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在天使孤儿院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昏暗逼仄的审讯室中,高以翔看似随意的开口,语气平静而冷。
李大福听着这样一句话,却在刺目的射灯中猛地抬起头来,圆睁的双目中瞬间褪去了方才的癫狂和迷茫,可那惊骇欲绝的眼神,只能在强光下看到高以翔魁梧的身影,看不清面目和表情。
怔然了片刻,李大福终于将目光从强光照射下错了开来,猛地垂下头颅,似是有些痛苦的长叹了一声。
在那长久的沉默中,高以翔毫不心急,无声的等待着李大福从痛苦的思绪中摆脱出来。
虽然他不是真正的凶手,反而还可能是受害者之一,但无可辩驳的是,八年的牢狱生活和几天前的疯狂审讯,早已将他本就有些癫狂的思维彻底摧毁了,他没疯,其实已经足够坚强了。
高以翔隐藏在强光背后的黑暗中,一边审视着李大福一边默默的思索着。
直到他有些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此间的寂静。
“看来你都已经知道了。”
李大福像是在自言自语,就在高以翔沉吟一声准备开口的时候,他却又在转瞬间否定了自己的语句。
“不对,你只是推测出来的,真相你并不知道,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不是么?”
听着那条理清晰的分析和反问,高以翔微微一愣,李大福的精神状态确实有些奇怪,时好时坏的思路,让他不禁眉心微蹙。
“你想要知道十二年前的故事么?”
在高以翔思索中的沉默里,李大福咧开嘴,露出一抹难看而诡异的笑容,微微偏着头,似乎是在搜寻着高以翔的目光。
“是的,我想知道李春江是怎么死的。”
听着李大福接连的询问,高以翔终于从沉思中恍然回神,声音依旧平静漠然。
可是李大福在终于听到了高以翔的声音之后,竟诡异的抽动着嘴角邪笑了起来,笑容越来越大声,情绪越来越狂躁。
在那诡异无比的笑声中,高以翔的眉峰缓缓耸立起来。
就在他想要出言呵斥的时候,李大福的邪笑突然停止,声音又恢复了平静。
“你想要知道,我就要告诉你么,当然不可能,因为我也不知道。”
李大福有些混乱而嚣张的回答,让高以翔的目光更加阴沉,冷冷出言点中了他的软肋。
“如果你就想这样蒙冤一生的话,我可以成全你。不过如果你想要抓到真凶,洗脱自己的罪名,我想你还是需要配合我,只要你将你所知道的全部告诉我,我保证明天的这个时候,你就可以在家里安安心心的睡大觉了。”
对于一个在高压的监狱生活中,已经被折磨到快要失去理智的人来说,也许自由和温暖是他心中的幻想,但冤屈和仇恨才是真正能激发出他心底渴望的东西。
高以翔所料不错,李大福在听到他的话语之后,猛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的光芒是那般炽烈,可是在恍然间重又黯淡了下去,语气也变得有些萧索。
“家?我哪里还有家?呵呵。”李大福辛酸的冷笑了一声,“不过关于真凶,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十二年前的事情我所知也不多,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李大福隔着强光望向高以翔的目光有些空茫,那突然转变的态度也让他有些惊讶,高以翔抬手将射灯往旁边推了一下,让语气尽可能的温和下来。
“那你现在能告诉我李春江到底是怎么死的了么?”
微微的适应了一下陡然昏暗下来的光线,李大福心中的紧张似乎消退了些许,可听着高以翔不依不饶的问话,他的唇角又泛起了一抹冷笑。
“我不知道,不过肯定是他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是什么意思?”
“就是报应。”
“为何会有报应,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和那些孩子有关?”
看着眼神有些空洞的李大福,像是深陷在回忆之中,高以翔赶忙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说了出来。
可在那一连串的问题中,李大福眸光一闪,回过神来,只是冲着高以翔高深莫测的笑,并不回答。
他不想回答。
高以翔明白他微微带着些嘲讽意味笑容中的含义,之前他曾经背弃过他的信任,便再也无法得到,对于精神不太正常的李大福,就连智计无双的高以翔也有些无奈,只好婉转的更换了问题。
“那你知道红丝带的含义么?”
看着高以翔识趣的更变了问题,李大福似是有些得意的咧嘴笑了,看那表情却又仿佛一个正常人一般。
“知道,当初在孤儿院里,能够被人看上并且有意领养的孩子也只是少数,而那些红丝带,就是院长发明出来的一种领养凭证,当有人意向领养某个孩子的时候,就会在他的手腕上系上红丝带,那在孩子眼中,是幸福的标志。”
“是痛苦的开端才对吧?”
听着李大福的话,高以翔在心底默念了一声,略一思忖后,他似乎终于明白了红丝带背后的含义。
那不是一种交易的凭证,而更像是一种主权的宣誓。
赤裸裸的占有。
思绪飘飞间,高以翔的眼神缓缓冰冷了下来。
“那你知道那些被绑上红丝带的孩子,后来的下落么?”
“都被领养了。”
李大福回答的无比干脆,高以翔眉头一紧,继续追问。
“可有例外么,比如说偷偷跑出来的孩子?”
高以翔在昏暗中目不转睛的观察着李大福,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没有。”
他在撒谎!
听着那有些低沉的声音,高以翔瞬间就在心底做出了判断,眸光一凝,飞快的从相册中抽出了那张相片,重重的拍在了李大福的眼前,用强光一照。
“那个曾经逃回来的孩子在这张照片里么?”
高以翔的问题直截了当,李大福目光一扫,瞳孔蓦然紧缩了起来,充斥着恐惧的神色,可最终他还是缓慢而笃定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