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高以翔的思绪一点点清明起来,他残破的身躯中,也浮现出一些微不足道的力量,他才开始试图将脑海中的千头万绪,一片片的拼凑起来。
虽然他对于这些诡异的灵禽,不像王崇那般洞彻,可真正走过了漫长岁月的高以翔,又怎会对其一无所知呢?
“所谓‘渡鸦’,说是勾连阴阳两界,其实它就好像是冥河上的摆渡人,接引着不愿重入轮回的冤魂恶鬼,渡过那条浩荡黄泉。所以,它们的出现往往就预示着死亡,尤为不祥。”
高以翔轻声的回忆着,古时民间对于“渡鸦”的传说。
这样的传说流传了千年之久,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了真实。
可王崇在之前的一晤中,又对这种灵禽补充了注释。s
“邪鸦临世,便为渡魂。冤魂数九,渡鸦数九。不增不减,不灭不清。”
脑海中回荡着王崇那无比低沉而晦涩的话语,高以翔的瞳孔骤然数紧缩起来,心绪也在短短瞬间彻底沉凝。
“若真如王崇所言,每一只邪鸦破越生死之界,渡过滔滔黄泉,便是为了渡回流连人世的离魂,那么三千渡鸦齐齐临世,又代表着怎样可怕的局面,难道这座城市中,真的徘徊着那么多不愿轮回的凶魂么?”
高以翔有些惊诧的呢喃着,声音微微有些尖利,其中充斥着浓浓的担忧。
他虽然素来不信鬼神之说,可在诡异的场景中摸爬滚打久了,高以翔也很清楚所谓的冤魂,究竟带着怎样可怕的执念才能够弥留人世。
就算在他无比漫长的生命中,他亲眼见过的怨戾魂魄,也就只有聂海瞳一人而已。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那么多人,都背负着那般沉重的仇恨和怨怼默默死去么?”
高以翔沉声自语着,古井无波的心绪,彻底阴冷沉重。
闪念间,他又响起方才邪鸦回望黑暗远天的场景,脑海中微微有些明悟。
或许这一切的诡异,都只是三眼古族为了最终的降临,所进行的筹谋,而那些怨戾的凶魂,多半也和三眼古族的阴谋有关。
当这样的想法在高以翔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他迅速的笃定下来。
而在他压抑的心中,真正好奇的还是,三千渡鸦齐齐临世,所要摆渡的究竟为何?
这固然可能是一场更加可怕的阴谋的.asxs.,但又何尝不是一条能够让高以翔直入真相的捷径呢?
想到这里,高以翔的眼眸里骤然闪掠过一抹诧异,在那瞬间,他好像突然有些明白邪鸦离去之前,最后回望的眼神。
虽然在那双阴冷到冰寒的眼眸中,高以翔都感受到了一抹惧意,它最后的眼神,纵使依旧带着赤裸裸的渴望和贪婪,可深处却隐藏着一丝淡淡的期许。
“或许它也并非是三眼古族真正的走狗,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更像是合作。”
如果三眼古族真的有策动渡鸦力量,那又何须数千年的筹谋,何须这环环相扣、逐步推进的计策,大可以以力破法,横扫无敌。
想着想着,高以翔本来有些绝望的心绪,似乎又浮现出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前路虽然依旧艰险而狭窄,可别无选择的高以翔却只能的头也不回的向前踏去。
一路走来,他又何曾走过一段坦途?
随着那般念头在他脑海浮现,高以翔的心中也骤然涌现出一抹豪情,周身沉郁的气势也是猛地一清!
然而就在他眼中的神光一点点闪亮起来的时候,高以翔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恍然回神,飞快的朝四周看去。
地上只有一朵朵斑驳如落梅的血色,却没有任何一具渡鸦的尸体。
“泅渡黄泉,不死不灭,魂兮所在,岸边重生。”
高以翔轻声的呢喃着古时曾流传过的一道诘语,幽幽叹了一声“果然如此”。
旋即提起一口气,左手撑在地上,缓缓挣扎着站起身来。
他的动作虽然还有些缓慢,可身躯却已不似弱柳那般随风轻拂了。
高以翔紧咬着牙关,忍受着缓慢动作中,微微扯动的伤口,绽裂开来的痛楚,在那从破碎的窗户中狂涌而入的寒风的吹卷下,一步一个血印的慢慢朝浴室走去。
强忍着痛苦,用牙齿和双手一点点将深陷在血肉中的衣服一点点除下,刚刚结痂的伤口,又重新撕裂了大半。
精赤着上身,矗立在方镜前的高以翔,隔着氤氲而起的水雾,默默的看着自己鲜血横流的魁梧身躯,紧皱的眉头丝毫没有舒展的欲望。
那一道道伤痕,并不像以往他受伤时,呈现出淡淡的粉红色,而是稍稍透露着黑色的暗红,难以彻底愈合。
高以翔阴沉的眉目,抬手在胸前的伤口上轻轻的揩了一抹浓稠血液,放到鼻尖上浅浅的嗅了一下,眉心又不由收紧了一分。
“死气……”
不死之身虽然号称“不死”,在高以翔数千年的摸索中,发现其实自己的身体并非如何神奇,只是有着无与伦比的自愈能力,机体功能无比的活跃,就好像一股活水一般,能够源源不断的重生。
故而不老不衰,不死不灭。
但渡鸦生在黄泉,生来就带着浓浓的死气,而这种和活跃的生机势不两立的精纯死气,也是高以翔不死之身为数不多的克星之一。
它虽然不能彻底的泯灭不死之身的重生特性,可却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他的神奇。
“或许这才是三眼古族真正的目的吧?”
高以翔轻声的呢喃着,语气里也涌现出了浓浓的恨意和忌惮。
看来他们是真的想要置我于死地。
他一边用阴沉的声音自语着,一边将淋浴打开。
那滚烫的热水如一道熔岩般浇筑在高以翔的身上,那流淌着黑红浓血的伤口处,倏忽升腾起一抹白烟,小小的浴室中,瞬间便充斥起一股腥臭无比的气息。
而在那水雾迷蒙中,高以翔仿若重伤的雄狮般,仰天嘶吼,痛苦不堪!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