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以翔在远处默默的看着那两个人在山林中飞快的跃动,最终消失在了层层叠叠的枝叶之中。
他们都是真正的汉子,为了族群的延续,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曾几何时,高以翔也是这般热血刚硬的好汉,可两千多年的蹉跎,也早已消磨了他心中残存的热血,失去了生命的意义,高以翔已经无法体会到那种家国情怀,再难有那种使命感。
不惜为了什么,而去放弃生命。
虽然高以翔有时候会很厌世,但他真的想不出那个“什么”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高以翔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无比烦躁,之前的那点儿轻松愉悦也都在短短瞬间就已彻底消散,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放松恐怕真的是一种奢侈。
在自嘲的冷笑里,高以翔的脑海中却重又响起了之前两兄弟的对话。
微微一愣,高以翔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为了族群的延续,灭族之祸,难道?”
就在高以翔心中那个朦胧的猜测开始成型的时候,一群山鸟却陡然惊飞起来,在那嘈杂的振翅声中,一队衣甲鲜明的军士便拨开山林出现在了高以翔的眼前,那齐齐批斩杂乱横枝的动作更是让他眼前一亮。
这是一支真正精锐的百战之师。
高以翔仔细定睛望去,在那片密集的丛林之中,这支军队正有规律的分散,隐隐的形成了一个平面,每隔三米一人,地毯式的在搜索着这片山林,步履稳定而齐整,无声的行进中那强烈的杀意也在一点点累积。
在这种无形的杀意之下,就连山野间中凶猛的野兽都彻底销声匿迹,不敢出现,林间的飞鸟更是全部惊飞,他们就在这仿若死去的林中缓步的前行着,无声覆盖在他们脸上的铁面,更是给他们添加了些许铁血萧杀的意味。
高以翔默默的看着,皱着眉头飞速闪动的思绪,却在想着在历史之中,到底哪支军队,会这般凶悍铁血。
可在闪念间,他又突然想起了被这支军队搜捕的那两人。
从这支军队的严整军纪和强烈杀气中,高以翔就知道这绝对是一支纵横无敌的精锐之师,可这样强大的一支军队却为何要执行这种简单的追捕任务,而且对方也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
高以翔眉头蹙起更紧,隐约间那个面色苍白、剧毒入骨趴伏在壮硕汉子背后的人的面容突然在高以翔的脑海中闪过,隐约间竟有种熟悉的感觉,那高高凸起的颧骨和微微有些宽大的眉心……
“古羌族!”
随着一声大喝,高以翔霍然从沉思中清醒了过来,这些微微和中原人有所区别的面部特点,正是古羌一族所独有的标志,而且是古羌族里异常纯粹的血脉才越显现的特征,甚至在之前羊头峪村的村支书脸上,高以翔都没有看到这般明显的特征,所以才会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因为古羌之血流淌了数千年之后,到今日已经变得无比淡薄,残留下来的也就只有深深的历史沉淀和传承巫术了。
就连高以翔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梦中见到古羌族人,他不禁暗叹缘分,可就在他缓缓摇头的瞬间,他脸上有些惨淡的笑容却又是一滞。这个山清水秀的重峦叠嶂,明显不是西北荒凉之地,联想起之前那个受伤男人的话,高以翔的脑海之中也是一阵嗡鸣!
“灭族之祸……灭族之祸!”
高以翔不住的呢喃了几声之后,眸中的疑云才陡然消散,目光一闪,他的唇间勾起了一抹了然的笑意。
“难道这就是村支书口中古羌千百年前的灭族之祸呢?”
一边呢喃着,高以翔一边抬起头朝四周的山峰望去,他闭上眼默默的回忆着,然后此地山明水秀的峰峦形状却暗暗和他记忆中的羊头峪村相吻合起来。
这更是进一步证明了他的猜测。
在这个重叠了无数层的梦境之中,高以翔好像穿越了时空,看到了当年古羌一族为了避祸而在羊头峪村扎根的场景,只是,那座耸立在村边的白塔呢?
那座村支书口中已经存在了数千年,从他们出现之前就一直矗立在村边的白塔呢?
想到这里,高以翔不禁无比疑惑的睁开了眼眸。
可入目的场景,却再一次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那道缓流的溪谷已变成了深深的山谷,曾经溪流的下游也已经变成了一大片冲击平原,在此时的宽阔平原之上,开满了金黄色的油菜花,一大群一大群的羊如同一朵朵坠落凡间的白云,在那一片袅袅升起的炊烟之中,竟有着一个偌大的村落。
高以翔站在高处默默的俯视着,那里正是他记忆中羊头峪村的位置,只是此时在他眼中的村子大小竟数倍于羊头峪村,这大概就是几百年前的样子吧?
高以翔默默的想着,然后环顾四周,想要找到那座白塔,和入眼的却全是一团团的白云,他疑惑的低了低头,却发现自己正傲立在那座九层白塔的塔尖之上,脚下是圣洁的白塔和浮动的流云!
“啊!”
大惊失色之下,高以翔大叫一声,然后脚下一滑,竟直直的从白塔顶端坠落了下去,在穿透了一层层流云,被旷野间无尽的山峰吹卷和托举之下,高以翔紧紧皱眉,重重的闭上了眼睛。
可不知道过了多久,预料之中强烈撞击地面的痛感却并没有从他的四肢百骸中传来,高以翔难以置信的微微睁开紧闭的双目,可眼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小屋,一个娇小俏丽的背影在他眼前不远处。
又是一重新的梦境。
此时的高以翔,并没有什么大难不死的兴奋,反而心头笼罩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诡异无比的梦境背后,究竟又有着怎样的圈套。
这一层层缓缓深入揭开的梦境,又代表了怎样恐怖的意义。
这些未知的东西,总是能让人感到最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