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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将爱(1 / 1)

许苏走进办公室,郑世嘉果然在,但两人坐得尚远,也没亲昵动作。傅云宪桌上一堆材料,该是正忙。

傅云宪工作时最是认真,也最为挑剔,一般人根本跟不上他的思维。以前他的徒弟在他看材料时冒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蠢话,他二话不说直接朝人脸上摔杯子。一直被晾一边的郑世嘉看似早就坐立不安了,他四处转悠四处看,随意翻检傅云宪书架上的物品,说万源为庆祝子公司上司,要办一个以公司高层为主的小型派对,邀他们一起去。

傅云宪没答郑世嘉的话,目光陡然一转,落到许苏身上:“万源的原始股,让我们许主管也买点。”

这得赚多大一笔?许苏略略一算,心动不已,但大利当前还死得撑着,嘴硬道:“我哪有钱。”

傅云宪点着一根烟,把打火机扔回大理石桌面:“没有算我的,也算职工股权激励。”

虽说先使小性儿的是他许苏,但朝人心窝下刀子的是他傅云宪,老流氓大概也知道那晚闹得有点过了,明摆着就是补偿安抚。许苏琢磨着,犯不上跟钱过不去,那点没出息的自尊心就又苶了,攥着账本儿的手紧了紧,一时不知该不该递出去。

傅云宪朝他手里东西瞥了一眼,叼着烟问:“有事?”

想着还是先汇报正事要紧,但这郑世嘉跟万源高层关系十分密切,许苏多长了个心眼,不说话,只递眼色。

傅云宪对郑世嘉说:“手头有个案子,你先回去。”

一直在旁磨磨蹭蹭的大明星一下不乐意了,走过来,一屁股就往傅云宪的腿上坐:“你看你的材料,我就坐在这儿陪你,不插话。”

“我们嘉嘉在这里,谁还有心思看别的。”傅云宪笑笑,捏了捏郑世嘉的下巴,又用带了点京剧腔的语气说道,“美人误我。”

郑世嘉跟没被人夸过似的,笑得滚进了傅云宪的怀里。

许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还“嘉嘉”呢,真难听,跟叫猴似的。

但他不得不承认,郑世嘉太精致了,傅云宪太英俊了,两个这样的男人亲昵搂抱,不恶心,反倒赏心悦目。

一对狗男男,直把旁人恶心透了才罢手,郑世嘉离开办公室后,傅云宪的目光再次落到他手里的小本子上,咳一声说:“攥半天了,拿过来。”

许苏听话地递上去,对方翻开本子潦草扫了一眼,嘴角不屑一翘,抬手就撕去了记着账的那两页。

许苏喊起来:“我算了一宿了!”

傅云宪将撕碎的纸片扔进烟灰缸,直接把手中的烟揿灭在上头:“你想还就还,但不用给我看这个。”

“你看不看都一样,反正一分钱不会少你的。”许苏又把钱箱递上去,一打开,整整齐齐二十沓人民币。时间应当在此刻定格,他感到自己终于扬眉吐气了。

然而傅云宪更不屑了,随手取出几捆人民币仍给文珺,说给刑事部的律师律助们发高温费。

文珺没明白老板的意思:“这才刚刚六月中,还没到热的时候呢。”

“没到也发。”傅云宪看了看许苏,嘴角勾了勾,“算咱们许主管给大伙儿的福利。”

“是不是不够?”这种完全轻之蔑之的态度立马引发了许苏的怀疑,“我妈是不是私下里问你拿过钱了?”

嫌对方胡搅蛮缠个没完,傅云宪显露烦躁情绪,一抬手,把正在看的一沓材料摔在了许苏脸上。

纸页挺厚,砸得脸皮生疼。许苏憋着气,虎着脸,捡起几页看了看,大为惊讶,居然就是蔡萍的申诉材料。

“公安的扣押清单有问题,微信聊天记录里几笔枪支买卖的信息也无法对应,你要没正经事就琢磨琢磨手头的证据。”傅云宪怒意不减,喝道,“滚!”

论专业,谁也及不上傅云宪,许苏悻悻不已,乖乖“滚”了。

没想到郑世嘉竟还没走,独自坐在大办公区,那挺拔瘦削的背影瞧着还挺落寞。听见许苏出门的动静,他起身,回头温和一笑:“我现在准备回去了,许主管送送我吧。”

许苏摊手:“我没有车。”

郑世嘉又笑笑,掏出兜里的钥匙抛过来:“我有。”

许苏开着车,郑世嘉坐副驾驶,目的地是温榆金庭。出于行政人员的天职,许苏问了一句:“酒店订在哪里?”

郑世嘉说,不用订酒店了,今晚我就住云宪那儿。

许苏点头说好,心道这话好笑,跟孩子怄气似的,你跟我较什么劲儿,你不在国内这几天,老东西又没跟我睡。

郑世嘉没从许苏那里得来自己意料之中的反应,颇不甘心,半晌又憋出个大招,直接问道:“你跟你老板究竟睡没睡过?”

许苏心一抖,装腔作势道:“你问什么?”

“我猜你们也没睡过。”郑世嘉自问自答,不知是真敞亮,还是假大方,该说不该说的,一股脑全倒出来,“他床上功夫真好,我也算见识过不少,没有比得上的,要真睡过就离不开了,不可能是你这样。”

许苏一阵恶寒,不自觉地加了一脚油门,心说还是赶紧把人送到了吧,再耽搁片刻,什么体位、道具都能跟你一一细数。

照旧目送佳人入豪宅,照旧他自己没走,照旧跟艾达打了电话,吩咐老地方给大明星订一间房。这回他没有车了,孑然一人在数千亩的温榆金庭内更好掩藏,傅云宪的大奔近晚上十点才回来,许苏躲在花园里耐心候着。

许苏这会儿的想法很简单,郑世嘉若像上回那样大半夜地被撵出来,到底是大明星,磕了碰了跟谁都不好交代。但他没往深里再想下去,郑世嘉自己有车有驾照,又何必他多此一举。

十二点很快过了,月落霜满天。

一直等到凌晨四点,夜色渐白,许苏眼睛瞪得发胀,脖子仰得发酸,才终于意识到,郑世嘉真的留下了。

他记得傅云宪说过多少回,这房子有你一半,而这些年除了他许苏,也确实从来没人在这儿留下过。

许苏恍惚不过三五秒,旋即如释负重。

这么些年的混沌与暧昧,终究被傅云宪亲手拨开了。全他妈是狗屁。

凌晨时分,没有公交没有地铁,许苏打了辆车,催着司机师傅火急火燎地赶往棚户区里的许家老宅,他像在花园里被连根拔起的一株野草,意识到花园外那一亩三分的肮脏与泥泞,才是最圆满的归宿。

到了家,意外地发现,所有人都还醒着。

许苏等了一夜,盼了一夜,早已倦得睁不开眼,可许家老宅里沸反盈天,一屋子男男女女搓了一宿的麻将,此刻依然斗志高昂,比打鸣的鸡还勤快。

厅里地方小,摆下两张麻将桌之后,人与人摩肩接踵,基本走不动道。五月尾端的天气,屋外凉,屋内闷,男的赤膊上阵,女的薄裙轻衫,许苏看见一个面目猥琐的半百老头把手伸进苏安娜的裙子里,苏安娜花枝乱颤咯咯直笑,而那男人的老婆正在另一牌桌上杀红了眼,手边一沓百元大钞,对此毫无知觉。

旧风扇吱嘎吱嘎,屋子里烟雾缭绕,灯上蒙着厚厚一层油灰,地上全是果壳与烟头。

真脏。

苏安娜大概没想到儿子会在这个点回来,稍稍吃了一惊,但仍没停下摆弄麻将牌的手,她说,回来得正好,出去买点早点,问问你这些叔叔婶婶要什么,昨晚你妈手气好,请客!

许苏一动不动,问苏安娜:“你是不是背着我问傅云宪拿过钱了?”

“拿过吗?”苏安娜摸着牌,明摆着装傻,“早忘了。”

许苏只问这一句:“你是不是背着我问傅云宪拿过钱了?”同桌的两个老太已经不摸牌了,她们特别谨慎地盯着许苏,觉得这孩子的眼神与往常大不一样,眼白上血丝满布,瘆得慌。

“拿过一点。”苏安娜嫌儿子杵在身边影响了自己摸牌,用肘弯搡他一下,“我拿他一点钱怎么了,我养那么大的儿子难道白给他睡,我还没赖他害许家断子绝孙呢!”

“拿过多少?”许苏浑身发抖,倒不是大庭广众下被亲娘戳了脊梁骨,也说不上来是不是气的。他只是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他在这头努力填补,他妈在那边可劲亏空,这笔账算是怎么也还不清了。难怪傅云宪不屑看那账本,难怪他可以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出,我养着你。

这些年,他肆意地闹,拙劣地演,他瞧不起刑鸣爬床上位,看不上郑世嘉卖身走红,他努力想证明点什么,想守住点什么,好像这段关系跟“情”这个字沾上点边儿,就特别高尚。

“两三百万总有的吧,拿了那么多次,哪儿记得。”苏安娜报少不报多,心安理得,“傅云宪说了,那三十万也是小钱,过两天让秘书直接给我送现金——”

苏安娜话音未落,许苏一抬手,“哗啦”一声就把麻将桌掀了。还不待这些嗜赌的街坊破口大骂,他已经搡开挡道的人,大步冲向厨房,回来时手里握着尖刀,一副与人同归于尽的架势。

两桌搓麻的人同时惊叫一声,全站了起来。

“谁他妈再跟我妈赌,我弄死谁!”许苏跟疯了一样,不是做样式,是真拿刀往人脸前比划,“我话只撂一遍,听明白的马上滚,听不明白的我现在就捅死你——”

“你反了天了!”唯独苏安娜不怕发疯了的儿子,小时候打惯了的,甭管当着多少人的面,也下得去手。

许苏被苏安娜狠撩了一个嘴巴子,这才神志回归,静静把刀放了下来。他抬脸,茫然扫视一屋众人,他扭头,冲母亲凄然一笑,“老太太,人把你儿子当狗一样养着……咱们要点脸行不行?”

欠傅云宪的钱看来一时间真还不清了,尽管白默人傻钱多,许苏也不能真就讹上人家,思来想去,决定认真投入最容易来钱的娱乐圈,先从《缘来是你》开始。

他找出上回与刑鸣同行的那位导演的微信,问了对方:刘导,那个《缘来是你》我还能上吗?

那边竟回复得相当快:来吧,准火。

既然参加了节目录制,就得让节目组上门拍VCR。许苏这天穿得格外水灵光鲜,整个君汉所都沸腾了。

因为傅云宪不喜欢他穿正装,所以许苏终日白衬衫搭牛仔裤,成了偌大一个君汉唯一的异类。但要上节目就不能这样,他许苏的卖点除了颜值高,就是大名鼎鼎的君汉律所,尽管只是行政人员,律政精英的气质该彰显仍得彰显。

许苏是有一套正装的,还很名贵,但不是自己买的,而是白婧他妈顾天凤送他的。那个时候他刚进君汉不久,顾天凤大概从儿子白默那里得知了消息,就让儿子当模特,袖长肩宽的各减几分,给许苏订了一套。

顾天凤知道女儿惹的祸,一直觉得愧对许苏,所以她不敢也自觉没立场再约他见面,只躲躲藏藏地在君汉所门外偷看了许苏好几回。神奇的是,因为多年来她一直视许苏为亲子,大学那会儿都给他亲手织过毛衣,仅凭目测就确定了许苏的尺寸,结果还分毫不差。

许苏的衣柜里一直挂着这身衣服,偶或看两眼,一直没找着机会穿。

君汉所内,明珠台的化妆师替许苏做了造型,一头又软又黄的发定了型,还薄施粉底,画了画眉毛。化妆师直夸许苏底子好,最浅色号的粉底都比他的肤色暗浊,只需掩一掩眉眼间过于泛滥的少年气,立马帅气逼人。所里年轻一点的姑娘们都疯了,许苏其实很能勾起这些女孩对大学的回忆,你我皆平凡,只有校草远在天边。

连文珺都被叫嚷声引过来,怔怔看了许苏半晌,来了一句,你还真的……蛮帅的嘛。

许苏正依摄影师的要求拍几个特写,坐在露台一沙发背上,身后是S市的地标建筑,圆身尖顶,直入云霄,与左右同样看似通天的高楼相映成辉,景色相当壮丽。他冲文珺挑眉一笑,拍了拍自己大腿,示意对方坐上来:“你要今晚肯跟哥哥回去,哥哥就不上那节目了。”

可能得怪摄制组的灯光打得太过梦幻,眼高于顶的文珺头一回觉得许苏笑起来那么好看,竟真扭腰动胯地走上前,佯装替许苏整理衣领,半嗔半笑道:“你要红了还能记得我?那节目里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多了去了,个个漂亮……”

许苏加深了自己的笑容,一双桃花眼弯出最勾人的弧度:“我不喜欢小姑娘,我就喜欢大姐姐……”

摄制组上门得所主任批准,庞景秋欣然应允,也抽空过来看了许苏一眼,夸奖说,都说君汉出精英,这下大家都知道君汉也出美人了,你这样子真该让老傅看看。

若按以前,许苏是最乐意在傅云宪眼前嘚瑟的,就跟骚动的小孔雀似的,抖了尾巴还叫两声,生怕对方不注意自己。但这回摄制组来拍VCR,他特意挑了傅云宪不在所里的时间,平日里尽量躲着避着忌讳着,就是前些天对方去外地开庭,他也找了借口没跟着去。闹罢一场,虽不至于“一别两宽”,倒也令许苏重新定义了傅云宪与自己的关系,他只是他的领导与债权人,那份古怪暧昧的叔侄之情伤人伤己,还是撇干净的好。

偏偏事不凑巧,傅云宪这次开庭格外顺利,竟提前回来了。

刑事部的公共办公区比往日人少,人都凑在了露台上。傅云宪也循声过去,一眼看见许苏西装革履地坐在高处,正低着头,与文珺面贴面地亲昵说笑。

脸一沉,问一个正瞧热闹的年轻律助:“这是干什么?”

“马上要拍VCR,许主管上明珠台的《缘来是你》了,真的好帅啊……”那女孩回头一见傅云宪,那张英俊的脸上半分笑容也无,哪是赏美景、惜美人的神态,女孩立马吓着了,悄悄拽了拽身边一个同事的袖子,两人都溜了。

围观众人也都看清了来者何人,呼啦一声自觉散往两边,庞景秋正巧要走,扭头看见了傅云宪,笑着对他说:“你看我们小许,多好看,君汉所的形象代言人非他莫属。”

一个明珠台的编导认得傅大律师,见其面色不善,赶忙凑上去打招呼:“傅律,我们尽量不耽误你的时间,拍完就走……”

傅云宪目中无人,直接冲许苏拔了音量:“许苏,你给我下来!”

文珺自知招惹了不该招惹之人,赶紧退往一边,许苏瞪着眼睛看傅云宪,一点不肯服软,顶茬儿道:“你他妈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许苏对摄影师说,现在可以开始了。

那组长不敢擅自拍摄,又凑到傅云宪跟前打招呼,说:“傅律,我们也是工作……”

傅云宪直视许苏,对摄制组说:“许苏不参加《缘来是你》的节目录制,我会亲自通知你们刑主播。”

那组长回头看了许苏一眼,阳光下一翩翩少年郎,整个人都晃眼得厉害,心里着实可惜,又对傅云宪说:“许主管这条件不上这节目太可惜了,这次《缘来》改版,请了不少明星助阵,收视率可以保证,一炮就能红了……”

傅云宪从头到尾没看那人一眼,只给了一个字:“滚。”

傅大律师气场慑人,摄制组没敢再多留片刻于君汉,收拾器材,招呼同事,不一会儿全撤干净了。

许苏懵了,在人后头挽留:“诶,诶,别走啊,还没拍完呢,我还要上节目呢……”见对方去意决然,徒留背影,于是翻脸又骂:“妈的,你们也太怂了,亲妈抢劫还是亲爹杀人?又不打官司,怕他干什么……”

摄制组都走了,所里那些小姑娘也不敢留着碍老板的眼,陆陆续续退出露台——但没走远,八卦之心作祟,各个都伸着脖子向大平台上张望,像鹅。

外头嘁嘁促促的都是响动,里头气氛沉默又剑拔弩张,但对峙双方实力悬殊,仿佛家雀斗老鹰,奶猫战雄狮,画面特别有意思。

傅云宪朝许苏走近一步,脸色又沉一分,终于开口道:“人都走了,还不下来。”

一口恶气浮在胸腔之上,堵在嗓眼之下,许苏干坐许久,太阳都快西斜了,天色大半已呈酡红,一些金色的云飘动于高楼广厦之间。

许苏背对着这片般般似画的景色,却不知在他人眼里,连他一起算上,才是风景这边独好。

僵持的时间里,许苏飞快在脑中算了一笔账,上一回节目能挣一千块钱出场费,一周一期,一年常驻,那就是五万多。钱不算多,但机会真的不错。以前《缘来是你》热播的时候,每一年都能出几个以之为跳板成功跨入演艺圈的,若以名利衡量,最成功的是个叫姚雪然的美女,巨乳童颜相当可人,节目结束后上过杂志、拍过广告、做过游戏代言,如今已经蹭上了大银幕,在第五代领军人物老张的电影里当女配,风光无限。

当然还有刑鸣,走了一条和其他嘉宾截然不同的道路,正儿八经地当上了新闻节目主持人,许苏虽私底下没少质疑刑鸣的人品,但对他的才气能力却是心悦诚服。不敢自比刑主播,甚至不敢奢想姚美女,他就想在这浮躁混乱的互联网时代中,混点名气挣点钱,早日把欠的账给还了。

傅云宪搅黄了他的机会,许苏怨气冲天但也无计可施,只能故意不配合,你说东我往西,你说下来我偏坐着。

“人走了我也坐着,我就不下来——”

本就不多的耐性彻底耗尽,傅云宪大步上前,将许苏拦腰抱起,扛在肩上。

露台上的同事早就散尽了,但办公区里,一双双好事的眼睛仍然盯着。许苏觉得蹬踹踢打之类的动作太难看,也太失男子气概,“哎”着叫了两声,然后高声抗争低声讨饶,皆不顶用,被傅云宪扛回了他的办公室里,不费吹灰之力。

许苏被傅云宪一把摔在黑皮沙发上,气咻咻地想爬起来,傅云宪已经压下来,把他锁在了自己与沙发之间。

傅云宪压着他亲,用胸膛堵住他的出路,用嘴唇封住他的嘴唇,许苏那薄似纸糊的身板根本挣不过,转眼唇被攻陷,舌被纠缠,城池彻底失守。

除了酒精上头、精虫上脑的时候,通常情况下傅云宪并不太想睡许苏,或者与其说是不想,倒不如说是不舍得,能解决那点生理欲望的人多得很,演员模特空少,漂亮的男孩子上赶着贴凑,只有许苏,他是独一无二的。

但他任何时候都很喜欢吻他。那软软的唇与齐齐的齿,那湿润的口腔与甜糯的舌头,不讲感情,不带欲望,只是本能地喜欢。

一直吻到对方快断气了才把人放开,见许苏被亲得唇瓣微肿,唇珠嫣红,些微唾液溢出口角,亮晶晶的,傅云宪觉得可爱,伸手揉了揉,以拇指替他擦拭。

许苏把头扭开,以冷硬态度拒绝傅云宪的亲密举动,他说:“我得去上节目,钱我一定会想办法还清的。”

“晚上跟叔叔一起回家。”小东西跟自己不止闹过一回,哪一回不是色厉内荏,有始无终,傅云宪没太往心里去,照旧以美食相诱,“想吃焗龙虾还是烤帝王蟹,叔叔都给你做。”

换平时许苏早就缴械了,他小时候日子过得苦,三月不知肉味是常有的事,所以记吃不记打,一点口腹之欲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然而今天不同了,许苏摇头:“不去。”

“好了,你养着我。”傅云宪似乎很明白许苏在别扭什么,脸上带了几分妥协与不耐烦,揉了揉他的脑袋说,“你养着我,行了?”

醉人醉语许是做不得数,但那话是够伤人的,许苏又想到留宿的郑世嘉,两股心酸并作一股,还是摇头:“不去。”顿了约五秒钟,补了一句,“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以后也会是你和别人的。”

傅云宪沉着脸不说话,许苏就自顾自地说下去。

“郑世嘉挺好的,有财有貌有名气,他这么想跟你订婚,肯定是真喜欢你。你这老东西半辈子都过去了,也该找个真合心意的定下来。”许苏自觉这话说得很得体,很大度,想了想,突然问,“你们上回就去了拉斯维加斯,所以你是准备认真的,对吗?”

中国内地同性婚姻尚不合法,订婚结婚统统没有实际意义,也就是追求一点虚无缥缈的仪式感,追得紧了还显得相当可笑。老话说感情的事谁先认真谁就输了,郑世嘉肯定也清楚,许苏由衷觉得,他不容易。

“听你的。”傅云宪双眉一紧,凝视许苏的眼睛,他本就眉骨清晰眼窝深陷,如此凝神就显得眉眼很是多情,勾魂荡魄那种,他说,“你不愿意,就告诉我。”

“你是我的老板和债权人,但也是我叔叔。”许苏心说我哪儿有资格不愿意,执拗地摇头,“没什么不愿意的,我以后管郑世嘉叫‘婶婶’。”

对方铁了心要把界线划清,傅云宪大概真被惹恼了,放开许苏,冷冷看他一晌,一字一顿地警告,“你别后悔。”

转身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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