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集风楼,赵弘诚停下了脚步,拉了一把有些心不在焉的冯时夏,指指那高耸的尖塔,问她明天去不去处理下午那婆子的事。
冯时夏片刻的怔愣后是疯狂的摇头。
她没必要到那种地步吧,下午是没办法,但是直接自己送上门,还是不了。她可不觉得事情是官方发现她是黑户就直接给她上个户口那么简单。
来历不明的人在任何时候都是会被重点调查的,她这年纪和面貌虽然看起来不像什么在逃要犯,可说不好人家会把她错认为某类人就处理了。
影视剧里不都这样演的么?古代一些要员和敏感人物的身边都是有各路探子和眼线啥的。
好好当个小老百姓不好吗?干嘛非得上赶着找不痛快。
本想直接拒绝就完事了。
可忽而想到这个案子如果自己不上诉,一旦官方不给力,就像之前那样做出一番若无其事的姿态,很有可能这次也只是把人带回去做个笔录教育一番就放人了,可能公诉都不会公诉了。
这她能答应?
那一老一少处心积虑地编造事实给她的摊位造成这么大的影响,至今都不知有没有消除,要她原谅他们?
而且之前听周围人话里的意思,他们还是打算让自己赔钱的。那数字是五十多少,她自己没听懂,不知道。但看大家讶然的样子,一定不是个小数目。尤其不管多还是少,反正都是讹诈。
更别说两项加在一起,她一点都不想放他们轻松度过。自己都已经抛掉隐私把账本作为证据交上去了,就这么算了也太便宜他们了。
要不,“你替我去”,她指指那高耸的塔如是跟屠户小哥比划道。
上次被打劫那回自己也没去“派出所”,笔录都没做,只把证词画了,是跑腿小哥去的。
这回让屠户小哥代自己告状不知行不行得通,怎么说呢,自己确实不是很方便陈述,大概,或许他们能通融?
只是自己这样的做法多少有点没考虑屠户小哥的心情。
很多人都不愿多管闲事,更别说牵扯进别人的什么官司里了,何况现在还没有现代那样的普法程度。
影视剧里都这么放的:大部分古代人有事都不喜欢去衙门,因为不论何等状告事由,都得先吃一顿板子,而且如果自己村里闹出不好的事了,会破坏村子的名声,进而影响男女的嫁娶。
所以,乡下小老百姓日常闹出的磕磕碰碰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解决,不能自己解决的村长、族里解决。哪怕杀人这等大事都有可能私下解决的。
屠户小哥下午愿意在人前挺身而出,已经是很够意思了,她还要人家帮忙告状,这着实很强人所难。
可出乎冯时夏意料的是,面前的人想都没想就点头了。
这是何等的情义啊——
“你卖猪多少钱?我给你”冯时夏大喜过望,忙又接着比划道。
总不能请人帮忙,还得让人自己填补里边的亏空吧?
哪怕这钱她现在一次出不起,该给还是得给,就慢慢攒慢慢还。
赵弘诚对冯时夏拒绝的这个答案毫无意外,他觉得阿姐可能就是对集风楼有畏惧,或是村里有交代不能惹上官司啥的。
这些他都能理解。
只是猪钱?他摇摇头。
明天他去集风楼应该也用不上一天,他照旧把摊位支起来让范叔帮着看一会就是,不会耽误太多的事。
冯时夏却只当对方客气,不再推拉,心想着到时候自己大概算一算估计也能算个大概,到时候直接给就是。
时间不早了,得知屠户小哥明天就会去,她点点头,没有任何异议。本来若是自己上诉,她是想过要给对方一些什么教训顺便再震慑下别人的。
可如今自己不去,她不好对屠户小哥还要求这个,要求那个,按小哥的平日的行事,应该不会被对方压倒,能到什么地步,就等着看结果吧。
赵弘诚将冯时夏三人直接送到东城门外,两大两小一路没再有任何耽搁,谁知本连冯时夏都认为赶车的大爷应该早走了,结果他们在小广场上还是发现了等在那里的骡车。
其实这时候连赶着出城的人都所剩无几了,小广场上等候的车马就更少了,天色已经开始有些昏暗了。
“娃子,小娃娃,这儿!”
看到扬鞭、听到招呼声,冯时夏就知道老大爷一定是特意等的自己。霎时间,心里一阵暖流涌过。
她麻利地从屠户小哥的箩筐里把自己的东西拿过来,就推推本来准备带自己雇车的赵弘诚赶紧去南城门搭车回家,真要赶不上车,走夜路就害死人了,上次去的山沟不比小家伙家近多少。
哪怕这几天上半夜有月光,但哪个知道晚上会不会有什么凶物或歹人出没。
看小哥走了,她立刻就爬上了车,车上的人没有以往多,只有三个,她带着这么些崽子和物件上去也不算挤。
以往回去人多的时候大人就有五六个,路上还可能挤上一两个,许是常跑这条道来往的车不多,大家都习惯了只要有个挨屁股的地,挤挤忍过去就是了,跟现代挤公交地铁有得一拼。
带箩筐背篓的都想尽办法摞上,带孩子的,都坐自己身上或者给个站脚的地方定着。好些人直接都敢坐在了车边,晃荡着腿朝外的那种。
今天想来是大爷要等自己,有些人耐不住坐其他车走了才这般空的吧?
卢氏边给院角围的鸡窝里的几只鸡崽撒着青菜碎边注意着大门口的动静,时不时还望一眼自己儿子紧闭的房门。
“干娘,我,太平!”
随着两声沉重的拍门声,赵太平的声音出现在门板那一面。
卢氏的心头忽地一跳,今日不是太平轮休,这时候还不到换防的时候,怎的这个时候过来了?
转念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或许是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叠声应着就忙快步过去开门了,见门外的人神情没啥异样她才安稳了些。
“干娘,小天在屋里吗?我有事找他。”赵弘诚一脸平静地问。
殊不知就这一句又把卢氏的心湖搅得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