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约的座位挨着宁王萧炟和王妃李氏,对面是庆王的案几,庆王跟侧妃魏成玉一席,上次在山庄遇杀手,顾如约喊了一声,救下庆王和魏成玉,魏成玉感激顾如约,又因为庆王和晋王的关系,魏成玉对顾如约很敬重。
甜笑着朝顾如约颔首,旁边的庆王萧暐递给她一杯果汁,怀孕不能饮酒,魏成玉水杏眼弯弯,妩媚地看萧暐,萧暐含笑看她,两人悄声说话。
顾如约有些明白萧暐为何喜欢魏成玉,傅念卿端庄大方,不苟言笑,魏成玉小女儿家的情态,更讨萧暐的欢心。
强扭的瓜不甜,彼此不合适的人在一起,互相是种折磨。
那厢李氏一直看着她,微笑着说:“五弟妹,想五皇弟了吧?”
顾如约不好意思地笑笑,“哪里,四嫂想哪去了。”
“想五弟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小夫妻分开,想念也正常。”
顾如约跟宁王妃李氏说话,宁王萧炟跟魏王萧宸喝酒说话,魏王萧宸现在几乎很少走出王府,过年出席家宴,平常不跟任何朝臣来往。
梁帝萧淙的嫔妃敬酒,喝了不少,顾如约坐的位置靠前,发现一个嫔妃敬酒时,梁帝杯子里的酒泼洒了些,身旁的总管太监高玉贵低声跟梁帝说了句话。
梁帝萧淙摆手,高玉贵似乎劝说梁帝少喝点。
旁人也许看不出来,顾如约看出来梁帝硬撑着,大概不想在这种场合暴露身体真实情况。
身旁的杨皇后殷勤地亲自倒酒,顾如约正对着杨皇后案几,看杨皇后温婉的笑容,在梁帝命高玉贵把自己桌上的一道菜肴赏赐给徐嫔母子时,杨皇后面部表情微僵。
徐嫔是九嫔之首,座位靠前,十五皇子萧旸未成年,跟生母共坐一几。
顾如约余光扫见四皇子宁王萧炟,萧炟豪爽地喝着酒,端着酒杯敬父皇。
梁帝萧淙一向喜爱宁王萧炟,对四皇子萧炟敬酒时,面色和蔼可亲,一盅酒喝干了。
顾如约估计梁帝萧淙撑不了多久,果然不久梁帝萧淙在高玉贵扶着退席。
皇帝走了,杨皇后主持家宴,众嫔妃皇子兴致缺缺。
熬到午夜,像往年一样御花园里太监已经架好炮仗,放炮仗时,梁帝出现在观景楼上,顾如约跟安和公主和明敬公主萧荣华,宁王妃李氏站在一起,庆王妃傅念卿没有来。
顾如约看见庆王萧暐跟魏成玉并排站在观景楼前看放炮仗,半夜天冷,魏成玉依偎着萧暐。
太监点燃炮仗,响声震耳欲聋,萧暐用鹤敞裹着娇小玲珑的魏成玉。
顾如约突然想起,萧逸征讨镇西侯前,也是过年,正月十五,萧逸带着自己上城楼观灯,那时自己是萧逸的侍妾,才不过两年,恍如隔世。
耳边太监高声喊;“皇上起驾!”
把顾如约的思绪拉了回来,梁帝起驾回寝宫了。
顾如约猜测梁帝身体其实没有痊愈,甚至可能很不好,出来参加皇宫家宴,也是为了告诉世人皇帝身体康泰。
皇帝走了,顾如约思忖,皇帝今晚不能出来了,她悄然下了观景楼。
离开皇宫,顾如约坐在马车里,看京城的街道到处燃着大红灯笼,寒冷的冬季变得温暖,想现在西南鲜花盛开的季节,没在西南过年,不知道西南过年有没有京城热闹,萧逸在做什么,也许在军中,同将士们一起过年,也像她想他一样,想念她吗?
马车转弯,看见晋王府大门前高悬红灯笼,守门的小厮看见王妃的马车,急忙打开大门,马车驶入,停在前院,沉香扶着王妃下车,门上的小厮回禀,“容公子来了。”
她没想到容安除夕夜来王府。
两个媳妇提着灯照路,顾如约看王府里无数盏红灯笼,晋王不在,偌大王府人丁稀少,多少有点冷清。
顾如约迈步进花厅,看见容安跟顾辞等自己,冬季的夜里,从屋外回来一身凉气,顿觉周身一暖,除夕夜,容安跟家人团聚,来到晋王府过年,是怕她一个人孤单。
顾辞看见顾如约很高兴,“姐,容大哥已经让小厮把炮仗架好了,就等姐回来放炮仗。”
容安笑着说;“辞哥都等着急了。”
顾如约没脱斗篷,笑道;“我在宫里看放炮仗了,走,我们自己放炮仗去。”
顾辞已经穿好棉衣,准备好,就等顾如约回府。
一出门,撒欢地在前面雪地里跑,小厮阿财和阿成在身后撵着,招呼他慢点跑,留在府里的下人都聚在花园等着看放炮仗。
顾辞跟小厮点炮仗,顾如约喊;“辞哥,你离远点。”
顾辞回头,“姐,我放过炮仗,没事。”
顾如约跟容安站在远处的雪地里,听着耳畔一声声巨响。
容安侧头看她,温润地微笑着,“你不怕吗?”
“不怕!我自己敢放。”
顾如约想起前世顾家每年除夕夜,大哥带着她看放炮仗,她自己跟小厮一起放炮仗。
容安唇角的笑容更深了,“还没见过几个女子敢放炮仗的。”
顾如约刚要说话,嘭地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容安抬起手,本能地想为她捂耳朵,手刚抬起,突然意识到不妥,又落下。
顾如约自己捂上耳朵,又接连几声巨响,震得脚下的地颤动。
容安没捂耳朵,习武之人,不怕震坏耳膜,
顾辞捂着耳朵跑过来。
等炮仗都放完了,三个人往回走,顾如约问顾辞,“冷不冷?”
顾辞晃着小脑袋,“不冷!我饿了。”
小孩子跑跳消耗体力。
顾如约吩咐沉香,“你去厨房传酒菜摆在花厅,上热锅子。”
顾如约在皇宫家宴没吃酒,侧头问容安,“容公子若是不着急回府,陪我喝两杯。”
“我今晚不回家了。”容安说。
萧逸在王府时,容安经常住在晋王府,王府里有一所小院,是晋王特意给容安准备的,就在萧逸书房旁的一个小跨院。
容安细心,顾如约知道容安是特地来陪她们的。
花厅里摆上酒菜,果品,热锅。
甘草端着酒壶给容安斟酒,顾如约说;“这是我自己酿的屠苏酒。”
容安端起酒盅,品了一口,问:“这屠苏酒是什么方子?”
沉香端酒壶给王妃斟酒,顾如约一一细说,“我酿的屠苏酒的方子是古方,用肉桂、防风,菠葜,蜀椒、桔梗、大黄,制乌头,赤小豆,八味药捣碎,装入布袋,提前一日把药袋沉入井底,早晨取出来,浸入酒中,煮数沸后,去渣就成了。”
容安喝了一盅,甘草又替容安斟满酒盅,容安端起来抿了一口,“与我往年喝的味道不太一样。”
顾辞正啃猪手,吃一嘴油,说:“姐,我也喝酒。”
“你不能喝酒。”顾如约道。
容安喝了几盅酒,玉面粉白,唇红齿白,说;“等你长大了再喝。”
顾辞吃饱喝足,坐一会困了,躺在卧榻上睡着了,顾如约起身给他盖了一张虎皮,顾辞睡热了,小脸红扑扑的。
顾如约对甘草和阿财、阿成说;“沉香留下,你们下去,不用侍候了。”
阿财和阿成找府里的男仆喝酒,甘草走到门口,回头看花厅里灯火辉煌,容公子和王妃二人饮酒,沉香在跟前侍候。
顾如约看只剩下沉香,说;“皇上破格提拔一个姓徐的贵人,十五皇子的生母,皇上的意图很明显,抬举徐嫔母子,大概为入主东宫做准备”
容安手里握着白玉盅,“皇上要改弦易辙,在年幼的皇子里挑选太子,几位成年皇子都排除在外,几位成年皇子背后有靠山,朝中有同党,势力盘根错节,皇上这样做,势必引起朝中动荡。”
顾如约品了一口酒,入口薄薄的绵醇之感,说;“皇上今晚貌似精神状态极佳,我观察皇上身体虚弱,扶持年幼的太子,恐难达成心愿。”
“此事应该尽快派人通知晋王,早做准备。”
“我也这么想的。”
“我现在就派人去西南。”
容安站起来,走出去,招呼一个暗卫,即刻赶到西南封地。
过年期间,京城不宵禁,京城五门通宵不关门。
暗卫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容安看了一下天,不久天就亮了,庭院地上已经铺了一层积雪,雪光中王府的红灯笼散发着朦胧的光。
酒喝得有些多了,他站在廊下,吹了一会冷风,体内的热慢慢消散。
容安走回花厅落座,顾如约也喝了不少酒,粉面似桃花娇艳,眼睛水汪汪晶亮,穿了一件水红纱衫,乌云髻,容色照人。
容安刚褪去的热,又升上来,玉面泛红,仗着喝酒,没人怀疑什么。
顾如约那厢说;“我跟辞哥初三回杨县娘家。”
“我送你们。”
容安脱口而出地道。
顾如约没推脱,知道容安一定不放心她们自己走。
顾辞睡了,孤男寡女对坐饮酒不便,容安推脱说酒水喝多了,回自己住的小院。容安是谦谦君子,发乎情止乎礼。
顾如约让沉香提着灯,送容安回房,服侍容安躺下,沉香方回来。
看天色,还有一个时辰亮了,顾如约不回房,偎在榻上睡了。
正月初一,京城里官员们互相拜年,投放飞贴,晋王府门上也挂着一个接福红袋,顾如约也准备好拜年贴分送各府邸。
门上的小厮从接福红袋取出来拜年帖,王府设门薄记录,顾如约查看门薄,记录一日上门拜年投递的人,上面有朝廷官员,各个王府,公主府,皇亲国戚,派仆从投递拜年贴。
文武百官大部分本着不正面得罪哪位皇子,最终继承皇位者不得而知,因此一般不开罪皇子们,礼数上克尽臣子本分,至于站队到那个皇子,也是背地里的行径。
顾如约看见门薄上有一个帖子记录空白,没有投贴的人的官职,身份,好奇地指着问门上送来门薄的小厮,“这个帖是什么人投的。”
门上的小厮说;“投贴的人走了,不得而知。”
“把帖子拿来我看。”
门上小厮找出无名氏的拜帖,呈上,顾如约搭眼从字迹认出是镇西侯施宗彦的笔迹,苍劲有力,洒脱不拘一格。
拜贴上写吉祥如意拜年话,顾如约捏着帖子看了半天,镇西侯施宗彦有心,粗中有细。
这时,甘草进来,“王妃,庆王来了。”
“快请!”
顾如约话音刚落,庆王萧暐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并没在门口停留,直接迈步进门。
珠帘外的脚步声有些急促,沉香忙打起珠帘,萧暐进来,躬身一礼,“拜见皇嫂。”
顾如约看他来得急,忙问:“宫里出事了吗?”
萧暐表情凝重,“听说父皇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