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个身,苏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透过身后破木板缝隙漏进来的光线,怔怔地看着面前不到20公分远的水泥墙面。
刚刚梦见自己回家了,还没反应过来目前的处境。
甩了甩头,眼神逐渐清明。她叹口气,双手撑着铺着破旧垫子的“床”,小心地蜷曲着身体坐起来。
她用脚尖勾过来被踢到角落的脏外套,扭曲着胳膊,尽量不去碰到躺在她身边还在沉睡的秋蝉,在狭小的空间里费劲穿上。
接着撑起双臂,绕过秋蝉,往下移动。用双脚顶开一扇歪歪扭扭的木板,两条腿滑出这个又窄又细的空间。曲腿用力把自己撑住,弯腰钻了出来,这才站直了身体。
一个有点生硬的女子声音响起:“起来了?弄点东西吃吧,我已经吃过了。”苏舒穿着一条皱巴巴的睡裤,低着头找到又丑又破的拖鞋穿上,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这是个四面透风的勉强能叫做房间的地方。屋顶只剩了一半,边缘处仿佛被谁咬了一口,参差不齐地露着木刺。破破烂烂的残墙外面,一棵大树茁壮成长,把它一根粗壮的树杈伸进了屋里。
树杈上坐着一只...嗯...穿着剪掉了袖子的旧卫衣和破裤子,长了一张鹰脸的家伙,正用它金色的眸子看着刚睡醒的苏舒。
苏舒刚刚睡觉的地方,就在那仅有的一半屋顶下面,用大大小小的残破木板隔出了一个可以挡风的狭小空间。再往地上铺了些捡来的残破被褥垫子,勉强可以算个“卧室”。
“卧室”的旁边,是一张斑驳朽烂的长桌,桌上有几样勉强能用的杯子盘子。旁边看不出材质的地上用石头堆了个灶台,里面还有些余烬。
苏舒从桌上随便拿了一个缺口的杯子,找了个豁口翻出了屋子。五米开外有一个小池塘,她舀了一杯还算干净的池水漱了漱口,又用杯子里的水在旁边接了抹了把脸。
接着走到更远一点的一小块看上去像菜地的边上,用手从土里刨出来几个块茎,拿去池塘洗了洗,回到屋里。
坐在树上的鸟人忧虑地说:“我已经三天没吃饱了,我看你们也快要把这种东西吃完了。我们还是换地方吧。我今天飞到高处看了一下,远处有雾气遮挡,但是好像里面是有房子的,我们去那里找找吧。”苏舒用眼角余光撇了鸟人一眼,又好像被刺到一样快速收回视线,一边把手里的块茎埋进还有余热的灰烬里,一边点点头。
进来新世界已经五天了,苏舒还是适应不了她的小金变成了一个会说话的鸟人的事实。
在她的坚持下,小金改口不再叫她“娘亲”,而是直接喊名字了。苏舒实在接受不了一只长着鸟头的人形生物还萌萌地喊她娘亲。好处是小金能说话了,坏处是,它得穿衣服。
尽管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但是踏进那面墙壁之后,只剩下小金和秋蝉还跟在身边的苏舒还是很崩溃。
更崩溃的是小金进了这个世界就开始变化。苏舒目睹了它从一只未成年的金雕变成了一个有翅膀,有四肢,却长着金雕头的“鸟人”。这恐怖惊悚的过程给苏舒和小秋蝉带来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再加上这个新世界一片荒芜,到处是断壁残垣,废弃的房屋,长出了杂草的报废汽车,枝丫扭曲却异常巨大的树木,荒草和沙土覆盖的地上偶尔还能看到公路的痕迹。
这片被抛弃的大地的远方,是浓密的雾气,什么都看不清。
苏舒带着秋蝉和小金一边找吃的穿的,一边找其他队友。五天过去了,一点线索都没有。她们除了找到几件破烂的衣物给小金穿上,其他有用的物资和提示一点也没有。
饿了就从废弃的田地里挖掘一些含有淀粉的植物块茎烤烤吃。渴了随便什么池塘、水洼的水都得喝。
苏舒每天都做噩梦。有时梦见小金蜕变的恐怖场景,有时梦见明珠和华清被丧尸吃了,她脸色憔悴,黑眼圈快抵上烟熏妆了。
最惨的是秋蝉,原本是个锦衣玉食的公主,何时受过这种罪。刚开始她还各种抱怨,拒绝吃那些奇怪的食物喝不干净的水。被饥渴和疲惫狠狠毒打了一天之后,爱新觉罗·秋蝉公主很快就转变身份,适应了她的流浪儿童身份。虽然还是穿着沾染污渍的精美宫装,但行事风格已经非常接地气了。
叫醒瘦了一圈的小公主,两人快速吃完烤的半生不熟的植物块茎。苏舒收拾了几件破旧厨具,用个破床单包了,系在肩上。小金蹲下来,背起苏舒和秋蝉,扑扇着巨大的翅膀腾空而起。
它飞的不快,以便苏舒可以查看下方的情况。两人一鸟掠过荒无人烟的废弃土地,向着雾气迷漫的远方飞去。
那片雾气着实很远,即使用飞的,也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才来到真正的雾气边缘。小金并非鲁莽的性格,它在雾气边缘落地,和苏舒商议下一步行动。
其实苏舒心里清楚,这些小世界轻易不会让她们丢了性命,只是想让她们放弃自己的思想沦落成不能自主的NPC。
只是她不明白小金为何进了这个世界会变化成人形。她担心人形的小金会遇到奇怪的遭遇,脱下捡来的破烂外套,把小金的头包起来,只露出一双金色的眼睛。翅膀太大,苏舒只好把破烂的餐具扔掉,用那当包裹的破床单披在小金肩上。
小金乖乖地任她改装,她和苏舒有一种血脉相连的亲密感,总是无条件信任她的。
包好了小金的头,苏舒帮它整理了一下翅膀上的床单,郑重地说道:“小金,进去以后紧跟着我,我们不能再走散了。一切都要小心,你时刻留意头上的衣服,不要暴露真面目,我怕你有麻烦。”小金乖巧地点点头。
苏舒拉着秋蝉的手,和小金紧紧靠在一起,一步一步走进了浓雾之中。
原本以为这一片区域都是浓雾弥漫,谁知走了大约十米,眼前就豁然开朗。天青云白,空气清新,一座繁华的城市出现在视线中。
原来这些浓雾只是形成了一面环绕城市的高高雾墙,将整个城市笼罩其中,使外人不得窥探。
苏舒既开心又警惕,有城市意味着有人类文明,不用再露宿野外了。但是小金的外形,又很可能会引起麻烦甚至是祸端,更要小心行事。
看了看眼前宽敞的马路,路边开着鲜花的绿地和高大的行道树,苏舒把秋蝉抱在怀里,拉着小金躲到行道树的阴影里。借着树干和影子的遮掩,小心翼翼地前进。
大约五百米开外就有建筑物了,现在是清晨,天空才刚刚亮起来,街上并未看到什么行人。道路一边是一排排砖混结构的两层小楼,楼门前还有作为院子的草地和白色木栅栏,路边停着各式各样的汽车。
道路另一边则是各种店铺,窗台上方都装着彩色的遮阳棚,有些门前摆着好看的桌椅。整体看起来就像是美剧里的温馨小镇。而更远的地方则矗立着一幢幢高楼大厦,那里应该就是这个城市的CBD吧。
唯一有些违和的是这些建筑和装饰,都有着奇怪的色彩搭配,看上去非常不协调,苏舒忍不住皱了皱眉,庆幸自己没有强迫症。
两人一鸟在树影里又悄悄地走了几百米,前方一幢小楼的门忽然打开,一个穿着毛茸茸绿色条纹连身衣的女人走了出来。她蓬松的红色头发扎着一个古里古怪的斜马尾,马尾辫上还扎着绿色的绒布花朵。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从门前地上捡起一卷报纸,又转身回了屋子。
苏舒一边心里吐槽那女人糟糕的穿衣品味,一边又为看到了正常的人类而欢欣鼓舞。
她示意小金在树底下坐下,自己则抱着秋蝉走上前去,准备向刚才拿报纸的女人打听一下这个城市的情况。
苏舒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给无精打采的秋蝉抹了抹脸上的灰,又拉扯了一下自己身上皱巴巴的T恤,抬手敲了敲门。
先是一声低沉的狗叫,接着,刚才那个绿色条纹女人就打开了门。
看到苏舒的一刹那,女人惊慌地瞪大了眼睛,一边紧张地回头张望,一边低声说:“你,为什么要敲我家门?被主人发现你们会被送收容所的,快走快走!”虽然她的眼神看起来充满了同情,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砰”一声关上了大门。
苏舒摸着差点被撞到的鼻子,纳闷地站在门口,这个城市对外来人口管制这么严的吗?好像收容所是个很可怕的地方?
忽然,几声刺耳的鸣笛刺穿了宁静的小镇,苏舒一惊,转头就看到一辆黑白相间的卡车朝她们的方向快速开过来。车头镶着一个大大的狗头标志,车厢则是用钢筋焊成的铁笼子。
下意识的,苏舒直觉这车是冲着她们来的。她抱着秋蝉转身就朝小金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喊:“扯下床单,带着我们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