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们的眼睛可以看见星辰,却看不见更广袤的黑暗。
那里面,有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黑色的火焰、地狱中的苹果、无数个未知的灵魂。
它们在述说,在传达。
或许。
只有目光锐利的人,才能看见、听见……
“高队!你来了?”
一身干练的林菲从忙碌的勘察人员中挤了出来,随手递过一副手套和脚套。
高以翔点点头,看向警戒线那边。
视线中,那座被警灯映亮的灰白建筑在黑暗中显得分外显眼。
他皱皱眉。
“现场什么情况?”
林菲摇了摇头,“不大乐观。”随后,又指了指手上相机的几张档案照片。
“死者身份已经确定,是Z大的学生;报案者是附近村子的羊倌,是他的牧羊犬闻到血腥味,然后发现了这里。”
“提取到凶手痕迹了么?”
“没有。”
林菲跺了跺脚,竖起了衣领。
“检验科的人来了,初步断定,案发时间大约为一星期前,凶手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现场值得推敲的证据很少。不过,有一个东西,需要你看一下……”
“恩?”
高以翔示意,林菲带头,越过了警戒带,身边是匆匆来往的警员,他们有的负责拍照,有的忙着勘察,使这座荒凉的孤山,有了些许生气。
“高队。”
门口的两名刑警冲高以翔点头示意,让开了身后那扇矮小塔门,高以翔俯身进去,一股浓臭扑鼻而来。
当看清楚里面景象的时候,他顿时站在了原地。
塔内已被照明设备照的白昼,视线中,三具尸体原封不动。两具呈大字状,分别横列在狭窄的灯塔地板上。
吸引高以翔注意的是第三具尸体。
他的位置距离门口最远,上身已经处于灯塔那灰白的台阶之上。而空气中那股浓烈的恶臭,绝大多数源自于这具尸体。
他的身体近乎扭曲,身下一大滩鲜血,早已凝固成黑色,而他的眼睛大瞪,显然,生前遭受到了某种折磨。
“这!!”
仿佛某种记忆,从高以翔内心深处浮现。
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看向负责那具尸体的那名老法医。
老法医姓周,平时队里叫他老周。此刻正半蹲着身,手拿着冰冷的器械不知道鼓捣着什么。
“怎么样?”
高以翔定了定神,蹲下身拍了拍老周的肩膀。
“三名死者死因相同,都是机械性窒息。没有发现凶器,死亡时间是一星期前的深夜,唔……”老周看了眼手腕的表:“差不多就是现在这个点。”
“那就是晚上12点?”
“对。”
“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没有?”
老法医“唔”了一声,带着手套的手指着第三名死者的脖颈,示意让高以翔看那里:“你来看看这名死者……”
高以翔俯下身子,顺着老周的手指看了过去,只见老周所指的,正是这名死者的脖颈,已经发黄腐烂的皮肤上,清晰的看得出,有三道乌黑的淤痕印在死者脖颈两侧,淤痕清晰,且边缘大小齐整……
“是单手掐住,动作很稳,并且一击毙命。”
高以翔皱起了眉头,进行着简单推测。
“对。”
“但是。”高以翔顿了顿,沉声说道:“这个凶手的手指……”
没错。
问题正是出在了这三道致命的痕迹之上,一个人的手想要掐死对方,首先他的手掌必须比一般人大,其次,三道,也就是意味着,凶手的手指……只有三根!
“三指?”
高以翔收回目光,看向老周,等待着老周的定论。
老周点了点头:“没错,凶手是三指,而且根据这三指间的指距,我怀疑,凶手是天生三指!”
“天生的三指?”
高以翔眉头猛然一皱,突然间,记忆中,有一头猛兽仿佛在蠢蠢欲动,破笼而出。
“高队,你再来看这里。”
并未看到高以翔反应,老周站起身来,又朝着灯塔的入口走去,然后停在了那扇破旧的木门前,伸手指去。
“这……这是?”
一个清晰的血手印,竟然印在门的背后,如同老周推测的一样,那竟然是一个清晰的三指血印。
相信任何一个看到的人都不会怀疑,这个手印的主人,是天生三指!
“难道是他?”
就在这时,高以翔幽暗的内心猛地亮起一道闪电,一个身影跃然而出!
“太奇怪了。”
老周自顾自的在那里摇了摇头。
“根据我的检验分析,并不能推断出这个手印就是凶手的,但是,这里为什么会留下一个这样的手印,从逻辑上,我们也无法得出结论。”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平时沉稳的高队,此刻气息略带紊乱,目光充满了一种幽深的意味。
“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其他发现了?比如说,指纹。”
高以翔看向林菲,作为他的助手,通常林菲都会早早做好一切调查报告。
果然,林菲点了点头,拿出本子念道。
“我查过了,凶手虽然并没有刻意的擦去指纹,但是,指纹库根本查不到凶手的身份,至于这个血手印,我们还在提取指纹中。不过,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是凶手对我们的一种挑衅。”
像这种挑衅意味十足的凶杀案,警队之前也会碰到一些,通常这样的凶手都会具备一些专业的反侦察意识,但是同样,这类人都有一个特征:自负。
他们会在现场留下一些意味深长的证据,让警方去调查。而他们享受的,正是这种与警方猫捉老鼠的成就感。
究竟是不是他,他又为何要重新出现,那个血红的手印,是他特意留下来的暗号?
高以翔咬着手指,陷入某种沉思之中。
而随着思考,他的目光,也习惯性的在这座白色的灯塔中游弋着。同时,他的大脑中,一些不为人知的记忆,也开始疯狂的推测起来。
三指凶手,血色的手印,现场凶手的人数不定……
不知是风声,还是其他声音,灯塔那小小的窗户外传来一阵阵规律的呜咽,窗外浓黑如墨,那片漆黑之中仿佛藏着未知的某些东西,在诱惑他去揭示黑暗中的秘密。
“林菲,那名报案人是本地人吗?”
他陡的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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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胜江,这是那名报案者的名字,是一名老羊倌。据说,他祖上几代都是靠放羊为生。
一双样式老旧的棉鞋,一身仿佛一直都没有洗过的羊皮袄,昏沉的目光,以及一口发黄的牙腔。
老羊倌是一名典型的农村老汉。
“老大爷,这么晚了还麻烦你,辛苦你了。”高以翔笑了笑,拍了拍火盆旁边的一个马扎,并同时为王大爷倒了一杯暖身子的奶酒。
老大爷连忙双手接过去,低头讪笑。
“为政府服务,不辛苦……”
林菲拿着记录本,同时柔声道:“没关系,大爷,我们就是随便聊聊。”
气氛顿时有些缓和。
高以翔朝林菲点头示意,然后朝王大爷凑近几分。
“大爷,能不能和我再详细的说一下,当时你发现案发现场的细节。”
“那,好吧。”
老羊倌答应了一声,搓了搓手中的茶缸,目光顿时飘向了窗外的灯塔那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