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09
——不知道在您眼里,我能得到多少分？
顾瑶轻描淡写的落下这句,却问的并不认真，起码她的眼神是漠然的。
顾承文说：“你会在乎分数么。”
顾瑶笑了一下。
谁会在乎呢？
只是她并不知道，她那种笑容,不仅狠，而且毒,还透着一股快意,那是憋了十年，终于能安心喘出一口气的快意。
顾承文看着顾瑶，忽然说：“你可以恨我,怨我,从我手里拿走一切，但是顾家的基业一定要延续下去。”
顾瑶一顿,脸上的笑容也跟着缓慢的消失了。
接着,她便听到顾承文说：“这片江山，打下来不易,要守住它更不易,只有你是这块料,把它交给你,我也很放心。”
顾承文拿起刚才那份律师留下的文件,放到顾瑶面前，用手在上面拍了两下,说：“现在,它是你的了。”
那文件就好像是顾瑶的成绩单,里面写着她的分数。
顾瑶皱了皱眉，拿起文件翻开一看，顿住了。
那是一份转让文件。
顾承文这时说：“现在，所有顾家的一切，包括我打下的江山，都属于你了，这是你从我手里抢走的，也是你应得的。”
应得的？
顾瑶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怒气。
她要的根本不是这些。
她将文件放下，抬起眼皮，轻声问：“你以为我是为了这些东西？”
顾承文挑了挑眉，反问顾瑶：“难不成还是为了徐烁那小子？”
顾瑶没说话。
顾承文接着说：“从你十年前第一次叫我‘爸爸’，我就预感到，你将会是我所有孩子里最出色的那一个，只是你能出色到什么程度，做到什么地步，我也很想知道。你是个好苗子，你做事够绝，够狠，连自己都能下得去狠手，就不会‘妇人之仁’。”
顾瑶心里暗暗一惊，虽然对此早有预感，但是突然听到顾承文这样说，还是感到骇然。
“你果然都知道了。”
“你玩的那些手段，我年轻时候也都玩过。你那么排斥做我的女儿，不愿改姓‘顾’，怎么突然就又同意了？我那时候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值得你图谋，不惜让你在我面前演戏十年。”
接下来那几分钟，顾瑶一句话都没说，却也没有露出丝毫诧异或者惊慌，她只是安静地听顾承文说。
“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你不喜欢被人安排你的人生，你恨我是你的父亲，恨李慧茹是你的母亲，恨我拆散了你和徐烁，令你留在江城，不得不过你不想要的生活，这些我都明白。可你知道么，只有这样的生活才适合你，你以为你和徐烁在一起就能幸福？你是我的血脉，注定不能平凡度日，简单的生活只会逼疯你，你注定要做大事。”
“你在我身边安□□的人，你利用驱使祝盛西和杜瞳，收买阮正新和金智忠，这每一步都很漂亮，你的目标和决心也够坚定。你要斗垮我，就不得不和我身边的人来往，你用他们，却又不完全信任他们，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你的棋子，这些手段用得非常漂亮。但我不相信，你的动力只是你十几岁时谈了一场恋爱那么简单。那种幼稚的关系，有什么值得这么做的？”
“你恨我，因为是我给了你生命，你厌恶我这个父亲，却又不得不承认这种关系，你厌恶姓‘顾’，却又不得不做顾瑶，你恨我们摆布你的命运，让你被迫在十六岁就经历人生巨变，与其说你是因为要为徐烁讨回公道，为徐海震翻案，倒不如说是为了要拿回自己的自由，拿我们来泄愤罢了。”
“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要让我一无所有，我可以都给你。如今它们这些都是你的了，你也用不着那么仇视，眼下的残局也该你自己去收拾。”
顾承文说到这里，身体感到一阵不适，他咳嗽几声，好像很痛苦。
顾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她只是拿起文件，站起身，手里攥着那几张纸，好像要把她的手指烫伤。
事到如今，顾承文还是死性不改，还是要摆布她，还把自己所有的产业都拱手相让，想用这些东西捆绑住她的后半辈子。
简直可笑。
顾瑶转过身，走向门口。
直到身后突然传来顾承文的声音：“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
顾瑶侧过身，看着倒在床上气喘吁吁的顾承文，那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是半副残躯。
“我一直很小心，也一直在防备，我猜到祝盛西会做手脚，我每次收到他送来的药，都会找人检验。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顾瑶面无表情的开口说：“药方没变，变得只是成分比例，而且变动不大，短期内并不会看出差异，每过一段时间就变动一次，你的人很难验出来，何况你服药后也没有异状。”
“这不可能。”顾承文又咳嗽两声，说：“轻易改变比例，这样太过冒险，需要有人先当实验品，确保万无一失才能下手，但我的人调查的很仔细，‘江城基因’根本没有人吻合所有实验条件……”
顾瑶安静了几秒，眼神依然平静，心里却有了起伏。
刚才在路上还困扰着她的问题，一下子找到了谜底。
她张了张嘴，看着顾承文苟延残喘的模样，好像透过他看到了顾竑，看到了祝盛西。
然后，她轻声说：“祝盛西和顾竑就是最符合条件的实验品。”
是啊，还有比祝盛西和顾竑更适合的人选么，顾承文也绝对不会想到他们身上去，按照他的思路，他一定觉得他们和他一样惜命，既然抓住了救命药，就不会放手，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们的立场一定一致。
“怎……怎么可能……”顾承文咳嗽的比刚才更剧烈，还咳出了血。
顾承文最爱的三样东西，是权势、金钱和生命。
权势他可以放下，但要放给他认为最合格的继承人手里，金钱他太多了，多到已经不再具备实际意义，而是一堆数字，恐怕眼下唯一能撼动他的就只有生命了。
这也是他唯一没有算对的东西，一辈子都没有抓住的东西。
“怎么不可能？”
顾瑶漠然的看着顾承文“垂死挣扎”的模样，说：“十年了，你利用我的恨，逼我走到这一步，它的力量有多强大，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顾竑有多恨你，你心知肚明，而祝盛西呢，当年是你下令要拿他的器官去救杜成伟，他们走到这一步，也都是你逼的，你种下了恶果，就应该料到会有这一天。”
说到这里，顾瑶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瓶药，扔到病床上。
那玻璃瓶里装着蓝色药片，正是她从祝盛西放在书房的药箱里找到的。
“这瓶药是祝盛西留下的，是原来药方的成品，也是你最后的希望，你要减轻痛苦，就得吃它，可是从这以后，你不会再有这种药了，‘江城基因’将不会再生产这种脏东西，等你吃完了这瓶药，你体内的反噬也会变得更重。”
顾承文好像根本听不到顾瑶的话，他拖着病躯快速扑到床尾，抓住那瓶药，从里面到处两颗塞到嘴里，连水都不喝，直接咽下去。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管得了以后么，先解决眼下的痛苦再说。
直到顾瑶忽然问：“你为什么要对付萧绎琛？就只是为了逼我走这最后一步？”
那药片已经发挥了效果，顾承文的状态比刚才好了很多，他坐起身，说：“萧绎琛将会是你未来的路上最大的绊脚石，这些年他一直利用你跟我作对，我都知道，我把他留到现在，已经很客气了。不过，我也不得不说，他真的是一位合格的老师，你每次想进一步对付我，都会找他商量，他倒是把你教得很好。”
“当然。”顾瑶终于有了表情，笑的额外讥讽，“毕竟是亲生女儿，有哪个当父亲的会放心把自己的女儿放在你这种人身边呢，自然要多操心一些。”
听到这话，原本刚刚顺过气的顾承文，又忽然一顿，整个人好像石化了似的。
过了几秒，他说：“不可能，我做过亲子鉴定，你的的确确是我的女儿。”
顾瑶笑意渐深：“李慧茹做过一次亲子鉴定，但你存疑，于是你又找人做了第二次，结果是一样的，你这才相信，对么？”
顾承文不说话了，脸色又难看起来，甚至有点不能置信。
顾瑶继续说：“既然第一次可以造假，那么第二次也可以，你能做十次，别人也可以骗你十次。我现在虽然叫‘顾瑶’，但我的的确确是萧绎琛的女儿。”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顾承文的气息又开始不匀，虽然药已经吃了，可他的情绪又一次经过大起大幅，加上身体本就虚弱，经受不住两次刺激，一下子就猛咳出声。
这一次，那些血是直接从他嘴里喷出来的。
顾瑶却没再看他一眼，拿着文件走向门口。
顾承文虚弱的在后面叫：“你，你站住……”
顾瑶却已经拉开病房门，对外面的人叫道：“快，我父亲吐血了！”
等在外面的专家医生和护士们立刻冲进病房，进行抢救。
顾瑶就等在门外，无比的安静。
等了一会儿，有医生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抢救同意书，快速跟顾瑶描述了一遍顾承文现在的情况，以及他们能做的事。
如果进行创伤性抢救，还能延续他的生命，但那痛苦也是常人难以忍受的。
但是如果不用这种方式，就只是尽人事听天命，随他去了。
通常情况下，大部分家属都会选择第二种，减轻亲人的痛苦，不强求，让他们舒舒服服的离开。
但顾瑶却还没听完医生的建议，就直接把文件拿过来，在上面签了字，同时说：“我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留住我父亲的命。”
顾承文想要长命百岁，而且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在做这件事，她就让他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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