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惊(1 / 1)

霜雾渐起的冬日,青砖白瓦尽数被吞噬在雾色当中,这场大雪在夜色中下的悄无声息,盖住了茫茫大地。

天还未亮起,街上只有一些早食的摊铺亮着烛火,厨子正在忙前忙后地准备着。

从相国寺出来,谢殊没再去别的地方,踏着尚未褪去的夜色,策马回了谢府。

他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到了后院假山处的一处亭子里坐着。

朱红的亭子已经被白雪覆盖,里头的石椅上也被风吹进来了一层薄雪,下人还没来得及清理,谢殊草草地拍干净之后坐下。

这处亭子建在戚秋正屋左侧,离戚秋的院子不过两步远,戚秋推开窗户便能瞧见。

谢殊在亭子里静坐了一会,身上的大氅被风吹起又落。

他看似在闭目养神,手指却弯曲,放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可见此刻的不平静。

此时还天色尚早,院子里挂着的红灯笼轻扬,在一片白雪苍茫之下,天地尽显凄凉。

片刻之后,谢殊睁开眸子盯着那飘荡的红灯笼,一直看到深重的夜色褪去。

晨光微熹,寒风扬着细雪,霜雾越来越浓,眼看就要遮住戚秋的院子。

等东边露出一抹白,已经吹了半天寒风的谢殊揉着眉心,忽而失笑。

谢殊暗道自己真是魔怔了

他折腾了一晚上,身子早已经被冻僵了,这会儿冷得厉害。缓了一会,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准备起身离去。

跃下亭子的台阶,只是不经意间的抬眸,却让他脚步却倏地一顿。

谢殊看着前面,喉结上下一滚,垂在身侧的手指不下意识地紧握。

只见不远处的戚秋院子里,面朝这边的正屋窗户已经打开,戚秋一身紫衣立在窗户边,手托着腮,正遥遥地看着他。

见他看过来,她甚至还弯了眸子。

霜雾笼罩,将这不远的距离弥漫的缭绕,虽还不见旭日升起,但天总归亮了起来,不远处的厚雪压弯了树梢,落下了一层白。

隔着若隐若现的假山流水,两人相望。

一个薄唇紧抿,身子紧绷,一个弯眸在笑,漫不经心。

过了片刻,戚秋回身拿了斗篷出来。

她头梳云鬓,髻上簪花,从云雾中走出来,身上的紫衣随着寒风轻扬。

走到谢殊跟前,戚秋抬眸笑问:“表哥,你这次又是四处走走吗?”

话音刚落,只听云雾之中,系统送来提示音。

【恭喜宿主,经检测攻略目标谢殊的好感度平均值已经突破历史新高,特奖励两朵金玫瑰。】

“然后呢?”

谢殊的书房里,宁和立坐在了一侧的书桌上,激动地问,“你是怎么说的?”

宁和立酒品好,喝再多也不会断片,他醒来之后仔细琢磨了一下谢殊的话,越想越不对劲儿。

他不相信谢殊我有一个朋友的说辞,故而特意派人留意着谢殊的动向,本想暗搓搓的打听一下,谁知却是不见谢殊这两日出府。

他越想越好奇,实在是坐不住了,直接跑上门来问。本来谢殊并不打算告诉他此事,却抵不住宁和立说要给他出主意的诱惑。

宁和立这个人,别的事不上心,在这种事上却是个靠谱的。

谢殊将许多事隐去,也不提戚秋的名讳只说是一位相熟的女子,囫囵地讲了个大概。宁和立虽然不满,却也听得津津有味。

断在这里,宁和立不由得急了起来,“你且快说,后来呢?”

谢殊顿了一下,“与她闲聊了一会儿她家中的事。”

谢殊派出去的暗卫递回来了信,说是戚家的事已经找到了一些眉目,很快就会把东西递回来,谢殊也打算等过几日雪化了,将京城里的差事办好后亲自去一趟江陵。

宁和立一愣,“你就说了这个?你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为何不说与那个女子知道?”

谢殊也愣了,神色莫名地看着宁和立说:“说什么?”

宁和立急道:“说你心悦她啊!”

谢殊一顿,低声说:“我心悦她是我的事,为何要说与她听,给她负担?我若是说与她听,她又不那岂不是平白让她难做。”

戚秋住在谢府,谢殊本就怕她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万事不好张口。若是他今日向戚秋说了自己的心仪,戚秋又对他没有那个意思,他这不就是扔了个烂摊子给戚秋,让她从今往后在府上住的都不安心。

宁和立一阵无言,“那你就打算这么藏着瞒着?打算瞒个一辈子?”

谢殊一哂,“自然不是。”

他站起身,将放在架子上的短刀拿出来。

这短刀打磨的精细,放在檀木的盒子里,刀鞘外面还裹着一层金帕,可见是平日里小心翼翼地存放着。

谢殊撩起身上艳红的飞鱼服走到宁和立跟前,将这把锋利的短刀推向宁和立。

看着宁和立,谢殊清了清嗓子,桀骜的眉眼也是头一次当着宁和立的面软了下来。他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眉眼轻扬,哼笑着说:“教教我怎么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的语气不紧不慢,眉眼含笑故作轻松,却不知自己早已经将心思尽数暴露出来,

这把短刀是谢殊从西域带回来的,价值不菲,能在皇城脚下买下一处宅子,谢殊宝贝的很,往日里宁和立多看一眼都不让,如今却是送到了宁和立的手边。

宁和立拎起这把短刀挥了两下,终是没忍住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说:“谢殊,你也有今天。”

外面长风吹过,寒霜冻人,夕阳垂暮,染了半边天的橘红。

谢殊垂首,夕阳透过窗边洒进来尽数落在他身上,他无奈一笑。

冬日的早晨总是雾蒙蒙的,翌日,天刚一亮谢侯爷就离了府,连早膳也没有用,谢夫人被惊醒后也没再睡。

梳妆时推开窗,谢夫人便是叹了一口气,王嬷嬷瞧了一眼屋外也说:“上山的日子恐怕又要往后推迟两日了。”

这两日接连下大雪,把出城上山的路都给堵住了。

谢夫人无奈地说:“今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大雪下个不停。”

就是因为大雪,谢夫人安排的去灵山寺烧香的事一直从初五拖到了现在,本来看这两天出日头了,谢夫人吩咐下人将上山用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没想到这又来了一场大雪。

主仆俩正叹着气,从外面一溜烟儿跑进来一个小丫鬟,她也不敢进到内室,行礼过后,隔着屏风说:“夫人,淮阳侯府蒋夫人来了。”

谢夫人一愣,和王嬷嬷面面相觑。

离蒋氏带着苏文岚登门还没有几天,淮阳侯府怎么又来人了?这几日雪天路不好走,街上都没多少行人,蒋氏突然登门,还是这么一大早,天就刚刚亮起。

那日谢夫人和蒋氏的谈话并不愉快,最后险些闹了个不欢而散,苏文岚走时也是双眼通红,也不知蒋氏此次登门,又是为何。

谢夫人在心里寻思了一下,这才吩咐王嬷嬷去迎,梳妆的丫鬟动作也麻利了起来。

等谢夫人掀开幔帘出去时,只见蒋氏面色焦急地站在正堂之中,已经等的坐不住,在来回踱步。

不等谢夫人上前客套,看见谢夫人出来,蒋氏一把拉着谢夫人就朝外面走,“申娘快些走,府上出事了。”

谢夫人愣了一下,见蒋氏脸色的着急不像作假,心中顿时一紧,也来不及多问,快步跟着蒋氏出了府门,上了淮阳侯府的马车。

等上了马车,谢夫人这才知道原委。

蒋氏手里握着帕子,一脸心慌地说:“老爷和文岚吵了起来,现下老爷要勒死文岚,便是连老夫人都惊动了却也劝不住。”

谢夫人一听,眼皮直跳,“这是为何?”

蒋氏抿了一下唇,顿了好一会这才低声说:“还是因着与李家的事。这不是王严醒了,老爷也松了口,让我领着文岚去李府探望。本一切都好好的,可也不知怎么的,昨日老爷一夜未归,今早天还未亮却突然铁青着脸回来,驱赶了下人,二话不说便让文岚跪下,听下人说没过一会儿老爷便怒气冲冲地出去拿了麻绳。”

谢夫人皱着眉头问:“你也不知他们说什么?”

蒋氏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前头的车夫,凑到了谢夫人跟前小声说:“我来得晚,当时门已经锁了起来进不去。我站在门外,也就在老爷和文岚吵起来时听见了两句,老爷说文岚自轻自贱,不不、不珍惜名节。”

谢夫人猛然一惊。

蒋氏这会也慌得不行,抖着声音说:“一听这话,我哪里还敢再打听。眼见老爷这次是狠下来了心,我实在是劝不住,也不能看着老爷活生生地勒死文岚,只能来求你进府劝慰住老爷。”

谢夫人心也被揪了起来。

她这哥哥脾气暴,若真是一怒之下做出来点什么,那今日便是真的收不了场了。

越想心越慌,掀开帘子,谢夫人吩咐车夫走快一些。

车夫赶忙应了一声,只是路上都是雪,车夫纵然是有心却也无力,等赶到淮阳侯府时,府上已经是一片寂静。

前后都不见下人,蒋氏和谢夫人对看一眼,皆是忧心忡忡。

两人不敢再耽搁,也顾不上路滑,快步走到苏文岚院子,只见正屋的门已经敞开,门前围了一圈的人,还有苏家两位小姐正在啼哭。

两人顿感不妙,走近一看,苏文岚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不省人事。

谢夫人和蒋氏悚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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