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要回来,离了小石头,你就活不了了!”
小赖子也只是个孩子,一股头热逃了出去,又一股脑热跟着回来。
嘴硬道:
“回去你又要挨刀胚子,我反正是不怕,早就打皮实了,师傅打我就跟挠痒痒似的!”
“吃了糖葫芦,我就是他妈角儿了,我他妈怕谁啊?”
一刷的时候陈凛会心一笑;
二刷的时候陈凛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小豆子看到了光,小赖子却看到了终不见底的黑暗……但黑暗中,还有一串糖葫芦!”
……
俩人刚到戏班门口,就被打开院门的老师爷发现,两人惊慌逃窜,仍被逮回来了。
镜头落到院子里,小石头正被关师傅抽打,小石头这回没忍住,边逃边挨打。
镜头一错,小石头钻进走廊,见到了另一头的小豆子……
“师父,是我自个儿跑的,不关师哥的事儿,您打我!”
说着镜头落在板凳上,小豆子自己走到镜头前,撩起外衣,趴了上去。
这一回关师傅也动了真气,把外衣都脱了,拿了刀胚就往死里打……
刀胚子落在背上,震耳欲聋!
满院寂静。
见关师傅动了真格,众少年弟子纷纷跪地求饶……
镜头不时给到小赖子身上,他许是知道自己也逃不过这一劫了,赶忙掏出兜里的糖葫芦,囫囵吞枣往嘴里塞。
关师傅的每一下都打的极狠,不只是落在小赖子耳中,还有放映厅,一片死寂!
小石头哭着让小豆子讨饶,小豆子死咬着不说,又怕师弟真被打死了,就要冲关师傅反抗动手。
就在一阵叫嚷声中,老师爷从屋里冲了出来,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关爷、关爷、了不得了……小赖子他……他、他……”
关师傅赶紧冲了进去,众人紧随其后。
进了内院,镜头从众人脸上拉长,将整个大全景包进去了。
小癞子吊在房梁上,就在这时,墙边上,贴着《同光十三绝》画像下的木板,“哐啷”一下子应声砸落,溅起一片灰尘!
陈凛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幕的安排绝了!”
他这样写下:
“小赖子正是那个时代的写照,也是大多数戏班子少年的写照!”
“成角儿的路太苦了……不仅要吃天赋的苦,还要吃练习的苦,而小赖子意识到自己吃不了这样的苦!”
“在经历了戏园的精彩,回到戏班里,又看到了众人被师傅往死里打的一幕,他选择了上吊!”
“就如同《同光十三绝》底下木板砸下溅起的尘埃……他就是这条路上不起眼的尘埃之一……”
但是最终陈凛又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小赖子虽说死了,却就像他说的,吃了冰糖葫芦他就是角儿了……起码死前那一刻,他成了自己的角儿!”
小赖子死了,却也救了小豆子一命,以命换命,以钱换命……
二刷时,陈凛是觉得,这是小赖子拿小豆子三个大子儿的因果……
这三个大子儿帮助他成“角”了,而他也帮助小豆子成“角”了!
小赖子被一家驴车拖走了……
陈凛感慨,“或也将成为某条路边的一具被席子卷着的尸体?”
这天到了给祖师爷上香的日子,关师傅给众弟子将《霸王别姬》的故事。
小豆子听着《西楚霸王》的故事,眼里泛着泪光……
“……”
“人纵有万般能耐,可终也敌不过天命啊……”
“那霸王风云一世,临到头,就剩下那一匹马,和一个女人还跟着他……”
“霸王让乌骓马逃命,乌骓马不去……”
“让虞姬走,虞姬不肯……”
“那虞姬最后一次为霸王斟酒,最后一回为霸王舞剑,而后拔剑一刎,从一……而终啊!”
“讲这出戏,是这里边有个唱戏和做人的道理……”
“人,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
小豆子听完泪流满面,跪在地上,自己抽自己巴掌……
被板子打伤的手掌心渗出的血,落在脸上,触目惊心!
一是为了小赖子的死自责;
二是深深记下了关师傅的这一番教诲,深深记住了那一句,“从一而终!”
镜头一转,来到了去年寒冬的湖边,此时草长莺飞,荷叶扎满了湖面。
众少年在湖边练习。
镜头再转,戏园老板来到了戏班院子,原来戏班子定戏的差事被张宅上委派给了戏园老板。
这个张宅上陈凛一听还迷瞪,后续才知道,原是个公公……
两人走在院内廊里,恰巧见到了身穿红戏袍的小豆子——
小豆子的身段,仪态吸引了戏园老板的关注,让他表演一段《思凡》!
这一段,陈凛起初以为就过了,以为祖师爷上香那一段,小豆子彻底学乖了,也彻底入戏了。
可等到他唱出,“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陈凛忍不住咂舌,“坏事儿了!”
果然,戏园老板扭头就往外走,那意思是往后这“戏班子”也别教徒弟了,往后都没戏了!
小石头在一旁看,意识到要是这件事搞砸,小豆子估计真要被打死了!
一手抽走了关师傅手里的烟斗,一手揪住小豆子:
“谁叫你回来了,我叫你错、我教你错!”
小石头流着泪把小豆子压在椅子上,让他张嘴……
这下子,众人被吸引过来!
咿咿呀呀的戏腔背景音乐响起,场面更显焦灼。
小石头拿着关师傅的烟斗就往小豆子嘴里搅!
小豆子泪流满面,直等着搅出了血,小石头这才抽出烟斗,拿起家伙,开始表演!
小豆子最终还是向命运屈服了……
一件又一件事情后,他向性别妥协。
他呢喃着,“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大乐落下,小锤带着沉重又清脆的压迫感——
他终于改口——一边流泪却又一边微笑,含泪的笑令人心疼。
这一刻放映厅内,一片的泪流满面,都意识到,这一刻……他终于放弃了抗争!
一镜头一转,小豆子换上了戏服,来到了舞台上——那身段、那唱腔、那仪态实在叫人不得不折服!
台下观众席上的人员服装搭配,仍让人一愣。
直到年老的管事叫到关师傅,关师傅一句“张公公”,众人恍然!
但随即便是一阵担忧——这个剧情还能是什么事儿?
却结果,也没能逃得过“时代的压迫”、没能逃过的“命运的魔掌”!
……
看着小豆子被送到张公公屋里,后茫然无措、心如死灰走出……
路上几人发现了一个被丢在路边的婴儿,关师傅说人各有天命,但小豆子执意要收养,关师傅为了补偿小豆子,准了……
第一次看陈凛以为,“这或许就是小豆子的一个救赎?”
二刷是多少有点咬牙切齿,“不是救赎,而是压垮骆驼最重的一垛稻草!”
他知道这孩子该救,但还是忍不住想溺死他……感慨,世事无常!
……
是夜,当“磨剪子,镪菜刀”的叫嚷声再次响在小豆子耳边……
陈凛这般写下:
“或许正是从这一刻,从这一次之后,小豆子对性别彻底模糊了……而他也从这一刻开始,真正开始走入虞姬的人生当中!”
镜头一转,来到了戏班子拍集体照片的一幕……戏班子起来了!
看到这一幕陈凛恍惚不已。
一看时间,电影过去了四十多分钟了,竟然还没正式开始?
这算是《霸王别姬》前传?但这让陈凛很难言语,因为这些演员、这些小演员拍的太好了!
而用了四十余分钟做铺垫,陈凛更是感慨:“夏郁太大胆了!”
但夏郁也真的太让人“惊喜”了——“对于不喜欢的,可能十分钟都看不下去,但对于他这样的老电影迷、老文艺发烧友……这样的电影,他忍不住一秒一秒去咀嚼!”
“拍的太细致了,太有感觉了——每一秒的画面都让人忍不住去推敲!”
画面一暗,再度亮起,两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镜头前……
哪怕是早就意识到了这一刻,陈凛也好,放映厅内的其他观众也好,都忍不住惊讶出声:
“魏集鸿……还有……这是夏郁?!竟然真的是角色反串……”观众猜测是一方面,真出来了,就完全不同了!
两人穿着西装站在以前老相馆的背景墙前——
“啪!”一声,顺利将戏班最后的大合照那一下承接下来了!
魏集鸿的装扮不用说了——影视圈内当下,少见的大硬汉演员。
夏郁反串的造型,不得不说,陈凛只想到了一个字,“俊!”
影院内不少人实在忍不住议论纷纷,谁还管素不素质?都惊讶极了,都忍不住!
“难怪柏林电影节时,夏郁那副打扮,原来是为了这部戏做准备!”
“俊呐!太俊乐……她要是这一身出道,哪里还有同期男演员的活路?就是老余都要被她压一头!”
“毫无违和感,天呐,那眼神,那做派——那不妥妥就是那个小豆子的长大版?完美承接下来了属于是!”
一顿热议纷纭后,还是有人开口了。
是个大美女,“大家伙……咱就是说咱们先看电影,看完再讨论成吗?拜托了各位小声点!”
“好嘞好嘞,抱歉抱歉了介介~”
电影还在继续。
前头四十分钟交代了小豆子性别意识的转换,还有令人深思的故事,不显得赘余;
正片开始,短短几个镜头,几段对话就交代了过往数年发生的事情,当下的时代背景……
在照相馆,夏郁……或者说成年小豆子的一言一行就牵动着陈凛的心神。
他心中忍不住一阵感叹:
“夏郁就是夏郁……演什么,就是什么——短短几个镜头的功夫,就诠释出来了!”
前四十分钟的两个小豆子仍然在陈凛心中造成震撼,但夏郁一出来,他便忍不住盯紧了!
一是惊艳,二是想看看到底能不能把这个角色演绎的更好!
……
两人在一顿为难后,坐在黄包车上返回戏园。
程志清扮演的戏园老板,这一刻沦为了俩人的马前卒。
几人讨论着时事,从几人的言谈就可以看出几人不同性格跟不同的理念。
其余几人说的时事,小豆子……也就是程蝶衣却笑道:
“领着喊的那个唱武生倒不错……”
这声音真别说,能听出是夏郁的声音,却又不是她原本的声音,偏厚中带着一丝阴柔,又有点戏腔在里头,让人听着就享受。
他问,“哎,咱俩第一出《别姬》是在哪儿长的来着?”
小石头,也就是段小楼却道:
“那驴年马月的事儿,全让你记住了。”
陈凛看完这几段,逐渐也酝出味儿了……
“段老板,您这可不能忘……那不是在张公公的堂会上吗?”戏园的老板或者说经理,道。
“我保的二位小爷嘛?二位的发祥宝地!”
段小楼又道,“蝶衣,那儿现在成了棺材铺了!”
程蝶衣:“我昨儿刚去了……”
戏园经理,“又去找那把剑去了是不?早不知道卖到哪儿去了!”
伴着《当爱已成往事》前奏戏腔,剧情再次拉起了。
恍如隔世,陈凛仿佛看到了小豆子、小赖子跑出戏班那一段——
一刷时,陈凛只是感慨,直到二刷才写下了这一段话:
“这一段镜头将集会的学生、游城的士兵、吵吵嚷嚷的城市融为一体……又与程蝶衣、段小楼俩戏子的安逸进行对比……暗示着,这是一场暴风雨前的宁静,一场动荡即将展开!”
还有一个镜头,让陈凛忍不住再次深吸一口气——叫卖冰糖葫芦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只顾着追捧两位“名角儿”,人群最中心的程蝶衣却身形一愣,转过身看去……他许是想到了小赖子!
……
两人在后台化妆,现场观众却等不及了,而一到阴影里的人影引起了陈凛的主意,眼睛后的眼睛微微一眯,认出了这个人!
“老胡,胡畅!”
胡畅也是个大硬汉的形象,但这一出戏里,却消瘦的多了——有种不健康的瘦弱感!
陈凛一抿嘴,意识到这大概也是一个重要人物!
《霸王别姬》开始了。
程蝶衣一开口,不只是戏园内的观众惊艳到了……就连放映厅内的影迷们都听傻了!
有人窃窃私语,“这怎么像是夏郁真唱啊?真的假的呀!她还有这一手呢?”
旁边人趁着放映厅内灯光发暗,白了一眼,道:
“你是没看过那一年的春晚吧?夏郁唱的昆曲《游园惊梦》……你回去看看,不会比现在的震撼少!”
……
陈凛关注着电影,他发现了几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霸王穿的黑红白、程蝶衣穿戏服多呈现明黄,镜头给到了“胡畅”扮演的神秘人却跟观众席完全不同——他浑身上下都是黑的,背景都是,这让他给人的感觉更加神秘了。
唱戏期间,镜头也更多落到了这人身上。到了中段,更是给了一个特殊的镜头!
一旁的戏园经理·那爷还问了句:“您说到没到,人戏不分雌雄同在的境界?”
与此同时,一抹暖黄色的光打在这人的眼睛上,而他眼神则落到了台子上的程蝶衣的身上……
这一下,什么话都不用说,不用解释,通过这一抹光影,陈凛就知道了,这人对程蝶衣有意思。
看到这一幕,陈凛不禁再度感慨:
“夏郁……真将庄导的本事学到了,人物刻画,还真不一定需要语言……通过光与影、通过镜头语言,就足将人物刻画的入木三分!”
一段精彩的戏份结束,程蝶衣、段小楼返回后台。
通过两人对话,陈凛也知道了这人的名字。
元四爷!
而后台两人的对话、行为、打闹……那一瞬间腾起的旖旎让不少人都跟着紧张、暧昧起来了。
直到门被打开,元四爷走进来,众人才跟着松了一口气!
一刷的时候,陈凛紧张又羞的不行……
虽然早些年他作为文艺发烧友也有看过一些类似题材的影片,但不知道为什么,夏郁演的程蝶衣,真让他忍不住羞死了……
有惊喜,又好奇,又抹不开面儿!
没有任何不得了的旖旎,只是因为夏郁将这份劲儿拿捏的太好了!
二刷的时候,忍不住感慨:
“这一刻的段小楼对程蝶衣是动了心的吧?但就如他所说的……如果程蝶衣是女的就好了——而他这一刻也是将程蝶衣当成了女的!”
……
元四爷到来表示对段小楼、程蝶衣的欣赏,尤其是对程蝶衣,送了他一套首饰。
还对程蝶衣,道了段话。
道是。
“《霸王别姬》这一折,
渊源已久,
本是从昆剧老本《千金记》里,脱胎出来的,
好多名家都在这出上,唱栽过,
独你程老板的虞姬,快入纯青之境……”
这一幕,镜头落在镜子上,元四爷透过镜子看身后的虞姬,身后的虞姬从实景到虚景……
陈凛忍不住写下这一段话:
“这是否预示着,在元四爷眼中,对于程蝶衣他也模糊了性别?就如那爷所说……她到了人戏不分雌雄同在的境界?”
下一刻元四爷的话也印证了陈凛的想法:“有那么一二刻,元某也恍惚起来,疑为虞姬转世再现啦……”
段小楼在一旁兀自换衣服,元四爷见此,似想起了什么,就问他,道:“霸王回营亮相,到和虞姬相见……按老规矩……”
说到这,段小楼不以为意打断他,借了元四爷一步,拿了晾在他脚边儿上的衣服鞋子……
元四爷略一沉吟,方又道:
“按老规矩是定然七步,你只走了五步,楚霸王气度尊贵,要是威而不重,不成了江湖上的黄天霸了?”
段小楼却笑了,他不吃这一套,甚至有些揶揄、讥讽的意思:
“四爷,您梨园大拿呀,文武昆乱不挡,六场通透,您能有错吗?您要是都出了错,那我们兄弟这点玩艺儿……还敢在北平的戏园子里露吗?”
程蝶衣见状圆场,柔声讨好道:“四爷您得栽培我们……”
元四爷见状,也不生气,反倒邀请二人到家里喝点小酒,再顺带着细谈谈《霸王别姬》这出戏。
段小楼却婉拒了,道是要去喝一壶花酒……
元四爷见状问程蝶衣,“那程老板呢?”
程蝶衣没答应,见场面焦灼,那爷干笑两声打断这份尴尬……
元四爷走了,段小楼也走了,后台仅剩下程蝶衣一人。
镜头一转,荧幕被红粉的灯光笼罩,众人知道,这约莫是到了喝花酒的地儿了。
果然,段小楼出场了,来找一个叫菊仙的姑娘。
陈凛一动,意识到……“这或许就是成韫饰演的角色了?”
却被老鸨告知不凑巧了,菊仙姑娘不在,后段小楼从另一女人的谈话中,得知菊仙在“高枝儿”!
镜头不时落到楼上雅室大门前,往返几次,直到几声碎玻璃、碎瓷器的声音,伴着骂声响起……
菊仙撩开帘子从楼上屋里冲了出来,被一群人围在了走廊角……
菊仙不从,以跳楼相逼几人,一只脚都挂在了栏杆上。
众人起哄,直到她看到了楼下晃着手绢的段小楼,菊仙纵身一跃到了段小楼怀里……
一刷时陈凛只觉得这一段有点意思,尤其这一段……
成韫虽然惊艳,但魏集鸿的段小楼那风流又有些下流且贱不漏搜演的还挺好!
但二刷就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了。
他写到:
“如果段小楼不在……菊仙一样会跳,这是她这个角色的‘灵魂’,她是刚毅、决绝的……这也暗示了她的结局!”
电影还在继续。
菊仙转头就将这群人骂了,骂他们是一群丫头养的。
这群人怎么坐得住?直接下来了就找她算账。
这一段一如影片开始,观众找戏班关二爷的麻烦。
当初小石头虽然害怕,却也咬牙给自己一板砖救了场。
这一段段小楼虽然“怂”了,他两手捂住脸,就像多年前的小石头,抹了一把脸,而他段小楼捂了一把脸!
只是少年小石头与段小楼性格终究不同了……
他先是虚与委蛇告诉众人今天是他跟菊仙定亲的日子,还往水果盘儿里倒了酒,连菊仙都以为这是段小楼的缓兵之计。
众人更是不吃他这一套,就欲起哄重新拿下菊仙。
段小楼则拿起了个茶壶,笑着在脑门儿上一砸!
“嘭”一声,众人一哄而散……
陈凛二刷时,看着菊仙的几次眼神,意识到就是这一场,这几处戏让她彻底沦陷了。
镜头一转,来到了戏园后台,程蝶衣跟段小楼在化妆。
段小楼伤口未愈,上装疼的忍不住叫唤俩声……
镜头一晃,来到程蝶衣跟前,程蝶衣道听说了他去八大胡同的事。
这一段,程蝶衣的小性劲儿别说拿捏得陈凛都忍不住叫好。
那小眼神、小姿态、尤其是起身甩袖,他心中一颤——他忍不住攥紧了手,他看电影也好、看书也好,看到精彩的地方总是忍不住激动三分!
程蝶衣走到了屏风后生气,段小楼则为自己说错了话自打嘴巴,给程蝶衣道歉……
屏风后的程蝶衣终是心软了,给段小楼断了这么一段话:
“你忘了,咱们是怎么唱红的了?还不就凭了师父一句话……”
段小楼半垂着脑袋:“什么话?”
程蝶衣声音高,尖锐阴柔,却掷地有声:“从一而终!”
说完了,程蝶衣从屏风后边说话,边走了出来:
“师哥……我要让你跟我,不对……就让我好好跟你唱一辈子戏,不行吗?”
他言语间带着哀求。
段小楼一愣,“这不……这不小半辈子都唱过来了吗?”
“不行……说的是一辈子!
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程蝶衣皱着眉头,眼里全都是段小楼……
陈凛却唰的一下,眼泪就蹦下来了——“是啊,说好的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那也不叫一辈子……”
他心中悲凄,却只能晃了晃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打散了个人情绪,重新回到了电影当中。
他将这一段话写下。
这一段话他想有感触的不可能只有他一个,这一段话太让人忍不住琢磨了,一定会被影迷们传成经典!
……
段小楼终究不是小石头了,经过了多年的奢靡淫逸的生活,成了戏园的大老板,他早就不是那个眼里只有师弟的小石头了……
陈凛其实也是感慨的,因为他能感觉到,段小楼确实是将程蝶衣当成了最亲的师弟、兄弟!
也许有更多的,兄弟之上?可始终的,还没道突破那一层的地步!
更何况段小楼又碰到了菊仙。
他摇头沉声叹道:“蝶衣,你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呀……”
“唱戏得疯魔,不假,可是要活着也疯魔,在这人世上,在这凡人堆儿里,咱们可怎么活哟……”
这是两人成年后,第一次因为不同性格而成长而产生的冲突。
陈凛感慨,“程蝶衣没有错,段小楼也没有错!”
就像是演员,演戏是演戏,现实是现实……走不出戏的,终究是要毁了一辈子的。
这一段没有继续往下说,镜头来到了台前。
两人上台表演《霸王别姬》,而当霸王那一段,“以孤看来,今日是你我分别之日了……”
众人脑海再度响起《当爱已成往事》的前奏……
只是这一幕即将结束,镜头却突然由近拉远,成了大全景。
这时原本在台下看戏的菊仙站起身,三人进入镜头。
戏园掌声响起,镜头一点点落到了边缘,上面贴着——【贵妃醉酒·程蝶衣】!
陈凛感慨:“这或许已经说明了,段小楼与程蝶衣即将因为这个女人而分崩离析?独唱贵妃醉酒?”
镜头一转,菊仙回了花满楼用自己的家当给自己赎身,最后甚至把自己的鞋子丢到了桌上,老鸨的身前。
陈凛在笔记本写到:“扔鞋,寓意她菊仙不是破鞋,而鞋子更是她们这样的女性,在那样一个时代的身份的象征!”
有些倒装句……没关系,这毕竟只是他的粗稿!
陈凛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对于影片中每一个角色的台词都忍不住细细琢磨几分,就如这花满楼老板娘。
她讥讽怒斥菊仙:
“真他妈相当太奶奶啦你?做你娘的玻璃梦去吧!”
她一把将菊仙的首饰、鞋子从桌上扒拉到地上:
“你当出了这门儿,把脸一抹洒,你还真成了良人啦?你当这世上狼啊虎啊……就都不认得你啦?”
菊仙撩开帘子回来,“哟,可吓死我啦!”
她身上就是有一个风尘女子之外的刚毅与野劲儿……陈凛感慨,难怪能是头牌!
“我告诉你……那窑姐永远是窑姐,你记住我这话!”
这一段陈凛想到了很多,关于老板娘的过去、她对菊仙的家当不屑一顾……或许她也是从前的菊仙?
她这一句话,是否又说明白了菊仙的结局?
……
镜头回到了戏园,元四爷送了程蝶衣一条幅——风华绝代!
现场观众呼喊着他的名字,那副场面丝毫不逊色于当下的各大演唱会现场的热情。
“这场面还真有些看大明星演唱会、给大明星应援打卡的意思!”
陈凛想……这或许是程蝶衣最后的快乐的时刻了吧?
菊仙再次出现,道来定亲的女人不能留在花满楼,段小楼被菊仙一番话刺挠,围观群众起哄,当即决定要迎娶菊仙过门。
菊仙的出现,让程蝶衣晃了神,摔了门进了屋——这门一摔,摔到了陈凛心坎里。
而后程蝶衣拿着一双鞋子出来,丢到菊仙跟前……
这放在其他人眼中,估计都会忍不住感慨程蝶衣温柔……
陈凛却看出其中的机锋——“程蝶衣那是借着鞋子骂菊仙是破鞋。”
这酸劲儿、这小性子的姿态、让陈凛忍不住再度叫好。
但程蝶衣的小性、阴阳怪气、也终于惹恼了段小楼。
哪怕程蝶衣委屈服软,又道元四爷邀请,要栽培他们,段小楼仍拂袖而去。
程蝶衣伤心至极,瘫坐在化妆镜前,镜子里照着他充满了风情的下颌线与脖子。
元四爷出现了,带着一对难得的翎子而来,说道随时恭候他的到来。
是夜,程蝶衣去了元四爷家里,又见到了那把剑,元四爷见他喜欢,说不想谈钱,想让他做自己的红尘知己;
两人在院里唱《霸王别姬》,背景是一片的深邃,寓意着程蝶衣内心……一如当年从张公公府上走出那一幕!
突然,程蝶衣要拔剑自刎,却被元四爷提醒……“这是真家伙!”
程蝶衣这一举动,那一滴眼泪,彻底让元四爷入境了……
陈凛写下:
“其实到了这里,程蝶衣是真入化境了……”
二刷后,又改了!
写成,“这一剑也为他最后的结局铺垫了伏笔!”
镜头一转,一辆黄包车从府上出来,被霓虹兵团团围住……
车上链子被掀开,程蝶衣抱着剑,嘴角满是模糊的印子……
众人知道程蝶衣为了这把剑,将自己身体出卖给了元四爷……
众人还担心程蝶衣出现意外,转头程蝶衣却出现在了段小楼的定亲宴上。
他将手里的剑丢给段小楼让他看,段小楼只说是好剑,可他们又不上台,要剑干嘛使?
而这一次,彻底让段小楼、程蝶衣决裂了——
程蝶衣看着墙上两人合影,五味杂陈,菊仙递酒,却被他拒绝……
他宣布,从今天开始段小楼唱他段小楼的,他程蝶衣唱他程蝶衣的!
后负气而去。
镜头再次给到了霓虹兵入城的场面,预示着动荡的开始!
……
放映厅内观众不解。
有人问,“怎么就决裂了?”
有人道:“为什么现在才决裂?”
陈凛虽然年纪不小了,可对于电影记忆力却格外的好。别人大都忘了,他却记得这一把剑的故事!
也知道程蝶衣一而再找这把剑的内情……
他心下一颤,写到:
“当年小石头的一句戏言,入境的小豆子却当了真!”
当年在张公公府上,小石头道:
“霸王要是有这把剑,早就把刘邦给宰了!”
“当上了皇上,那你就是正宫娘娘了——”
小豆子怎么说的?陈凛想想,应该是:
“师哥,我准送你这把剑!”
陈凛又写:
“剑……小豆子拿到了,却物是人非!”
“或许一开始小豆子就错了……小石头说的你,是虞姬,但他是小豆子!”
陈凛写完踌躇了,划掉了这一番话……“怎么能说是小豆子错了呢?他也没有错啊,他就是虞姬!”
这一段写完,又划掉了……
他也被搞混了,他也有点分不清程蝶衣到底是虞姬、还是程蝶衣了、他好像也模糊了。
他深吸一口气——“看完再仔细斟酌吧?看完再仔细斟酌罢!”
他现在,不理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