这种方式解决他们。
“职业者。”维克多麻木地说,“盗贼,圣殿骑士,游吟诗人,还有个什么?四个职业者。”
到这一刻起,塔砂才真正明白了职业者的力量——而他们甚至还没有开始正式交战。
她在这个世界里认可了非人物种拥有独特的力量,却从未真正理解的威能。职业者还是人类,却并不只是训练有素的人,更不是气功大师那样的骗子。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已经与普通人有了质变的差距,她低估了职业者,而维克多在一次次被打脸后,误判了这个世界的现状,以为职业者和深渊、天界的造物一样已经成为了传说。
那么有些事情就可以理解了。
如果职业者有着诸如此类的非凡特权,地下城城主的确不能轻易在内部解决掉他们。如果这个盗贼拥有隐藏自己存在的潜行技能,巡逻的队伍与瞭望塔一样,无法阻拦他通风报信的脚步。现下发生的这一切恐怕谋划已久。
北边的进攻拖住了大部分,让塔砂必须留一部分魔力应付那边的战局。在此处同时进行的扰乱活动让留守部队忙于扫尾,在这种情况下,地下城被这支小队闯了空门。
只是,他们来做什么?他们根本不可能在地下迷宫里找到核心的位置……
亚历山大折断了木杖。
不,不是折断,而是“打开”。粗壮的木杖被他的手开启,其中露出了一柄战斧。斧刃闪着寒光,顶部有锐利的尖刺,在木杖与老人粗大的手掌中显得意外纤细。他拿出长柄战斧,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流向不知何时抓在手中的挂饰。
老骑士的手抓着无名之手,无名之手掌心的珍珠被鲜血浸润,一瞬间亮起柔和的光。这光芒流水般落到地上,而后分割成两道。一道笔直地指向一面墙壁,一道在地上弯弯曲曲,没入前方的走廊。
“他们还真成功了……”维克多喃喃自语,“不需要神的神术。”
不用维克多解说,塔砂也能看出这神术的效果。
那两道光,一个直接,一个迂回,无不通往地下城核心。
北方的战斗正趋向白热化,化狼的玛丽昂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她在战线即将溃退时补了上去,就和计划中一样。她的利齿与尖爪将一个又一个敌人撕裂,但战场上的每个个体都是无法左右战局的蚂蚁,即便是这头凶猛的白狼,最多也只是只小甲虫而已。
东南角的兵力无疑处于劣势,主场优势、陷阱、不死兵种、士气与不科学的药剂能让两边的筹码扯平,但要抽走任何一角,都是相当危险的事情。
不如说抽走也没用,战场距离这里太远了。
四人小队在地下城中疾行,谁也不知道老人如何读取那两道光,他有时顺着蜿蜒的那一道前行,有时打碎墙壁。青筋在亚历山大额上跳动,金光在他的战斧上浮现,坚硬的外墙在他面前软如豆腐,脆如冰块。即便地精不断在前面修改着地形,他们也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留守在此处的男性亚马逊人与普通人类无异,让他们前去阻拦和送菜差不多。墓园中剩余的骷髅和僵尸爬出地面,圣骑士隔着一道墙便发现了他们,那柄战斧上的光芒让骨头滋滋冒烟,等锋利的金属真正落到它们头上,它们几乎像黄油一样融化了。这些被圣骑士轻易斩杀的不死士兵完全死透了,变成了不可回收的废料。
盗贼扔出飞刀,前方地面上蓦然冲出长矛组成的森林。被触发的一片陷阱再没有后续反应,他在前面蹲下,拨弄着陷阱的机关,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仓促的痕迹。”他说,“刚刚制造出来的、新鲜的矮人工艺。”
这位先生长得非常普通,表情十分寡淡,但当他这样笑起来,任何人都会感到不舒服。那是一种……嗜杀?残酷?冰冷?总之,一种异常生物不小心从皮下露出来的扭曲笑容。他站起来,对另外三个人挥了挥手。
“我一直很想知道我的手艺跟矮人的工艺比起来谁会更强,可惜我从未见过活的。”他说,“我去工作,你们不用担心前面还有什么陷阱。”
盗贼离开了队伍,他不再前行,只是用手指在墙壁上慢慢敲着。在活板门后面,工坊里,三个匠矮人透过类似猫眼的装置看着门前盗贼的笑脸,吓得抱成一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只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下一刻猫眼前就空无一人。盗贼进入了潜行中,地下城还能看到他的踪迹,却无法将消息传递给匠矮人——族群契约中,只有作为族长和塔砂签约的那一个能随时进行心灵感应和共享感官。
新制造的幽灵正飞快地向那边赶去。
而地精大军则堵在剩下的三人小队面前。
他们与地下城核心的距离,已经缩短到怎么抓紧施工也没有用的地步,施工队开始作为战斗人员出场。小牛犊大小的土石鼠一头头冲向勇者小队,力求将他们冲散,淹没,打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地精们在塔砂的授意下躲开亚历山大,专门攻击杰奎琳。道格拉斯不断回护小女孩,这拖慢了他们的脚步。
“我们必须走!”亚历山大眉头紧锁,“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的套索套住了一头地精,套索中的那一只变得不太听塔砂使唤。他骑在这地精背上,一只手抓着缰绳,一只手抱着杰奎琳,双腿还时不时踢掉一头向自己扑来的地精。他闻言都没回头,只喊回去:“要不您先走吧!”
“圣骑士从不丢下战友!”亚历山大怒气冲冲地说。
“道格拉斯从不丢下任何一位女士,何况在战场上!”道格拉斯说,翻了翻眼睛,“您可以把我……啊我的帽子!……您可以把我当做那什么来着,自愿的牺牲!呃,埃瑞安万岁?”
竖琴声奏响了,终于稳定了位置的杰奎琳开始弹奏与歌唱。这是一首慷慨激昂的战歌,乐曲盘旋在另外两个人头顶,鼓舞了他们的气力。道格拉斯挺起了腰,甚至从地精的激流中抢救回了刚刚掉下去的帽子。“我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他嚷嚷道,“走吧,别管我们了老爷子!”
亚历山大眉头死锁,他躲了一下,还是没能躲开缠上来的乐曲。战斧上方才有些微弱下来的金光重新恢复了,他绷着脸点了点头,转身,一斧劈出。
和死的土石一样,活动的土石也没能拦住亚历山大的路。
这年老的圣骑士开始发足狂奔,他的双腿重重蹬着地面,身上与斧上都缠绕着圣光。他再一次握住了无名之手,眯起眼睛,企图辨别出那颗珍珠上是否有裂纹,但那对他不再好使的眼睛来说太难了。
老骑士突然想起了那个年轻的撒罗牧师,他无知得可笑,但在某种程度上,却又让人羡慕。年轻的传承者啊……亚历山大寻找了六十年,走遍整个埃瑞安,有资格的人没有兴趣,有兴趣的人没有毅力。最终他一无所获,于是他就是最后的了。
这是个最恰当的终结。
亚历山大吸了口气,捏碎了这个陪伴了他一生的吊饰。
银质的无名之手在珍珠碎裂的那一刻消融,璀璨的银光随之融入了圣骑士的身躯。他的肌肉不再疲惫,会在阴雨天和剧烈活动时酸痛的旧伤疤不再鲜明,岁月带走的一切都在此刻短暂地归来。他的面容变得年轻起来,唯有眉间深深的纹路难以消去。亚历山大怒吼着击穿了最后一面墙,在厚实的石墙后面,藏着这座邪恶建筑的核心。
这是个恢弘的大殿,大殿中心有一个波光闪动的池塘。不自然的蓝色光芒倒映在天花板上,像一道蓝色光柱,光柱之中,跳动着一颗妖异的猩红石块,像一颗残缺的心脏。
亚历山大与那颗心脏之间,狼头骨的女人持刀而立。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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