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吴乾返回宅院,已是戌时。
围堵在宅院门口的狼国武士早已没了踪影,只是巴彦带来的狼国禁卫依旧在值守。
轻松绕门前的狼国禁卫,吴乾刚进入房间,还未来得及喝口热茶,岳山便如影而至。
“你难道不用睡觉吗?”吴乾翻了翻白眼,打趣道。
“吴帅尚未回来,我岂能去睡觉?”岳山依旧满脸冰冷。
面对这种忠心耿耿的冷酷家伙,吴乾无奈笑道:“好吧,现在我平安回来了,你快去睡觉吧。”
岳山却依旧立在原地,动也未动。
吴乾装作要脱衣服,道:“你不走我如何睡觉啊?”
只听岳山依旧用冰冷的声音,毫无感情道:“暗影卫传来消息,王仁则正在密谋造反!”
“什么?”
吴乾这一惊非同小可,王仁则狼子野心,这点他早有判断,可怎会这么快就准备造反?他的实力已经到了能聚众造反的地步?
虽然吴乾对这一消息疑惑不解,但既然是暗影卫的兄弟传回来的,应该不会有误。
“什么时候的消息?”吴乾问道。
“今天下午!”
岳山从怀中取出一张两只宽窄的纸条,递给吴乾道:“密函中说王仁则已经觅得废太子李澜,正在暗中纠集朝中官员,想要一举逼迫李泓让位,同时,王安培植了一批死士,又从各地招募到数千雇佣军,大有武装逼宫的架势。”
吴乾凝视着手中的密函,沉默不语,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半晌,吴乾抬起头对上岳山的目光,问道:“风雷军的兄弟们现在如何?”
“自从吴帅被扣上投敌叛国的罪名,风雷军便被兵部收编,兄弟们当时都很抵触,好在梁仁和几位将领出面,才算平息了这场风波。”
“不过,如今风雷军被调离到天水驻防,距离更远了,好在建制并未被打乱,主要兄弟都还在,只是兵部临时派遣了一名将领担任风雷军主将。”岳山回复道。
“仁弟他们还算识大体,没有与朝廷抗衡,不然肯定又会着了王仁则的道……”吴乾喃喃说道。
岳山眼神凌厉,主动请命道:“我这就返回稽城,杀掉王仁则以绝后患!”
“不可!”
吴乾悠悠站起身子,摇头道:“王仁则老谋深算,既然他已经打算要动手了,自然做好了万全准备。你此刻回去,先不说能否行刺成功,只怕最后命都会没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岳山沉入磐石的脸上,终于现出担忧来。
在他看来,吴乾此时身在狼国,明日将迎战狼国大宗师,只怕输多赢少,生死难料,而丰国内部又有王仁则作乱,吴乾虽想忠君报国,可如今又能怎么样呢?
“王仁则不过跳梁小丑,朝堂内有上官将军坐镇,他想作反,恐怕没那么容易!”
吴乾原地踱了几步,虽然他也是忧心忡忡,但他绝不会将这些忧愁挂在脸上:“事不宜迟,你现在赶紧秘密返回稽城,带领噬魂兄弟们隐藏在暗处,如果王仁则胆敢公然举兵作乱,你可助上官将军一臂之力,铲除乱臣贼子。”
“我走了你怎么办?”岳山忍不住问道。
“呵呵”
吴乾一声冷笑,自负道:“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我什么忙,倒是可以作为一支奇兵,策应上官将军,杀王仁则一个措手不及。我嘛,自有办法自保。”
岳山还想说什么,却被吴乾伸手打断:“放心吧,倒是你们,回去稽城后,千万不可轻举妄动,明白吗?”
岳山只得点头应是,随即趁夜离开苍狼城,朝着丰国王城稽城出发。
送走了岳山,吴乾独自躺回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王仁则早期拥立李泓为王,是因为他年纪尚小,便于自己控制,而随着李泓年纪的增长,开始对王权越来越渴望,自然也就对他王仁则越来越不满。
站在王仁则的角度分析,与其等李泓重掌王权时拿自己开刀,不如趁机重新拥立废太子李澜上位,那时,自己拥立有功,权利和地位自然更加稳固。
加上吴乾被狼国所虏,风雷军又远驻天水,这些都使得王仁则觉得时机已经成熟……
这一夜,吴乾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
次日,寅时。
吴乾用罢早膳,便将自己关在房间内,依照《青山经要》的内容开始打坐吐纳,顿时只觉体内真气澎湃,心神守一。
未时,吴乾享用完一顿丰盛的午餐后,将自己浸泡于浴缸内,让心身得到最大的放松和休息。
申时三刻,换过一身干净的丰国武士服,绑上龙鳞护腕,带上无坚不摧的琉璃斩,再暗藏几颗霹雳弹,吴乾还特意披上一条红色披风,顿时更显英雄气概。
拉开房门,吴乾精饱气足、神采奕奕地走了出来,在一众狼卫的陪同(押解)下,朝着中央广场走去。
今天的中央广场异常热闹,除去北侧王宫守卫警戒守护外,东西街道早被狼国士兵阻断,广场南侧是密密麻麻近万名百姓,他们一个个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争相朝着广场中央的石台望去,虽然比武尚未开始。
好在有一众狼国卫士开道,吴乾才能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从容不迫地朝比武场地走去。
“快看,这就是那个自不量力的丰国狗贼!”一声惊呼,顿时引来无数道目光,纵使有近百狼国禁卫守护,已然有上千的围观人群朝这边拥挤。
“丰狗,滚回丰国去!”
“看我们大宗师怎么取你小命……”
“丰狗必败!大宗师必胜!”
狼国百姓群情激动,一声声咒骂声、呼喊声吵成一团,就差没扔臭鸡蛋了。
吴乾始终面带微笑,对于激动的人群选择视而不见。
终于挨到广场中央,只见一块五丈长宽的方形石台横陈地上,那便是今次的比武台,印满各种飞禽走兽图案的各色旗帜迎风摆动。
正北方的石阶,每一级石阶上都面对面站着两名全副武装的狼国禁卫,身后各有一盏悬挂在高杆上的宫灯。
石阶由低到高,甚是宏伟,犹如通往天界的天梯。
石阶下方,铺着一条赤红色的巨型羊毛地毯,上面摆放着狼主的主位,东西两侧则分设四席,该是地位超然之人的席座。
绕着比武台设了近百个坐席,席案上摆满了烤羊腿、酒盏等美酒佳肴,案几后坐满了各级官员、领主。
比武台的四角设了四个巨型火盆,熊熊燃烧的火光,将比武场各个角落照得亮如白昼。
巴彦领着几名亲卫走了过来,从狼国禁卫手中接上吴乾后,亲自领着他朝主上席走去。
“我还以为你小子临阵脱逃了,没想到你竟真敢来和大宗师比武!”巴彦脸上挂着笑,只是说出的话略带嘲讽。
“你们搞了这么大的阵仗,又安排数百狼国精锐‘保护’我,我又哪敢逃跑呢?”吴乾回敬道。
“少跟我贫嘴!”
巴彦凑近吴乾耳畔,沉声道:“一会你直接认输即可,没必要真的上台和大宗师比武。”
这个时候,巴彦给他出这样的主意,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以大宗师的身份,只要自己投降认输,他绝对不会再跟自己动手。
可如果自己不战而降,恐怕从此以后,丰国和自己都将被人唾弃,永远不能抬着头活在这世间了!
吴乾却幽幽一笑,眼神阴冷道:“多谢巴彦丞相好意,但我今天来,不光代表我自己,我还代表着丰国,所谓责任重大,我岂能认输?”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言尽于此,你自求多福吧。”巴彦将吴乾领到东侧位子坐下,自己则紧挨着吴乾坐下,只是他故意把脑袋扭到一边,不再理睬吴乾。
吴乾也不以为意,径自坐在自己那席,身手摘下盘中一颗紫红色的葡萄塞入口中,只觉香甜美味。
不多时,大宗师和狼国左贤王阿古达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巴彦连忙起身施礼问好,吴乾也跟着起身相迎。
大宗师微笑点头,算是回礼,左贤王阿古达则冷哼一声,不满道:“哪里来的丰狗,竟敢与我同席?”
“哈哈哈”
吴乾闻言仰头而笑,盯着一身肥肉的阿古达,嘲讽道:“我可是你们狼主的安达,如果我是狗,不知你们狼主是什么?你又是什么?”
“你……”阿古达没想到吴乾的回击如此犀利,一下子竟无言以对。
大宗师则在一旁解围道:“吴乾少侠年纪轻轻,竟练得一身出神入化的好功夫,前几日与你切磋,令我钦佩不已。”
“大宗师客气了,今日向大宗师讨教,我可是硬着头皮来的,刚才巴彦丞相还劝我投降认输呢!”吴乾自贬身份道。
“哦?”大宗师幽幽问道:“那你是否会投降认输呢?”
一旁的巴彦和阿古达闻言,狠狠地盯向吴乾,只是巴彦希望吴乾投降,阿古达则希望他不投降,好战死在大宗师手里。
吴乾悠悠一笑,道:“就我自己而言,我自然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为了保住小命,投降似乎是我唯一的选择。”
此言一出,巴彦长处一口气,虽然自己很是忌惮吴乾,但所谓不打不相识,从内心深处,他还是希望吴乾能够好好地活着的。
阿古达则一脸失望,忍不住转头朝地上啐了一口,嘲讽道:“我就知道你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真不知我们狼主为何会与你结为安答……”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吴乾震声道:“不过,今天我不光代表我自己,我还代表丰国,所以,即便明知自己不是大宗师的对手,但也只得暂时将自己的生死放下,好全力与大宗师一战。”
“好!”
大宗师含笑赞道:“丰国有你这样的年轻才俊,定能在这乱世成就一番功业。”
“大宗师谬赞了!”吴乾拱手谦让。
一向地位尊崇,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大宗师,竟破天荒地对着吴乾拱手还礼,然后才转身朝自己的席位走去。
左贤王阿古达连忙追上,边跑边低声道:“大宗师一会可千万不能手下留情,定要将这个猖狂的小子掌毙……”
大宗师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也是,谁能左右得了堂堂狼国大宗师呢?
巴彦对着邻座的吴乾低声道:“大宗师一旦出手,就绝不会手下留情,这也是为何近三十年没人敢挑战大宗师的原因……”
“多谢丞相提醒!”吴乾不置可否,径自端起面前的酒盏浅饮一口,只觉酒液干烈,流入肚中的液体如同火烧一般,但也令他精神一震,战意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