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的归属俩人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可本来还因为小儿子终于结束了不正经的浪荡日子而心情颇佳的刘达娘在俩人进院照面的瞬间心情就不那么美丽了。
她想，这儿子看来是真不能要了。
那般轻松的工，啥不用干，拢共就一个时，这才去的第二回，人就受不了跑回来了。
嗯，不止自己回来，还把小舅子都一块拉回来了。
真是好样儿的啊！
刘达娘忍了又忍才没在亲家小哥面前发脾气。
想转身就走，可不打招呼又不行，偏她这会儿真是心肝肺哪哪都疼，怎么张得了嘴？
刘达也没想到自己一进院子就跟娘撞了个正着，一看那瞬间耷下的嘴角，就知道对方绝对是误会了。
他下意识想解释，然而在连对方的一声“回来了”都没等到时，他忽然又不想解释了。
反正自己在他们心里就是懒得不能再懒的，无论他怎么做，都不会有人相信他。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随便他们怎么以为吧。
解玉海在后头看这母子俩诡异地都不出声，他哪敢先出声，只能默默地跟着静止，全然当自己不存在。
要不是他没地儿可去，也怕让二姐夫担心，他可真想立刻扭头避得远远的啊。
撞破人家家里的秘密什么的，多尴尬啊……
婶子这也不知是怎的了，难道现在二姐夫都已经出门上工、正经挣钱了，依旧不受家里待见？
总该给人个机会嘛，亲儿子这不是么？
就这么的，两方隔着一整个院子，在俩门槛边遥遥对峙着，看不见的肃杀气氛越加浓烈地在院子里弥漫。
“娘，昨儿巷口——”
解玉兰从屋里出来就看见这么个凝滞到有些毛骨悚然的场面。
不过，只来得及打完一个冷噤，她就立刻疑惑了。
“这，静哥……玉海，咋这时候你跟你姐夫回来了？不是还没到下工的时候么？才去的？”
“二姐，是哑娘子她——”
解玉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达截去了话头，明显不让他再多解释。
“这些肉拿去灶屋放着，夜里就直接都烧了吧。说来有一半还是玉海死活一定要塞给我的，你这是享到弟弟福了，晚上可得多吃两块。”
解玉兰见说话含含糊糊，又奇奇怪怪都去割了肉提前回来的两人，脑子里全是浆糊。
她冲解玉海使了两个眼色。
解玉海却迫于刘达向来说一不二的做事风格，半个字都不敢多吭，默默移开了自己的眼睛，直往地上数蚂蚁去。
难道真是干得不开心，俩人一甩手便不做了，临了还特意拿上回得的工钱去割了肉回来解烦的？
这事她家刘达是做得出来的。
可小弟，应该不至于就跟着他二姐夫胡花钱吧？
才跟了他二姐夫一回，便死心塌地信了她男人了？
不对，爹娘不太可能让他留全部工钱在身上的，即便算上入城费，至多给个三五个铜板。
还有，这两份肉看着得有一斤，就算一半那也不可能10文钱就能买到。
就算是爹娘上回给了钱给小弟，他也不可能胆子那么大全花光的。
看来还是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儿发生了。
她知道当面八成是问不出来了，干脆便什么也都没问。
只老实遵照自家男人的吩咐，把肉拿去灶间。
可到底被晾在一旁许久了的刘达娘按捺不住了，而且，这时她要是还不出声，那都说不过去了。
“玉兰啊，快别听老三的。你可别跟他似的不懂事。咱家哪还能接小海的东西？他才多大点儿人，好不容易挣两个钱，这肉就让他带回去自家吃。再怎么你这个做姐姐的都排不到爹娘前头去。”
一个非让烧，一个不让要，唯独夹在中间的解玉兰左右为难，不知该听谁的好。
听男人的，婆婆怨怪，听婆婆的，男人心里不舒坦。
“怎的我俩就——”
“哎呀，婶子，可千万别说这话了。我也不小了，晓事的。我能做这份工，能挣这几个钱可全靠二姐夫的呢。给叔婶添块肉算得了什么，只要大伙不笑话我拿得少就成。可惜我现今才上了一回工，手里没攒下多余的钱。不然，肯定不得只这一点子。”解玉海这回说啥都不让刘达冲着来了，他是看出来了，刚刚他二姐夫就是故意那般说得含糊的。
虽然不知道二姐夫这么做是为什么，但现在这么明显跟婶子对着来的话，他可不能让二姐夫说出口。
一家人，总归和和气气才是好。
“以后给爹娘孝敬的机会多着呢，这回就先感谢二姐夫和叔婶。回回都来家里叨扰，爹娘也直说只你们不嫌我烦了。老早让我多记着你们的好呢。”
“你说你这孩子，咋这般懂事多礼呢？可真比你二姐夫强多了。他不说你这般大的时候，就是到成亲的年纪了都没几回想起来给家里捎点什么。不过，婶子和你二姐夫知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啊，真用不着这般的。你是玉兰亲弟弟，来婶子家里千万就当自己家一样的，可别作客气。肉定要拿回去啊。”刘达娘一边夸赞解玉海，一边还不忘补自家糟心儿子的刀。
这话听在别人耳里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客套话。
可到一贯被家里人嫌弃的刘达这儿那就是真的扎心了。
以往他还能把爹娘唠叨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反正自己虽不完全是他们嘴里那个样子，但确实在常人眼里，就是没做正经事，讨嫌讨骂那是该的。
然而这回，他都已经依了他们的想法在外头上工了，回到家等着他的却还是这种评价。
他就不乐意了。
这是不管怎么着，他在人心里就得不了好了是吧？
明明这都看着他拿肉回来了，还硬要在人前说得他如何如何无用自私，好似他这么些年就从来都是吃用家里的，没往回拿过一文钱似的。
可事实真是这样吗？
自然不是的。
这些年他虽然没正经在外头做工，拿回来的银钱也不多，但只要得了钱，他哪回不是留了小部分给家里。
往常在外头带回的东西，除了少数特别给自己媳妇留的，大多数不还都是分给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