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你太丑了,不然我也许会喜欢你哦。”宇文橙心莫名地相信乞丐,靠在他肩上“也许是我命该如此,一开始和盗墓贼有缘,现在是和一个乞丐有缘,不过相比冯酸菜,我更喜欢和你在一块儿,小丑丐。”
乞丐没有接话。
宇文橙心又说:“想知道我真名不?”
“不想。”
“哼,不给我面子,我偏要说,我叫宇文橙心,我父王是宇文开疆,津陵之王。”
“咳咳咳咳……”乞丐咳嗽了一会儿“你快醒醒,这还没到晚上做梦的时候哩。”
宇文橙心气笑:“哼,你讨打!”
就这样,乞丐背着宇文橙心走走停停,饿了他负责讨东西吃,渴了他给她喂水喝,替她遮风挡雨,替她驱赶苍蝇和蚊子,从不抱怨,也从不问她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时间一晃过去两个月。
宇文橙心的断手断脚早就不疼了,但是折断的位置一开始就没有接好,手臂和腿骨都是一段一段的,可以折叠,而且她的肌肉严重萎缩,已经失去六成的行动能力。
每天夜深人静时看到自己的手脚,宇文橙心就会想起罪魁祸首齐寒松和太子冯绍汝,少不了一场痛哭埋怨,乞丐也总会耐心地安慰她,摸她的脑袋,直到她睡着为止。
而乞丐自己却望着无穷无尽的黑暗天际,长久无眠。
在等乞丐要饭摘野果回来的时候,宇文橙心也会在破庙废宅中试着爬几圈,但是因为每天要来的饭菜都是素食,一点荤腥都没有,宇文橙心的营养严重不良,哪怕乞丐把自己的口粮全给她也远远不够。
好在还有八百里就到津陵了,宇文橙心的心情越来越好。
这一天,乞丐背着宇文橙心来到通州郊外,天上阴云密布,空气黏稠湿重,快要下雨了,而且会是一场大雨。
虚弱的乞丐拼尽全力在找避雨的地方。
可是很快电闪雷鸣,雨水瓢泼而下。
乞丐四面张望,除了眼前的一条河,周边都是原野,他忍不住说:“雨天又不能躲树下,阿橙要不我们到河里去吧,这样雨就淋不到了。”
宇文杞心满头黑线,咯咯大笑:“你这个傻瓜,躲河里雨是淋不到,可全身都湿了,那还躲个屁啊。”
乞丐摸了摸宇文橙心脑袋,转身把已经淋湿的她放在不远处的大青石上,单手撑地,弓着身体给她挡雨。
宇文橙心满是刀疤的俏脸通红,甜笑:“你的姿势好滑稽哦。”
乞丐咧了咧嘴没有接话,咬牙硬撑。
宇文橙心鼻腔一酸,举起畸形的软绵绵双臂,象征性托着乞丐胸膛:“我帮你,我们一起度过难关哦。”
乞丐咬着牙关说不出话。
越接近北方天气越冷,通州位置已经处于王朝中线,这一场豪雨下的透心刺骨,当晚宇文橙心就高烧不退,开始说胡话,说想吃肉肉。
雨还在下,不过小了不少。
乞丐本想背着她进城医治,可是城门已关,他只能在城外寻找过夜的地方,没能找到破庙,义庄倒是有一家,太晚了来不及找其他地方,只能进去借宿。
义庄里边没人看管,几十具棺材各分两边,乞丐在偏殿找到一口新的薄棺,里面垫了稻草,看上去很暖和也很干净,似乎是备用的。
于是乞丐扶着宇文橙心躺了进去,又把搬得动的木料聚在一处,擦木取火,忙到亥时才见火星。
有了火,阴森可怖的义庄也变得温馨起来,乞丐冷得瑟瑟发抖,只得爬进棺材和浑身滚烫的宇文橙心挤在一起取暖,两人的湿衣服慢慢就被体温烘干。
宇文橙心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时而磨牙,时而大哭,终于慢慢睡着。
义庄外面阴风惨惨,怪声不断,乞丐生怕有鬼,一夜无眠,好在是虚惊一场。
熬到破晓,估摸着城门已开,乞丐连忙进城要饭。
天光大亮时,宇文橙心昏昏沉沉地呼唤:“小丑丐……我好饿,全身关节好疼……”
两个多月来,只要宇文橙心出声,乞丐一定有回应。
但是这次没有。
宇文橙心心头一沉,强撑身体四面一看,发现自己居然躺在棺材里,瞬间崩溃:“小丑丐……我没死啊……你怎么把我丢在这儿了……”她嗷嗷大哭“连你也不要我了……连你也不要我了……”
“让我看看是谁哭得这么惨。”乞丐无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宇文橙心破涕为笑,泪水滚滚:“小丑丐你回来了……以后不要不辞而别好不好……”
乞丐说:“你这一路流的眼泪都可以开澡堂了,还有没有一点三好女子,优秀修仙者的样子?”
宇文橙心用肩膀抹着泪,笑道:“我是三好女子?是不是好看,好美,好漂亮?”
“你想得太多了。”乞丐翻了个白眼“是好臭,好丑,好矬。”
“哼,你讨打!”宇文橙心嘴上如此说,脸上早已笑靥如花。
乞丐缓缓走近,姑娘家立即看到他满脸鲜血,一颗心重重地揪了起来:“小丑丐你怎么了?被人打了么??谁这么狠心呐???”
乞丐虚弱道:“我没有本事,只能靠挨揍装可怜赚钱喽。”
宇文橙心再次大哭:“你怎么这么傻,让我病死好了嘛……”
“我出发前就想好了,如果我不被打死,就给你买药买好吃的,如果我被打死,那你就只能自生自灭了。”乞丐说完,摸出一个荷叶包,令人食指大动的烤鸡香味早已飘散出来。
宇文橙心的肚子咕咕大叫,却仍哭着说:“我不要,这是你用命换来的,我不要……”
乞丐靠着棺材平静道:“你如果不吃,那我这打就白挨了。”
宇文橙心抽噎着:“那我们……一起……吃……”
乞丐说:“我已经吃过半只了,这半只你吃吧。”
“我不信。”
“真的,不骗你。”乞丐回避了她的目光。
宇文橙心怔怔地看着乞丐,忽然悲从中来,再次号啕大哭。
“又怎么了?”乞丐无力道。
“我竟然落到这个地步,吃半只鸡都要靠你付出半条命……”
乞丐摸了摸她脑袋:“吃完烤鸡,再把生姜嚼了,听说可以让人舒服点,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药我实在买不起了。”
“你为我做的够多了小丑丐,我会一辈子记着你的好,一辈子,一辈子……”宇文杞心絮絮叨叨地说着,递出了唯一的鸡腿。
乞丐没有接,只顾自己道:“再休息一天,我们明早动身。”
宇文橙心用力点头:“到了津陵,小丑丐你下半辈子我天天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再找好多老婆侍候你。”
乞丐没有接话,似乎是睡着了。
宇文橙心实在饿得狠了,几个月来都没吃到肉食和有油水的东西,本想留给乞丐的鸡腿,最终也忍不住吃了,连鸡腿骨都要嚼碎,吃里面浓香的髓质。
之后的八百多里路,乞丐背着宇文橙心越走越慢,喘息声也越来越重。
宇文橙心很担心:“小丑丐,你太累了,我下来自己爬吧。”
乞丐没有接话,只顾自己往前走,穿州过府,顶风迎寒,好吃的都给宇文橙心,捡到破衣服也给她保暖。
宇文橙心发现乞丐原本就吃得不多,最近食量更是锐减,皮就绷在骨头上,瘦得吓人,而且每天几乎不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似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在拼最后一丝力气的地步。
乞丐好不容易睡着的时候,宇文橙心就偷偷抹泪,等到乞丐醒来就强颜欢笑,在他背上紧紧搂着他脖子,控制不住的泪水沾湿了他整个肩膀。
乞丐有所察觉,夸张道:“哇,你不会是把口水吐到我肩上了吧?”
宇文橙心破涕为笑,搂得更紧了,泪水也更多了。
乞丐说:“你这是要勒死我吗?”
宇文橙心这才放松了些:“小丑丐你一定要好好的呀……我求你了……”
“放心放心。”乞丐虚弱地回应着。
终于到了津陵,乞丐背着宇文橙心来到王府,守卫刚想赶人,宇文橙心大叫:
“瞎了你的狗眼,认不出来我是谁么?”
守卫定睛一看,这不是消失了三个月音讯全无的小郡主嘛,连忙大叫起来:“快通禀管事的,呕,小郡主回来了,呕,小郡主回来了,呕呕呕。”
宇文橙心忍无可忍,本性毕露:“呕你大爷啊呕,这么想怀孕,回头就把你阉了!”
管事的出来连忙接手:“哎呦小郡主,呕,你可算回来了,呕,来人,呕,把滑竿搬过来,呕,再把这乞丐领到后院去,瞧他这双脚,血肉模糊,呕,赶紧带下去,呕。”
宇文橙心低头看去,这才发现乞丐的鞋子早已经磨烂,脚上血淋淋的看着都疼,再次嚎啕大哭:
“不准赶小丑丐,我要和他同吃同住!谁赶他我就要谁死无葬身之地!”
宇文橙心呜呜哭着,死死圈着乞丐脖颈:“小丑丐……你脚都这样了为什么不跟我说……我不用走路……可以把我的鞋子给你啊……”
乞丐有气无力:“你让我穿女子的鞋,我不要面子的呀?”
宇文橙心被逗笑了,泪水不停:“我说过,只要到了津陵,小丑丐我养你一辈子,我没骗你吧小丑丐,我父王是津陵之主,你就放一万个心——管家,去买最贵最暖和的皮裘给小丑丐,拿最好吃的东西来,再把阿姐请来,还有兜率宗的丹师,我和小丑丐需要最好的医治。”
管事的哪里需要吩咐,早就安排下去了,城外庙宇中的王后,云霜宗的大郡主和司徒家的小姐,北境的主公和三位爵爷,太熵宗、兜率宗的丹师甚至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乞丐背着宇文橙心进府,一路过去,夹道欢迎的护卫小厮和丫鬟无不作呕。
宇文橙心最终还是被女侍扶她到了轮椅上:“小丑丐,我去洗漱啦,你把这里当自己家,谁敢欺负你,告诉我,我帮你打他。”
乞丐摸了摸她脑袋,没有接话。
半个时辰后,已经洗了三遍,用光二十多斤香料的宇文橙心依旧恶臭冲脑。侍候她洗澡的丫鬟三人一班,撑不住一刻钟就得换人,不然苦胆水都得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