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似曾相识的尖利叫声,高以翔紧皱着眉头,先是怔然了片刻,旋即猛然长身而起,眼眸中闪烁着森冷可怖的光芒。
那一瞬间沉凝的气势,让项一方下意识的缄口不言,只是有些惊诧的看着眼前的高以翔,眼睛的余光不由好奇的向窗外瞟去。
天幕依旧阴沉,黑云遮空,无有不同。
而高以翔却是三两步便走到了窗边,紧张的眼神在阴沉的天色中搜寻着那抹漆黑的影子。
可他默默的站立了在窗前,搜索了良久,却依旧无法从本就晦暗的天色中,将那抹漆黑的影分辨出来。
心思沉重的高以翔无奈之下,也只好将目光再次投射到了那片沉凝不散的黑云上,眸光闪烁,阴晴不定。
“高队……”
眼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高以翔,周身凝聚的气势越来越森冷可怕,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项一方都感觉到一种几欲窒息的压迫,不由强撑着轻声开口。
那一声呼唤中,甚至已经带上了一丝哀求的意味。
高以翔似乎也感受到了身后老项心境的变化,将目光收回,默默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他才缓缓转过身去。
“好了,情况我大致都已经了解了,你们先出去吧。”
那突如其来的逐客令,让项一方微微有些沉重的表情瞬间凝固脸上,然而就在他下意识的想要出言询问的时候,一旁始终沉默的林菲,却是猛然抬起头来。
“好的,高队,那我们先走了,有事的话尽管叫我们。”
说着,林菲重重的捅了项一方一下,一边向他使着眼色,一边半拖半拽的将他带出了办公室。
当那扇门轻轻关闭,高以翔脸上强撑着的平静,也在一瞬间彻底崩解,那抹阴沉和凝重,让人望而生畏。
“邪鸦再临,看来他们还是不会放弃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
高以翔自言自语的声音无比清冷沉重,自从上次和王崇的最后一次相见,他就已经对这种被三眼古族豢养的可怕灵禽有了较为直观的认识。
虽然他没有真正的见识过这种能勾连生死,摆渡灵魂的邪鸦,究竟有何诡异之处,可能够让王崇都无比忌惮的东西,绝不会简单。
他一边回忆着第一次见到邪鸦的场景,一边暗自分析着此时的境况。
那道声音虽然无比的清晰,听起来仿佛近在咫尺,可无论他如何搜寻,却都无法真正的锁定它的踪迹。
而且在方才的一瞬,高以翔的心中竟还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许多混乱和恐惧,那能够直刺人心的攻击手段,或许才是它真正可怕的地方吧?
高以翔轻声的呢喃着,心情已经彻底凝重起来。
纵然他之前曾预想过三眼古族的阴谋将会如何发动,可高以翔还是没有料到,竟然会是邪鸦临世。
渡鸦三千,却只可能存在一只能够蛊惑人心、渡入黄泉的可怕邪鸦统领,那才会真正通灵的可怕妖物,也是王崇真正忌惮的诡异灵禽。
那仿佛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声哀鸣,竟那般轻易的打乱了高以翔的计划,整整一天,他都无心再去做更多的准备和筹谋,只因他很清楚,无论是何种的手段,都难以对邪鸦产生真正的影响。
与人斗,其乐无穷。
可若是敌手,已经隐约超脱于五行之外,那么所有的常规手段,都将变成一场笑话。
高以翔的心情很烦躁,不仅是灾祸当前的紧张和隐惧,更是对于邪鸦临世的无奈。
当本就晦暗的天色在黄昏的浸染下更加阴沉起来,高以翔圆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眸,从书山文海中缓缓抬眸,神情冰冷阴鸷,只是心底似乎有着一抹挥之不散的疲惫。
纵使整整一天,他都无比的努力,将他所能做到的准备都已经做到了最好,一系列环环相扣的命令雷厉风行的下达下去,力求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这座城市惶惶不安的人心彻底稳定下来。
可即便他已尽了自己的全力,但随着夜幕的缓缓降临,高以翔心中的不安却也不可抑止的愈加浓烈起来。
他遥望着天边依旧无比阴沉的黑云,沉吟了片刻,还是抄起椅背上的外套,反常的按时下班,朝自己的家中赶去。
不知为何,此时的高以翔,很想深陷在一场安眠之中。
那种由心而发的疲惫,让高以翔身心倦怠,无法抗拒。
高以翔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拖着疲惫的身躯,独自穿越茫茫人海,推开门回到家中的时候,他便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床上,片刻后,鼾声便已轻轻响起。
从那宽阔明亮的窗户朝外望去,夕阳缓缓沉于西山,敛没起最后一抹昏暖的光芒,将这片天地的掌控权,彻底交付到黑暗的手中。
就在此时,那悬浮天边的黑云,似乎突然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开始缓缓的蠕动了起来。
那诡异的画面并未持续太久,便在一声尖锐凄厉的嘶鸣声后,蠕动的黑云便在瞬间彻底崩解开来,在那阵阵让人心悸的振翅声中,无数道尖锐邪肆的嘶鸣声,自上而下的彻底笼罩了下来。
细密骇人的声音中,凝聚着深深的邪肆,而在那些盘旋在高天之上的漆黑翅影中,似乎还带着一种嗜血的兴奋!
“呜哇呜哇!”
仿若小儿夜啼一般的骇人声音,无限制的交叠重复着,铺天盖地而来,就好像死神邀约的丧钟长鸣,让匆匆归家的行人们,都不由惊呼着躲避。
“乌鸦!这么多的乌鸦!肯定是有灾祸又要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抢先嘶吼了一声,本就无比恐惧的人心,更加拼命的摇撼起来,整座城市似乎在短短的瞬间,就彻底的陷落在了无边的恐惧中。
而这种深切的恐惧,还在疯狂迅疾的蔓延着。
盘旋在高天之上的渡鸦三千,用它们越来越亢奋的嘶鸣声,一点点将人心中的弱点放大,将这座城市渲染得如同炼狱。
世道之艰险,在于人心之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