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医生在高以翔不容辩驳的态度中也只能选择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他再次叮嘱了高以翔一些注意的事项,可高以翔却并未听在心中,他不相信将宋明关在警局的独立监室中还会出问题。
宋明在得知自己将会在警局中过夜之后,也终于再次安静了下来。
高以翔在缓缓关闭的门缝中,凝眸审视着蜷缩在椅中的宋明,依稀他似乎能看到他唇角挂着淡淡安然的笑意,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被手铐铐住的诡异安全感。
看着满身血污的他,高以翔的心情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压抑。
“砰!”
随着那厚实的房门重重的在他的眼前完全关闭,蜷缩的宋明在高以翔的视线中消失,连同那些因他蔓延开来的思绪似乎也在瞬间被齐齐斩断,高以翔微微晃了晃脑袋,对自己多余而诡异的想法,轻轻哂笑。
就连邹医生都已经确定宋明仅仅就是被迫害妄想症发作而已,他心中的恐惧也全部都是他幻想出来的而已。
高以翔微笑着转身,随手抬腕看了看时间,眉心一敛,无声的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为了宋明的事情,他已经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不知道张大壮死亡的第一现场到底发现了没有?
忧心忡忡的疾步前行中,高以翔的心中却是有些不好的预感。并不是他信不过林菲和项一方的能力,恰恰相反,他相信在两人的带领之下,此时恐怕已经找到了第一案发现场。
可那没有意义。
凶手既然针对的是高以翔,那么他留下的线索也就只有高以翔才能看出。而如今,他却已经有了大把的时间,在高以翔赶去之前,将那些痕迹全部抹去,就像之前的两次一样。
想到这里,高以翔嘴唇紧紧抿起,汽车也在轰鸣声中在城市的街道上极速飞掠。
建筑工地在出了这么大事之后,自然已经停工,平日里嘈杂混乱的呼喊声,和飞扬烟尘的大货车全部销声匿迹,空洞的楼房骨架在这样的寂静中,显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高以翔将车停下,站在旁边静静的在面前的场景中分辨着照片中的景象,直到他将目光聚焦在了那座曾悬挂了张大壮尸体的塔吊之上,周围的地形和建筑就像是一幅图画一般,被高以翔飞快的扫描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他缓缓的闭上眼睛,静静的思索着如果自己就是那个凶手,第一案发现场最有可能是在哪里。
如果想要彻底的了解犯罪,只有真正的走到罪犯的心中去。在那一刻,你就是凶手,你的想法就是凶手的想法,当一个人能真正的做到这一步,那么所有的犯罪将会在他的眼前无所遁形。
可到了那时,他也就不仅仅是犯罪的追猎者那般简单,他更是已经成为了最伟大的罪犯。
罪,就是这般。
只有深入,才能了解。只有恪守本心,才能保持清醒。
高以翔虽然长年行走在罪恶的边缘,但他心智的坚定绝非常人可以想象,可即便如此,他也绝对没有达到那般洞悉罪恶的神奇水准。
只是凶手既然所有的布局都是针对高以翔所布的,那么他便是最有可能洞悉凶手想法的人,也是唯一可能抓住他的人。
在空茫而黑暗的脑海之中,高以翔一笔一笔将方才看到的场景还原出来,仔仔细细的分辨了良久之后,他终于缓缓的跨出了第一步。
他的思绪将会为他指引正确的方向,他坚信这一点。
高以翔微微闭着双眼,在散乱堆放的砖块水泥缓慢而坚定的行走着,微微偏西的阳光已经染上了些许的金黄,洒落在高以翔的身上。
“高队,你怎么来了?”
高以翔绕过高高的塔吊,踏入了一栋只有水泥墙体骨架的高楼之中,那座高楼矗立在塔吊和张大壮生前居住的塑料板房中间,他踉踉跄跄的在幽暗狭窄的楼道中行走着,直到眼前出现亮光,项一方的声音也在他的耳畔响起。
他才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面对着项一方震惊诧异的眼神,高以翔只是稍稍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片还未完工的地下室,地下的空间无比广阔,几乎连通了地面上所有的建筑,就像是一个地下停车场一般。
而此时项一方和林菲就在这广阔空间的一角忙碌着,在高亮探照灯的照射之下,地面上所有的痕迹都显露无疑,尤其是那被沙土掩埋的深红色血迹。
高以翔没有回应项一方的问话,只是径自朝那片血迹走去,那定然是属于张大壮的血液,这里也必然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只是就像高以翔之前预料到的那般一样,现场已经遭到了破坏。
那草草掩埋的血迹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就算此时暴露在高以翔的面前又能如何呢?
只要那关键的证据或痕迹被彻底销毁了就可以了。
在这微妙的时间差中,高以翔仿佛又败了一阵。这种明明想到了在何处寻找答案,可后来才发现答案已经先一步被彻底抹去了。这好似愚弄的把戏,让高以翔心中隐怒。
“高队……”
项一方看着高以翔的脸色阴沉,面部肌肉也在不可抑止的抖动着,开口试探性的问道,却被林菲一把拉住,她冲着项一方缓缓摇头制止了他的行为。
高以翔既然能自己找到这里来,就说明他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凶手的信息,此时他在沉思之中,最为忌讳突如其来的打断。
但纵使林菲制止了项一方冒失的行为,依旧无法确保高以翔的思绪和分析不被打断。
那一阵催命般急促的铃声,在空荡而寂静的地下空间中,显得格外刺耳。
高以翔也是有些不悦的将电话接了起来,可仅仅只是听了一句话,他的心在瞬间就已经坠入了深渊之中。
无边的自责几乎在瞬间就吞噬了他的心。
在这场敌暗我明的较量之中,高以翔似乎完全败下阵来。
因为,宋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