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劫匪弥留的最后强音缓缓落下,高以翔也紧皱着眉头陷入到了沉思之中,但是还没等他的思绪展开,那从四周仪器里发出的有节奏的刺耳警报声,也转变成了一道平直的声音,就像那仪器屏幕上显示的线条一般。
高以翔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回神间就看到了那条已经没有丝毫起伏的线条,心狠狠一沉,他的目光飞快一转便落在了那劫匪的脸上。
他脸上的红润在短短的瞬间就已经被苍白所取代,而方才还爆射着神光的眼眸也已经永久的闭上,只是在他失血的唇角上却似乎还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看起来有些许的诡异。
他终究还是死了,死在了高以翔的面前。
静静的注视着那张不是很熟悉的脸庞,高以翔的脑海却是瞬间空白,心头五味杂陈,似乎在短短的瞬间就已将所有的思绪,尽数抛到了脑后,心里竟莫名的浮现出一抹感同身受的悲漠和痛苦。
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似乎也随着这样的情绪突兀的袭来,那炼狱之火焚身的剧痛,不禁让高以翔紧咬着嘴唇,在那抹剧痛,以及门口有些沉重的脚步声的双重刺激下,高以翔也从恍然中清醒过来。
缓缓抬眸和之前见过的医生四目相对间,高以翔清晰的看到了他眼中复杂的神采,以及隐藏在眼底的淡淡恨意。
虽然那医生他知道这次的会面是伤者一力坚持的,但他也清楚眼前的这个警察和伤者之间的交谈,才是诱发了伤者提前死亡的关键,在他主观的印象中,那入狱的伤者很大程度上是被高以翔逼死的。
在这样先入为主的想法里,他对高以翔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警察先生,不好意思,请你先出去一下,虽然暂时联系不上死者的家人,但我们还是要尽到我们的义务,将死者先安置在太平间之中。希望你不要阻拦。”
当那医生说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浑浊沧桑的眼眸中也爆射出了一道矍铄坚定的光芒,其间充斥着警告的意味。
而此时仍旧身处在浓浓震惊之下的高以翔,面对着医生那严酷的语气,也只是有些漠然的点了点头,最后深深的看了已经慢慢冰冷下来的尸体,心底重重的悲叹了一声,一言不发的离开了重症监护室。
虽然他不明白为何那医生对他执念的偏见,究竟是从何而来,但是此时的高以翔也明显没有什么心思去争辩,纵使是见惯了生死的高以翔,眼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他的眼前爆发出了生命的最强音,然后逝去的画面,对他仍是一种不大不小的冲击。
高以翔静静的坐在重症监护室的长椅上,双手无力垂落在双腿之间,手中紧握着那条无比神秘的断裂丝帛,眉心深深的郁结着。由于在医院的走廊中不允许吸烟,高以翔无比压抑的心情无法得到有效的缓解,他只能默然的眉头紧锁,眼前不断的闪回着之前那劫匪在戛然而止的狂吼中逝去的场景。
回忆着那劫匪死后依旧微微上扬的唇角,高以翔心中的疑虑不禁更加深重起来。
在那越来越沉重的思绪里,高以翔的耳畔也不由回荡起了那劫匪燃点着自己最后的生命力狂吼出来的语句,在反反复复的咀嚼了许多次之后,高以翔的眉头却也不由越皱越紧了。
因为从他那并不长的话语中,却包含着许多让高以翔都感到心惊的隐秘事实。
高以翔不相信那劫匪在临死时所说的话语依旧是虚假的,于是在那有些偏执的信任中,他也开始对那无比简短的对话所遗留下来的最后线索,开始了最为缜密而精准的分析。
首先,那劫匪的表述和之前高以翔的猜测大致相同,那就是高以翔便是神秘人策划出的惊天阴谋的核心,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可怕的阴谋竟然已经酝酿了数千年。
这个信息的透漏,让高以翔不由又在第一时间想到了王崇。
其次,是那劫匪在最后一段嘶吼中提到的“他”和“他们”,能铤而走险潜入到第三监狱中行刺的“他”确实有可能会是王崇,但是以高以翔数千年来对王崇的了解,他始终都是独来独往的,那个“他们”明显是建立在“他”的基础之上,在高以翔的观念中,这更像是隐隐指向三眼古族的一条线索。
但是此时的高以翔在经历了那么多波诡云谲之后,也突然产生了一些迟疑,或许在无比神秘的王崇背后,也有着一个默默无闻的可怕而神秘的团队在支持着他,甚至要比现世的三眼古族更加可怕?
当这样的想法浮现在高以翔脑海中的时候,他的心情终是彻底的阴沉了下来,因为纠葛了千百年,高以翔深深的了解王崇究竟有多么神秘可怕,如果在他的背后真的有一个类似于三眼古族的神秘部族支持的话,那么想要闯过这一次的劫难,似乎希望渺茫。
虽然高以翔早已经厌倦了长生所带来的无奈,但毕竟没有人真正想要去死,尤其是死在这般复杂的阴谋中,高以翔甚至隐隐觉得,在那庞大阴谋背后所蕴含的东西,或许要比死亡更加可怕!
想到这里,高以翔沉凝的眼眸中爆射出一道精光,而在恍然回神间,他心底最为不解和忧虑的,却还是那个劫匪泣血吼出的最后一句话。
“一成一败,一生一死,真是讽刺啊!”
高以翔自顾自的在唇间咀嚼着这样的话语,回忆着那劫匪在说这话时无比讽刺讥诮的语气,也让他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一成一败,一生一死。
两个完全处在对立面上的词,如果说其中的一面是指高以翔在这场阴谋中最后下场的话,那么和他对立的另一面会是谁呢?
会是王崇么?
还是说,王崇也是这场庞大阴谋中的受害者之一?
想着想着,高以翔似乎缓缓的被一个无形的黑洞所吞没,在那无边的恐惧之中,虚实之间的壁垒都显得有些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