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皇帝耶律大石在料理内政虽然颇有声色,但对外则一直隐忍,不但对金国采取守势,还结好宋国,显得颇为胆怯。但是,和完颜阿骨打相比,登基不久的辽国皇帝有一样绝对优势,正值壮年,时间站在他的一边。
这几个月来,完颜阿骨打虽然看起来和从前一样健硕威武,但他自己越来越感到浑身乏力,容易疲倦,眼睛也越来越花。他的祖父乌骨乃活了五十四岁,父亲劾里钵活了五十三岁,兄长乌雅束只活了五十二岁。再强大的英雄豪杰,也要服从长生天的召唤。和年迈的皇帝不同,女真民族正是最为兴盛的时候,经过几代人的积累,完颜部落如今人才济济,只是有些谁都不服谁的苗头。过了今年,老皇帝便五十五岁了,所以,老皇帝决心在魂归于长生天之前,以倾国之力出兵,彻底打败辽国。汉军在苏州和开州的声势颇已为盛大。辽阳的东南面州县的渤海人和汉人颇有起事相应的。东京留守萧素贤遣使输诚,完颜阿骨便打动了南下的心思。
萧素贤退下之后,完颜阿骨打立刻召集诸勃极烈会议出兵之事。因为事关重大,不仅大勃极烈完颜吴乞买,国相勃极烈完颜撒改,第一勃极烈完颜辞不失,第二勃极烈完颜杲,第三勃极烈完颜蒲家奴都悉数到场,其它完颜族中重要将领,如完颜宗弼,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完颜希尹,完颜宗磐,完颜宗隽,完颜昌等都赶到在皇帝帐下听命。
派韩大先生去试探辽阳使者的底细,完颜阿骨打只是出于一向小心谨慎的习惯而已。韩大先生就像往常一样,向诸女真首领陈诉了南下辽阳各方面的利弊。这也是完颜阿骨打最欣赏这个汉人之处,他的消息总要灵通得多,而且说话虑事都条理清晰。但是最后,韩大先生还劝完颜阿骨打不要太过信任渤海人。
“萧素贤乃辽国的国舅,本身足够富贵,却仍然背叛辽国自立,必定是个野心勃勃的枭雄人物。不瞒陛下,微臣适才去试探使者的底细时,那使者竟也在反复试探我朝的虚实。他见微臣是汉人,言辞中竟隐隐有招揽之意,但被微臣严词拒绝。微臣以为,将来把辽国的势力驱逐出辽东以后,渤海人势力立刻就是我朝的大敌,所以陛下千万要提防着他们。”
韩大先生总是小心得甚至有些过分,这次也不例外。当韩大先生说完以后,完颜吴乞买讽刺地笑道:“萧素贤再有野心,也得有这个能耐才行。完颜部落历经数代的积累,代代都出豪杰,方才有如今的兴旺。渤海人,萧素贤三个月前才当东京留守,他凭什么和我们大金国争夺辽东?
完颜吴乞买这话一出,其它几个勃极烈都大声笑起来。皇帝金帐的火把有些晃眼,完颜阿骨打眯着眼睛,嘴角也挂着一丝笑意。完颜部落从辽东小小的部落,在短短一二十年间,就成了足以和辽国相抗衡的东海胜国,的确让这些完颜部落的贵族有骄傲的资本。唯有完颜宗弼,完颜昌等少数几个人眼中微微露出些凝重之色,在这样的情形下面,也不敢贸然出声反对。于是勃极烈会议的议题就从“要不要出兵?”转向了“如何出兵?”这时候,战争经验丰富的金国将领们到显得十分慎重。
“从黄龙府出兵到辽阳,中间隔着通州、咸州、银州、沈州。若要保万无一失,先得拿下这四个地方。断了辽国上京援军的道路,方才可保我国大军的后路。”丞相完颜撒改道。
“绕道开州不行么?”完颜杲皱起眉头,契丹军虽然龟缩在城池中不敢挑战金国,但金国要打下任何契丹人重兵把守的城池也都同样不那么容易,更何况是四座。“汉军已经围攻开州很久,虽然还没有打下来,但开州、恒州、正州这一带的契丹人势力都闻风远遁,大军经过毫无困难,还可以让汉军帮我们转运辎重。上京援兵也不那么容易切断大军的退路。韩大先生,你说是吗?”
完颜杲向来和韩大先生交好,也很信任他对汉军的影响力,所以才提出了借道汉军控制地区,直击辽阳的计划。众女真贵族都望了过来,韩大先生轻轻咳嗽了一声,点头道:“我朝大军通过汉军控制的开州、恒州、正州这一带,是毫无问题的。微臣只担心,辽国在沈州驻扎着两万骑军,万一他们孤注一掷,还是能对我们形成极大的威胁。所以,微臣也主张,至少要打下沈州,确保辽国在这一线没有任何重兵,才能放心派遣大军南下辽阳。”
“哼,那就拿下沈州,再取辽阳。”完颜蒲家奴沉声道。
“蒲家奴说的对,要先打沈州。”完颜辞不失点头赞同道。“不管渤海人要耍花招的话,直接讨平就是。”“我也赞同辞不失,先打沈州!”完颜吴乞买点头道,“但可以先派一支偏师,绕道开州去辽阳会和起事的渤海人。”
六大勃极烈中三位都赞同先打沈州,皇帝完颜阿骨打也点头同意,完颜撒改和完颜杲也没有反对。勃极烈会议决断的大事,下面诸将都无缘置喙。韩大先生更是如此。于是决定由完颜辞不失统帅金军主力攻打沈州,麾下有完颜宗翰、完颜希尹,完颜宗磐,完颜宗隽,完颜昌等将。由完颜杲率一支偏师绕道开州先去辽阳,完颜宗望和完颜宗弼也率领各自的猛安跟随行动。丞相完颜撒改筹措安排大军所需的辎重粮草,让各猛安分头去准备,整个女真金国都要厉兵秣马,准备十二月正式出兵伐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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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州城外,炮声轰得震天响,汉军士卒一声发喊,扛着云梯、盾牌朝着城墙冲过去。然而,城头一阵乱箭射下来,还没进入弓箭的有效射程,汉军士卒纷纷抱头鼠窜,城下只留一片白茫茫的箭羽。城头的契丹军也无暇耻笑这些人,忙不迭地缩身在残垣断壁一般的城墙后面,躲避着城下射来的炮弹和箭矢。围城两个月以来,现在攻守双方仿佛有了默契一样,每天消耗的炮弹和箭矢越来越多,死人到越来越少。撤退下来的汉军士卒个个都是劫后余生一般的表情,寨子的首领因为没有损失士卒而额手相庆,还有的嬉皮笑脸地和王亨直撒赖解释着。
赵行德站在炮垒上,面无表情地用千里镜看着这一幕。简骋喃喃骂道:“这算是打哪门子鬼仗,干脆让我们上得了。”话虽如此,就算是他愿意,赵行德也不愿承影军士牺牲在攻城战中。“这些汉军,委实也太过混账了些。”
被夏国火炮重点轰击的开州城东南一角,已经中了无数发炮弹,木结构的城楼,战堋早被砸的粉碎,砖石的垛堞都残破不堪,就连城墙外面的包砖和石头,都被炮弹震掉了不少,大片大片的夯土裸露出来,就连夯土都被砸出了无数的坑洞。在炮弹和箭矢的打击下,城头防守的契丹军兵也死伤累累。在承影营的眼里,这座就像是已经脱光了衣服一样的城池,可汉军就是扑不上去,确实叫人窝火不已。
王亨直是员老将,本身也很勇悍,可是他不能阻止麾下的汉军将领各自保存实力。在这种局面下,开州汉军本身也经不起损耗。现在所有的汉军将领都不会把老兵派出去攻城,而是作为亲兵和督战队来使用。而那些几个月前还握着锄头把子的丁壮,则在一次次儿戏般地攻城战中迅速成长为了兵油子。就连原本“淳朴”、“好战”的鸭绿江女真军,也学会了在敌军箭程之外就撒丫子撤退。
汉军的声势一天胜过一天,附近几个州县的汉人、渤海人、女真人的豪强大家都纷纷和这些汉军寨主首领拉关系,好几个还结了亲家,汉军的军械和伙食也比从前改善了不少,老兵几乎都披甲,新兵有了像样兵刃。在辽东,开州汉军的声势甚至比苏州关南那便还大,可是汉军的战斗意志却每况愈下。
“这帮缺德鬼!”杜吹角咕哝道,“是该给他们点教训瞧瞧。”他从简骋手里接过千里镜,朝着北面城墙望去,那便静悄悄的,从汉军开始攻城以来,就摆明了车马猛攻东南角,久而久之,辽军也减少了其它城墙的守御兵力,但必要的警戒还是有的。
杜吹角将千里镜朝着城中看去,立刻就看到了衙城,契丹人的积储应该都在这里,担心道:“守备营若是炸坍塌别处的城墙,我们恐怕就抢不过汉军那些缺德鬼了。”
夏国营对汉军攻城丧失了耐心,最终决定由守备营挖掘一条地道通向开州最薄弱的北面城墙,先把墙基掏空,暂时用木桩子撑起来,然后用火药将木桩子炸坍塌,并且同时震动城墙,让北面城墙坍塌出一道口子,然后承影营军士和守备营趁机冲进城去占领衙城。这个计划会一直对汉军保密到最后一刻,而每天不时响起的轰轰的炮声,也有效低阻止了城内守军用瓮听的办法来侦知挖掘地道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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