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始终毫不犹疑的变迁着,没有感情,没有牵累,只是自顾自的随着岁月的长河流动着,而无论岁月如何,总有些东西是亘古不变的,就如那高悬在天空的明月,虽时有圆缺,但却照亮着亘古的夜。也如那亘古的夜,始终保持着漆黑如墨的夜色,能将所有的一切全部遮蔽其中的漆黑夜色。
今天的夜,和往常一样。
一轮无缺的圆月高挂在漆黑的天幕之上,虽是秋夜,可却不是八月,万家的灯火在这浓稠的夜色中各自寂寞的闪烁着,那盈盈的灯光似乎将整个尘世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汇聚成一片光的海洋,抵抗着漫天星斗隐没的昏暗。
可在这样喧嚣的城市中,谁又会福至心灵的抬眸一望呢。明月虽圆,可在这浮动的人心之下,又有几人还能怀有那种超然物外的心境,那清丽俊雅的风骨也早已消没在岁月的流逝之中了吧?
庸庸碌碌的众生只知埋头,眼中除却酒色财气,便是柴米油盐。既然没有仰望星空,赏星观月的人,那自然也没有人能够发现,此时在这座城市的上空,盘旋着一道漆黑如墨的影。
那轻轻舒展的双翅割开高天狂卷的寒风,硕大如鹏的身形如一架滑翔机一般急速的掠过漆黑的天际,在月华的流转中,那如钢铁般的翅膀上,一根根如剑的羽毛反射着幽冷的寒光,漆黑的身影完美的消融在如墨的夜色中,唯有那双巨大的眼瞳,依旧闪烁着森冷的光芒。
它静静的在目力所难及的高天中盘旋着,阴鸷的俯视眸光中充斥着浓浓的淡漠,就如同主宰生死的王,在逡巡着自己的土地。
也不知它在寂寞到深夜中兀自盘旋了多久,披着一身月华的巨鸟,冷漠的眸光一凝,便朝着大地极速的俯冲了下去,只是在它如流星般坠落的过程中,他的身躯就好像被燃点解体一般,在迅速的缩小着。
等到它的身影穿梭在城市高耸的高楼大厦之中,身形已经变得无比正常起来,就好像是一只普通的迷失了归途的鸟一般,它静静的降落在整座城市最高的那栋建筑之上,眼眸中的神采依旧凝固着一抹充满人性化的阴冷,漠然俯视的目光依旧好像孤傲的王。
只是此时它的身上已经褪去了之前煊赫恐怖的气势,披上了一层平凡的伪装。
“哇……哇……”
它缓缓的张开锋利的喙,那粗劣嘶哑的叫声无比难听,回荡在整座城市的上空,就好像是一段不祥的诅咒一般,散发着一种无比凄凉而又充斥死亡的感觉,可当这样的声音响起,它坚固冷硬的鸟喙似乎掀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那抹森冷的笑意出现在一只漆黑如墨的怪鸟身上,显得那般诡异凄冷。
此时的它,只是一只乌鸦,却也是不祥和死亡的使者。
它来了。
而此时就身处在同一座大厦天台上的两个男人,听到那凄厉嘶哑的叫声,也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眼眸中的不悦和不耐也越加深重起来,那充斥着不祥的叫声,似乎也在潜移默化的加深了他们心中的怨恨,两人之间的争吵也愈加激烈起来。
秋夜里冰寒的风狂卷在高耸入云的大厦顶端,本就身处在天台边缘的两人,却因为愈加激烈的争吵而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存在,在那面红耳赤的对峙中,也不知是谁的眼眸中率先闪过了一抹猩红的凶戾,让两人之间的纷争愈加暴躁起来。
两人就好像输红了眼的赌徒,都试图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挽回自己的一点颜面,抑或是损失,不知是谁在被激怒的话语冲撞中,率先出手推搡,彼此之间的冲突也正式升级。
那悄然立在高楼顶端的乌鸦,静静的欣赏着这场无谓的争斗,眼眸中闪烁着饶有兴致的光芒,随着那道玩味目光的注视,两人眼眸中猩红的血色也愈加深重,就好像两头拼尽全力相斗的野兽一般,衣冠楚楚之下的理智在瞬间全部丧失。
直到其中一人哀嚎一声从高耸入云的大厦顶端绝望的坠落向大地。
在那一声划破长空的惨叫和悲鸣中,乌鸦坚冷的喙似乎也微微的颤动了一下,就好像是轻轻的抽动唇角冷笑出来一般,就在那抹诡异的笑容一闪而过之后,它轻轻扑腾着翅膀,收回森冷的目光,兀自朝着漆黑如墨的黑夜深处飞去。
只留下另外一个失手将同伴推入到万丈深渊之下的男人,颓然的跪倒在地上,方才还猩红的双眸在一瞬间就苍白无神了起来,他只是跪坐在地上,失神的望着街道上缓缓聚拢的人群。
渺小到就好像是一群闻到了食物气息的蚂蚁一般。
可无论他脑海中的想法如何抽象如何好笑,此时男人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僵硬了起来,他不仅笑不出来,思想都仿若停滞了一般,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方才是如何将同伴推下去的。
但那些,明显不是此时他应该纠结思索的问题,在那无尽的茫然和自责之后,恍然回过神来的男人,下意识的便连滚带爬的逃离了现场,就算只是一时失手的意外,但那毕竟是条人命,一旦警方介入,对他而言,前途便是无尽的黑暗。
他光明的一生绝不能这般无谓的葬送在此!
当这样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时候,他眼眸中闪烁的茫然无措也终是尽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坚定。
那个男人在沉吟了良久之后才冷静下来,若无其事的走出大厦,穿越过围拢在大厦门口的那些好事的人群,微微的裹紧了自己的立领风衣,快步的消失在了浓浓的黑暗之中。
漆黑如墨的夜色,是罪恶最完美的掩饰。
在那喧嚣的声音逐渐被他抛在脑后的时候,他也不由紧了紧自己的风衣。
秋已渐深,天气也真的冷了,就连这风,似乎都能将人的热血冷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