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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秋有些蒙,垂着头坐在床上,久久不发一言。

外面倾斜的阳光洒下,透过窗户尽数照在戚秋身上,金灿灿的光芒连同戚秋都镀上了一层金边,可她浑身冷清,这橙黄的光似乎暖不热她。

谢殊的这段线索回忆片段发生在冬日,那回忆片段中的画面太过于真实,让戚秋身临其境,此时尚且有些回不过来神。直到感受到倾斜下来的日光后,戚秋这才恍惚地看了看窗外。

只见窗外阳光明媚,鸟雀啼叫,花枝乱颤,一片春意盎然之景。

戚秋这才深吸一口气,稍稍回过神,身子僵硬地靠在身后的软枕上。

谢殊的这个线索回忆片段里的内容不清不楚的,其中一个个的谜团浮现出来,让她一时有些茫然。

不等她沉思回想方才在谢殊回忆片段里所看到的一切,系统就送来了提示,打断了她的思绪。

【此谢殊线索回忆片段取自于你的第二世,你于上京之后被迫同意了魏安王的提议,参与了诱捕刘刚的计划,因锦衣卫的来迟而死在了刘刚手里,这是在你死之后发生的事。】

戚秋这才恍然,怪不得她看的糊糊涂涂的,因为她并没有这一世的任何记忆。她所有的记忆都是来自于她误以为是原著剧情其实是她的第三次死亡后重生所经历的一切。

她的每次死亡后重生都会覆盖上一次的死亡经历,系统会随之记录形成新的原著剧情,也就是她的每次死亡经历都会被系统记录下来,编造成一本书,在她下一次复活之后穿插到她的脑海里,让她误以为这是《京城谢府》原著本有的剧情,其实是她上一世所经历的一切。

她确确实实是穿书而来,但在她第一次死亡之后,书中的剧情便跟着她所经历的一切变动。

搞清楚了这件事,便少了很多疑惑,戚秋回忆着方才的谢殊线索片段,眉头却越皱越紧。

系统像是知道她心中的疑惑,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系统每一世都存在你身边,只是一直没有真正的现身,你第二世梦到的场景便是系统给予第二世的你的提示,只是很可惜,当时的你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当做梦境给记录了下来。】

戚秋:“.......”

戚秋的思绪被打乱,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系统每一世都跟着她也就算了,给个提示还竟这般偷偷摸摸的,第二世的它并没有现身,那一世的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无故做的梦是系统给的提示。

不过系统这么说,她算是也搞明白了第二世的她为何会做这个未卜先知的梦了。

想来是第二世的她做了什么事满足了系统,系统便以梦境的方式给予她一定的提示,那一世的她又有写日记的习惯,便给记录了下来,因为那一世的她还不知道王楚清和钱御史是谁便去问了谢殊,谢殊应该是留有印象,在审讯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便去她的房间搜找到了这本日记册子。

只是.......

戚秋紧皱的眉头不见松开,并无暇在此事上过多计较,心中再次回到那个让她捉摸不透又暗暗心惊的事情上。

那个老太监所言,不得不让她打冷颤。

“陛下怎么会不知戚家冤枉,只是.......”

只是什么?

陛下是何时知道戚家冤枉的?

陛下既然已经知道了戚家冤枉,又为何无动于衷?

一个个谜团浮现在戚秋心里,就像是一道道染上鲜血的催命符,让她原本茫然的心绪变得越发紧张起来。

一旦仔细琢磨这句话,就让人不寒而栗。

“陛下怎么会不知戚家冤枉。”

这句话就像是劈头盖脸给了戚秋一闷棍,其中内涵的深意让她心猛地一颤的同时还有些喘不过来气。

她的呼吸变得越发沉重,此时原来是钱御史害了王楚清的真相在戚秋眼里都变的不值一提。

咬着下唇,戚秋脸色很是苍白,无法不在此话上多想,与此同时心里还有一个更大的谜团——

那现在呢?

现在的陛下又是否知道戚家此事,明白戚家的冤屈?

戚秋手紧紧地攥着身上的被子,内心动荡不已,更夹杂着不安,她想不明白既然第二世的陛下已经知道了戚家的冤屈又为何不查,放任他人构陷戚家。

是戚家做错了什么吗?还是.......

戚秋的脑子越发混沌起来,身子却在此时狠狠地打了个冷颤,不仅想如果连陛下都不愿意为戚家主持公道,那她和谢殊现在这般费心调查又有什么用?

又有什么用?

戚秋反复的问自己,想不明白,更觉得慌乱,此时她整个人就像是被浸泡在冰水里,又冷又潮,鼻腔里还全是呛人的窒息感,宛如溺水一般,让她喘不上来气。

她不敢想。

她不敢想,可却不得不想。

在这个阶级分明的古代,能为戚家主持公道的便只有皇帝,可若是皇帝袖手旁观呢?

更有甚者,如果戚家的覆灭就是在皇帝的推波助澜和催动下形成的,戚家的覆灭在皇帝心中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她该怎么办?戚家该怎么办?

这一个个问题砸下来,一个个可能浮现在脑海中,就像是被风吹破的窗户,冷风一下子拥挤进来,吹得人透心刺骨的寒。

戚秋的身子都在颤抖,内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无言的憋屈和慌乱,顺着她的血液传达至五脏六腑,随即在心里横冲直撞,搅得她心口发酸发疼,让她想尖叫,想发泄,连尖利的指甲何时划烂皮肉,顺着指缝滴血都没有察觉。

终于,她终是坐不住了,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下来。

她浑身死气沉沉又夹杂着无声燃烧的火焰,就像是被冻住的火,僵着脸,连自己都说不明白自己想要做什么。快速的朝前走了几步,戚秋脚踩在地面上,冰冷的触感让她更加躁动不安,她深吸一口气,一直走到屏风处这才停下。

身子僵立在原地,手紧紧攥起,戚秋咬着牙,努力的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泄气,不能什么都不做,若是就此泄气什么都不做,那戚家就真的没救了。

况且那是第二世的事,那一世她死得早,在她死之后发生了什么也未可知,这一世想来陛下还尚且不知道戚家的事,毕竟戚家的事还没有爆出来,只要她努力调查出真相,就算陛下无动于衷,也不能坐以待毙。

若是她此时丧气,什么都不做,那戚家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强压下心中翻滚的心绪,戚秋努力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只是不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平静下来。

狂躁过去,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无声地压在她的心头,让她连喘口气都是疲倦的。

现如今她就好像是在幽暗的海水里不断游动的人,四处都是黑暗,她只能凭直觉向前渴望自己能尽早上岸,海水的涌动让她精疲力尽,不知游动了多久,曙光终于在前,可等她成功的上了岸却发现脚下的土地只有一尺宽,原来海水早就将世界淹没,方圆几千万里都是海水,她无处可逃。

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尽管努力的安慰着自己,她还是陷入无尽的绝望和害怕之中。

害怕她和谢殊所追求的真相根本就是徒劳,害怕她和谢殊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

绝望四下蔓延,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戚秋,她身子都在抖,在这个寂静的屋子里漆黑的影子被拉得细长而孤落。

她不敢动,一动就心慌。

外面阳光灿烂,鸟语花香,漂浮在空气中都是甜腻的花香,花圃中艳丽的花朵锦簇,拼命像人展示着自己的娇媚,可长风一吹,那花瓣便落了地,洋洋洒洒尽数埋葬在泥土中。

一切不过是粉饰过后的太平。

鸟雀立在屋檐下啼叫,歪着脑袋往里面探,温暖的日光渗透进来,可感受不到一丝暖意,那立在原地僵硬的身躯不知站了多久。

戚秋紧紧地攥着手,身子还是在轻颤,低沉的脑袋更是带着一丝灰败,只是在深吸了一口气后却强迫自己拿起方才东光递上来的玉品阁的记账册子。

她告诉自己,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例如这个面具人到底是谁。

压下心中的干涩,戚秋努力打起精神翻看着手里的记账册子,只是没过一会儿,她却是眉头紧皱,越发的烦心起来。

这本册子虽然详细,但牵扯太广,上到京城簪缨世家的贵女,下到京城的各大妓院都在其中,这要从何查起?

尤其是簪缨世家,这些个贵女要如何查?

戚秋再次有些坐不住了,她放下手里的册子,正欲站起身,就听外面传来几道叩门声,接着山峨的声音传进来,“小姐,您醒了吗?奴婢有事禀报。”

戚秋稍稍冷静一下,“进来吧。”

屋门打开,山峨快步走了进来,将一封信塞进戚秋手里,“小姐,这是方才门房的侍卫递进来的信,说是一个小孩送过来的,指名是给小姐的。”

戚秋闷声接过信封打开,上头只写了一行字。

“一会轩日茶馆见。”

最底下还画了一朵梅花。

抿了抿唇,戚秋折起来信,站起身对山峨吩咐道:“去叫东光,让他多带些暗卫,我们出府。”

山峨赶紧应了一声,却又没忍住迟疑地问道:“小姐这封信是谁递来的?竟如此神秘。”

戚秋目光低垂,开口的声音沙哑又低沉,“那个带着面具的男子。”

这个梅花印记就是他们说好的,面具人那边要是想好答应戚秋的要求,便送信到谢府,在信上画上梅花印记,戚秋便知道是他。

“啊!”山峨大惊,“竟是那个.......小姐,那个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您真的要去赴约吗?”

戚秋哑着声音道:“所以我要你赶紧去叫东光多带些人一起,快去。”

见戚秋如此说,山峨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转身出去叫东光了。

片刻后,戚秋坐上马车,东光充当车夫驾着马车去往轩日茶馆。

下了马车,一个石子便砸了下来,落在了戚秋脚边。戚秋抬头看去,只见面具人站在窗边,对着戚秋招手。

戚秋上了二楼,面具人果然坐在其中一个包厢里,见戚秋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不等坐下来,戚秋心里压着郁气还没有消散反而越演越烈,她也没有心思虚伪的试探,开门见山道:“想好了吗?想好了便把绿影毒和郑朝交给我。”

面具人却是不紧不慢地坐下来,笑着摇了摇头,“戚小姐,别急,这绿影毒和郑朝我暂时都不能交给你。”

戚秋脸色冷下来,“那便是你不想做这笔交易了,那还叫我来做什么?”

面具人肯定道:“这笔交易自然是要做,但.......若是我今日就将绿影毒和郑朝交给你,你若是不履行你的承诺怎么办?更何况这绿影毒如今我手里也没有。”

戚秋毫不客气道:“那这笔交易便没法做了。”

面具人将倒好的茶水递给戚秋,“自然不是。这郑朝只要戚小姐杀了刘川之后我们自然会放他回去,至于这绿影毒,虽然我手里没有,但我手里有一个戚小姐绝对感兴趣的东西。”

戚秋皱了皱眉头,问道:“什么东西?”

面具人手指点了点桌面,沉声道:“此次前去调查漕运总督的官员名单。”

戚秋眉心一跳。

面具人看着戚秋一笑,“漕运总督此事牵连颇深,你父亲同为江陵官员,你说这前去江陵的官员若是有两个与戚大人不合,想办法战火东引,岂不是不妙。”

戚秋听明白了面具人的暗示,也清楚面具人所言不虚,她抿了抿唇,一时没有说话。

面具人笑道:“这份名单岂不是比绿影毒更合戚小姐的心意?现在离出府去江陵还有一段时间,戚小姐想做什么都来得及。”

戚秋垂下眸子,指尖互相摩挲着,心里明白。

绿影毒其实不过是她为了试探面具人故意说的,并不是真的想要,面具人说得对,相比于绿影毒还是这份名单更合她的心意。

抬起眸子,戚秋道:“好,那就用这份名单抵了绿影毒,但是郑朝.......”

面具人斩钉截铁道:“郑朝现在绝对不可能放给你,不然我们岂不是太过于被动。不过请戚小姐放心,只要你们杀了刘川,我们一定会放了郑朝。我们明白谢世子暗卫的能力,也不想因为此事被谢世子的暗卫没日没夜的追查。”

释放郑朝戚秋一开始就没抱希望,毕竟面具人说的对,放了郑朝他们手里就没有了拿捏她的把柄,他们如何会愿意。

既然无果,戚秋也不再纠缠,伸出手,“将名单给我。”

面具人一笑,爽快地将准备好的名单递给戚秋。

出了厢房,下了茶楼,走上马车,直到马车晃晃悠悠的开始行驶,戚秋这才打开了面具人递给她的名单。

一目十行看下来,戚秋目光落在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上,面具人的话再次在戚秋脑海中响起。

“这份名单的最后一人本不在名单上,但这韩家公子韩言前两日不是中了毒药,这毒没个十天半月可解不了,眼看出发在即内阁只好另选一人顶上了韩公子。”

这名单上最后一个人是钱硕,钱御史。

原来如此。

放下名单,戚秋轻呼一口气,这才明白韩言为何会无缘无故在大街上被人挟持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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