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散去，我抹了把脸，幸好发现的及时，灶门封上后，火势便弱了下去，铁锅被烧得通红通红，再晚一些时候，恐怕就要裂开了。我好容易得来的铁锅，可不能就这样被糟蹋了。
白婆婆看看我，又看看霍去病，一时有些胆怯，不知道该说什么。
“晚膳都备好了么？”霍去病看了一眼灶台上的香煎猪肝，“这是什么？叫那小畜生连命也不要了。”
“好了，好了，烤肉马上就熟，这是夫人做的香煎猪肝。”白婆婆面对霍去病，有些紧张。她一向忠厚胆小，又看见霍去病怒气冲冲地进来，早已怯了几分。
“既然已经无事，就先回去吧！”他轻轻一抬，就将我单手抱了起来，顺带拿了一块猪肝放进口中，神情已经和缓了许多，“如此美味叫它偷了去，再有下回，打断它的狐狸腿。”
他说的严厉，口吻却是轻松的。我攀住他的肩，诧异道，“你不生气了么？”
他挑眉看我，“美人美食相伴，我还有何气可生？人生在世，有此妇足以。”
他无视旁边的白婆婆，突然低下头来，在我唇上啄了一下，一股猪肝的香在唇间弥漫开来。
白婆婆赶紧低下头去，蹲在地上，机械地擦着那已经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瓦罐。
我忍不住微微涨红脸，心中却也深以为是。
唔，我虽然不大像个女人，比起那卫长的哭哭啼啼，比起那卫少儿的啰嗦愚钝，还是要强了不少，他选我，算他有些眼光。
他却又敛了笑。表情严肃起来，直视我的双眸，“霄，我为你甘负天下，也绝不容你负我，你可知道？我这一生，最痛恨的就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你若是敢负我。无论上天入地，我也要将你寻出来。我便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我怔了怔，他的眸子在暗淡的火光下闪闪发亮，犹如利剑，直逼人心底。他的手固定住我的后颈，逼我直视于他。
我动了动唇，缓缓道，“我知道！”
他伏下来，黑色的瞳眸。如同两团跳跃的火，凑近我的面颊，用一种低沉而坚决的声音道，“你是……我的。”
这四个字，恍如魔咒。重重砸在我的心口。
他的爱，也如同他的恨一般。纯粹而极端，或者说，他对卫少儿的恨，正是由于这极端的爱。爱而不能，最终化成了恨。
在这个人的世界中，没有灰色，只有黑白。要么是肝胆相照的朋友，要么是刀兵相见的敌人。
这种极端的心性会赋予人无比强大的力量，在人类史上，拥有极端性格的强者，比比皆是，只不过它崩溃的速度，也比常人要快上许多。
那是一种燃烧自我的极致的美，美得让人目眩神迷，肝胆俱裂。在最短暂的时间内爆发出最绚烂的光芒，然后，陨落。
譬如梵高，譬如某位战争狂人。
不管爱与不爱，他们的才能都是举世瞩目，令人狂热的。
就像一把剑一样，锋利如刃，却也脆薄如刃。他拥有最强大的精神世界，却也最不堪一击。
我应该觉得恐惧，我的理智让我拒绝这种玉石俱焚的爱情，然而在他阴沉锋利的目光下，我却只是感到心脏的收缩，这种收缩非但没有令我痛苦胆怯，反而带给我一种奇异的快乐，令我怦然心动。
我听说从前有一种毒药叫做罂粟，致命却诱人。
我想，或许我是一个瘾君子。
我迎上他的目光，他的唇角，突然溢出一丝笑意来。一手端了盛香煎猪肝的鼎，一手抱着我，踢开后院大门，直接走了进去。
内院的丫鬟被他踢门的声音吓了一跳，全都惊惶地看着后门，却看见他抱着我回来，神情与方才的怒气冲冲判若两人，一时竟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阿嫦毕竟年长些，第一个回过神来，赶忙上前接过香煎猪肝，招呼阿绾上前侍候。双儿和阿离也跟着迎了上来。
他将我抱进屋，放在榻上。白婆婆惶恐地跟在后面，把烤肉端了上来。
我看看自己因为灭火而乌漆麻黑的双手，又看看他被我弄脏的前襟，悄悄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我……去梳洗一下。”
他点点头，目光中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的清明。
阿离已备好了热汤，我把手放进盆中，洗了洗，一抬头，却发现双儿盯着我的脸，表情甚是古怪，不由疑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双儿扑哧一声笑出来，“二宝姐姐，你的脸，快成锅底了。”
阿离赶忙拉她的袖子，低低斥道，“双儿！”
我看看水里的影子，果然黑乎乎一片，唯有嘴唇上亮汪汪，是他方才亲我的时候留下的油花。这个模样，难为他还亲得下口。
双儿看见我的表情，捂着嘴，偷偷在旁边笑。阿离无奈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双儿的性格虽然大大咧咧了些，为人却聪明伶俐，手脚勤快，很是讨人喜欢，这些日子已经和大家逐渐混熟，除了她嘴巴没有收敛之外，别的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人挑眼的地方，大伙儿都拿她当妹妹，尤其是阿离，两人同住一屋，性格正好互补，感情日渐升温。
双儿咯咯笑了一阵，又道，“二宝姐姐，还是你有办法，方才候爷气冲冲地走进来，吓得我都不敢说话，谁知道他去了后厨一趟，就完全换了个人似的。你的美食，还真起了作用呢。”
阿离皱巴着脸，道，“双儿，不可非议候爷。”
双儿撅了撅嘴，道，“我是实话实说，可没有非议他。”
我正好洗完脸，接过阿离递来的丝帕，看着双儿扬起的小脸，也只能摇了摇头。让这么冲动大胆的家伙来当丫鬟，实在是怨我考虑不周，好在这里大部分的事情都有阿嫦代为抵挡，不让她们多与外人接触，平日里双儿都在内院待着，没有什么可以闯祸的机会，目前看来一切风平浪静，可是谁知什么时候，这个丫头就会把天捅个窟窿？
或许真的应该把双儿嫁掉。
当然嫁人这件事情也须从长计议，尤其对象是连牛牛都敬而远之的双儿。
多谢jojo童鞋的打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