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之说,向来虚无缥缈,人世和鬼域之间,自有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试图将人鬼彻底的隔绝。
可鬼在生前本来就是人,而且在强烈的怨怼和不甘的驱使下,更是会化作混沌的缚灵,纠缠徘徊在尘世之中,只为胸中那一口憋闷的不平之气。
不得往生的鬼魂,身上的戾气最为深重,那沾染的业力也会反作用于饲鬼之人,那阴冷的气息与夺命的诅咒无异。
高以翔顺着何夫人的目光望去,他这才发现在这偌大的别墅之中,还有着一个灯光无法照射到的角落,那里一团漆黑,看着那有些黏稠的黑暗,高以翔的眉头也是狠狠一皱,只因他在那那抹黑暗之中感受到了深重的阴气。
而更让高以翔心中一凛的是,在那阴气的包裹之中,他还感受到了一抹冰寒怨毒的鬼气。
所谓的鬼气和平常人可感的阴气天差地别,后者可能仅是死亡气息的弥留,而前者则代表着有真正的鬼魂徘徊游荡。
随着高以翔目光轻转,并且迅速沉寂下来,缓缓回过神来的何夫人的脸色也在瞬间彻底的苍白起来,躲闪的目光中满是惊慌无措。
就在此时,高以翔也缓缓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一双严肃冰冷的虎目深深凝视着何夫人,语气中也没有了丝毫的客气,反而有些严酷。
“何夫人,你彻夜不眠,一任灯火通明,就是为了提防那黑暗中的东西吧,它让你恐惧,让人憎恨,让人日日夜夜都生活在无边无际的绝望之中,可你为何还要隐瞒!你的丈夫都已经死去了,我想你也明白何家俊的死和你家中的秽物有着脱不开的干系吧!”
高以翔逐渐高亢起来的声音,就好像是振聋发聩的审判一般,也像是压倒眼前这个兀自强撑的女子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全身的力气都好像瞬间被全部抽离一般,颓丧的软到在了沙发之上。
显然高以翔的话语,说出了她心底最深处的畏惧和迟疑,也在瞬间攻破了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防,就算在灯火通明的房间之中,她都只能感到深深寒冷。
而此时的高以翔也只是静静的审视着何夫人,并没有着急去那抹黑暗之中去一探究竟,反而是让何夫人自己默默的思索权衡着,直到她苍凉失神的眼眸中,再次泛起一抹细微的波动,高以翔的眉梢轻轻一挑,才缓缓吐出了自己的下一道诘问。
“事到如今,你还想要隐瞒么,我问你,何家俊是否在暗中饲鬼?”
高以翔清冷平静的声音落在何夫人的耳中,让她略显沧桑疲惫的双眸猛然抬起,其中闪烁着的全部都是惊骇欲绝的神采。可高以翔脸上的表情却一如既往的沉寂着,却也在无形之中,将沉重的压力缓缓的压在了她的心头。
在那一瞬间的挣扎中,何夫人终于放下了心中所有的坚持,将心一横,便决定将所有的一切坦诚相告。
“其实高队长你之前猜测的一点儿都没错,我和丈夫之间的感情却是在几年前出现了裂隙,他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迷信鬼神之说,我们的生活轨迹也在那时候发生了彻底的转变,直到几年前,他将一尊小鬼养在了家中……”
何夫人越说下去,声音也越是凄然,显然那段往事所带来的回忆,全部都是深深的恐惧和折磨,她自幼生长于书香门第,对于这些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本来就是不信的。她自然也曾无数次的劝说过何家俊早日收手,可不仅收效甚微,更是将他们夫妻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
从那时开始,何家俊的性情就开始大变,可生意上却好似如有神助一般越加顺利起来,在那财源滚滚之下,他心中对饲鬼所带来的神奇功效自然也越发深信不疑。
在那有些萧索凄然的声音中,高以翔默默的听完了何夫人的叙述,眉头也深深的皱紧了起来,心绪也不由自主的落入到了沉思之中。
根据何夫人的描述来看,何家俊应该是从几年前开始涉足阴阳神教之中的,而且在尝到甜头之后,变本加厉的将小鬼养在了自己的家中,祈求它护佑自己的事业能够就这样一帆风顺下去。
虽然从表面上来看,何氏集团在过去几年里,着实是在蒸蒸日上,可身为何家俊枕边人的何夫人还是能够明显的感受到他在这几年间的骤变,不禁性情变得越来越狂躁,而且身体也发生了一系列的转变,脱发、身形消瘦、性功能减退,等等一系列的现象都说明他在那鬼气的影响和业力的沾染下,阳气缓缓的消逝,生命也在被慢慢的蚕食。
“所以,他的死亡,或许不是一个偶然,而是在数年的时光中潜移默化的过程。”
高以翔想着想着,也是轻轻呢喃出声,视线也不由自主的一转,再次落在了那片黑暗之中,神情更是无比的凝重。
这样的想法自然不是他无端的猜测,就算没有何夫人的娓娓道来,高以翔也能从那抹深沉的黑暗中,感受到那道鬼气之中所蕴含的深深怨毒,那滔天的恨意,绝不是所谓一般的小鬼所能具有的。
在高以翔是观感中,与其说是何家俊在以身饲鬼,还不如说是那小鬼在拼命的汲取着何家俊身上的阳气,凝练自己是鬼魄,以达到自己复仇的目的。
“可对于一般的鬼魂来说,若是大仇得报,随着胸中压抑的那抹怨气的消散,那缠绵人世的鬼灵也会迅速消散,但为何此时在那抹鬼气中还凝聚着深深的寒意和怨毒。”
那感觉如此清晰,说明那道鬼魂绝没有消散。
但是他的饲主何家俊已然身死,他身上所纠缠的仇恨还没有消解,也就是说他想要报复的人,远不止何家俊一人而已。
想到这里,高以翔眼前突然浮现出曲柏的无头尸体,眼眸深处骤然爆射出一道寒光,若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