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以翔涣散的眸光猛地一凝,若琳哭声的源头就在那座佛窟之中。
筋疲力尽的高以翔此时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不再思索若琳为何会沦落在这无人的沙漠之中,又为何会在残破荒凉的佛窟中饮泣,此时高以翔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狂奔。
用尽全身的力气狂奔到那座佛窟之中,去见那个他已朝思暮想了无数岁月的人,为此,他不惜一切。
梦境中的时光仿若虚无,遥远的距离也不过一步之遥。
就在高以翔动念狂奔的下一瞬,他就已经站在了佛窟之前,那佛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残败不堪,在这没有风声的沙漠中,佛窟之上却满是风蚀的痕迹,沙土堆砌的佛窟早已垮塌的大半,残破的佛像面目全无,只有一间小小的窟室在断壁残垣的萧条景象中残留。
此时的高以翔已听不到若琳的哭声,天地瞬间死寂下来。
高以翔微微皱了皱眉头,却还是毫不迟疑的踏入了其中。
四面沙墙的窟室已经坍塌了一半,只有两面墙还在艰辛的支持着,一面是窟室的拱门,而另一面墙上的景象,却让高以翔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那面墙上赫然有一幅壁画!
而且那壁画用色斑斓,色彩明亮,画中所绘的飞天更是栩栩如生、技艺非凡,这无比崭新的壁画和眼前残破不堪的佛窟格格不入,就连墙壁上雕塑的佛像都已被风蚀到仅剩残躯,可这副壁画却没有任何损毁的痕迹。
高以翔强行按捺着自己心中的疑惑,目光一瞬不瞬的注视着这副精美绝伦的壁画,脚步也不自觉的开始前进。
壁画之中所绘的内容就是敦煌无比常见的飞天图,在无数身姿婀娜、漫天飞舞的飞天画卷中,中心却有着一个无比曼妙的身影,她身上披着五彩的绫罗绸缎,长长飘舞在空中的衣带也被点上了贵重的金彩,就连浑身上下的首饰都浓墨重彩的进行了刻画,在飘然出尘的仙气中,竟还有一种奢华雍容的美。
一下子就摄住了高以翔的眼球。
可就在高以翔顺着飞天曼妙轻舒的白嫩藕臂向上看去,直到那栩栩如生的面容落在他眼中的时候,高以翔却如遭雷亟般一下子怔立在了原地,心中那些美好而旖旎的想象全部在瞬间转化成了震惊和恐惧。
那飞天的容颜,竟然和若琳一模一样!
高以翔猛地向后倒退了一步,心中惊骇欲绝的时候,画中飞天的脸上竟缓缓流下了两行血泪,红润的面色也一下子变得灰败。
“既不同路,何必同生!”
那是若琳的声音,可语调却是那般萧索而绝望,其中浓浓的悲戚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就在高以翔的心被狠狠刺痛,话音刚落,眼前的壁画便骤然崩解,整片沙漠似乎也一下子躁动起来,狂卷嘶吼的风声欲将整片大地都卷起,高以翔在那细密而尖锐的刺痛中,抚着剧痛欲碎的心猛然惊醒!
“既不同路,何必同生!”
高以翔浑身湿漉漉的坐在自己的床上,双手紧紧的捂住剧痛无比的心脏,口中却一直在失神的念叨着噩梦中若琳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他念了多少遍。
一抹无比寂寥的笑容爬上他的唇角,旋即高以翔竟轻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狂狷,只是那仰天长笑的脸上满是泪痕,笑声中也满是冰冷的凄凉。
他不懂若琳的话,也不知道这样的梦代表着什么。
此时的他也不想去思索这些问题,他只是觉得寂寞。
千百年漫长的生活,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独行,就算他尝遍了世间的酸甜苦辣,看破了红尘的爱恨情仇,可他依旧是孑然一身,没有人能真正明白他心中的苦楚,那种痛叫做寂寞。
无人能解的寂寞。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若琳,我宁愿和你安然相守着度过百年,也不愿一人在这条枯寂的长生路上越走越远,无法回头。若琳,我好想你……”
高以翔哽咽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和幽寂的夜晚中轻轻的回荡着,思念和寂寞一时间涌上他的心头,那已苦苦支撑了太久的心防,也在瞬间崩塌。
此时的高以翔就好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在无人的黑夜中独自饮泣。
不知他紧紧咬着嘴唇强忍了多久的泪水,那水雾迷蒙的眼眸中汹涌的水光打转,却一滴都没有真正的落下。
高以翔坐在床上,紧紧的抱着被子,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又是三点多。
他默默的回忆着之前在梦境中看到的一切诡异场景,越是思索,眉头就皱得越紧。
在过去的几个月中,高以翔似乎就一直被噩梦缠身,那无边无际的梦境排闼而来,在每一个都截然不同的噩梦之中,却都不约而同的潜藏着能将高以翔心底最深处恐惧勾起的因素,让他在痛苦和挣扎中惊醒,再在惊醒后的失落中绝望。
起初他总是以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没有太过在意,直到现在,几乎他每天晚上陷入到深层睡眠之中的时候,各种各样诡异的梦境就会如约而至。
前一阵,那段纠缠了高以翔十几天的梦境,竟是在领事案彻底了结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它仿佛就是和那件案子伴生而来的一般,在带给高以翔恐惧的同时,也抓住了他心中最无法割舍的弱点。
想到这里,高以翔的心狠狠沉了下去。
如今仔细想想,这些梦境出现的时间似乎都太过巧合,就好像是被人设计好了,然后移植到高以翔的脑海之中一般。
可是谁能有这般可怕的力量,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影响自己的潜意识呢?
就在这个问题蹦出的下一瞬间,高以翔就已自己给出了答案。
而这个答案也让他的心情无比沉重起来。
“三眼族,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上次的梦境中或许是为了温嘉,那么这次的飞天又代表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