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修竹长廊,崔璟抬手行礼:“祖父,魏先生。”
两人应了一声,还在落子,因着在下快棋,棋子落盘的声音不绝于耳。
崔璟抬手站在一旁,并未观棋,目光却落在手里那张拜帖上。
待到一局终了,崔远道轻啜了两口茶,才缓缓开口道:“何事?”
“王老太爷的拜帖。”
崔远道把手边似是随手一放的一摞纸拿了过来:“会仙阁八成的干股已到手,可以见王翰之这老儿了。”
“祖父。”崔璟却未立刻离开,“您能猜到是为什么事吗?”
“卫家那个小丫头带着王翰之跟谢纠两个老儿闯会仙阁不就是想要借王翰之的手讨回自由么?”崔远道,“可以,但是就看这筹码,王翰之这老儿肯不肯出了。”
崔璟沉默了片刻,又道:“祖父,我觉得筹码还不够。”
“嗯?”崔远道扬眉。
“卫六的价不止这些,那个七安先生也要算在其中,如此看的话,自然远远不够。”崔璟,“若是王家真的肯为她出的了这筹码,璟倒是真佩服王老太爷这份魄力了。”
崔远道眯眼:“九郎,你倒是比祖父开的条件还要大。”
……
“欺人太甚!”收到回信的王翰之冷哼了一声,“如此大开口,他崔远道还不如去搬几座金山银山来的更快!”
谢纠将王翰之拍在桌上的回信拿了起来,待看清楚上头开的条件时也愣住了:“崔远道……崔远道这老儿竟然开得了这样的口?”
“是啊,你说这老儿狂不狂?我崔王谢三家几百年的交,他如此枉顾,狮子大开口,岂不是欺人太甚?他敢开得了这样的口,他崔远道有本事一辈子不要求到我王家头上来!”王翰之勃然大怒。
谢纠也支着头不解:“他怎么开得出这样的口?”
“所以我与你说了,咱们这位菩萨可不是什么好人,假慈悲倒是满满的。”王翰之怒道。
谢纠也觉得崔家开的筹码有些过分了:“如此不顾忌两家的交,确实有些过了,那你准备怎么办,答应这个要求么?”
“话都说出去了,叫老夫如何收口?”王翰之恼怒,“崔远道这老儿欺人太甚。”
“若是不适合的话,寻个借口不出头便是。”谢纠说道,“为了个非亲非故的丫头,实在没有必要。”
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王老太爷拍案而起:“不就是赌一把嘛,我王家家大业大,还出得起!就算不为这个丫头,为她后的七安先生,我也出了。”说罢开口喊人,“来人,去封信,让如顾这小子进京!那么多钱不能白花!”
一声令下之后,王老太爷嘴里骂骂咧咧的出门了。
……
跳窗而入,把空食盒带了进来。
黄石先生手脚伸直半躺在椅子上,做尸状,一旁的裴宗之突然出声:“明,你跟着陛下去上朝。”
卫瑶卿脚下一顿:“轮到我了么?”
“嗯。”他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知道了。”
……
送走了那个丫头,黄石先生起,踱着步出了门,那些孩子正在广场上散着步。
卫家那个傻小子抓到了一只雀儿,拿绳子拴着,溜着雀儿在玩。
“这小子,没出息成这样的,我还是头一回看到。”黄石先生连连摇头,“还好不是我儿子,不然非得气死不可。”想到这里,便忍不住进屋子去看一看另外那个孩子。
果不其然,他进屋的时候,那个孩子正在认真的看书。
“天壤之别,天壤之别啊!”黄石先生摇头叹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偏偏那傻小子运气忒好,能怎么办呢?”
……
夜色沉沉,寒风料峭,狂风从紧闭的门窗中钻进来,发出一阵古怪渗人的吟唱。
一盏孤灯在油液中微微晃动。
孤灯,茅屋,火盆中跳跃的火光,白衣披发的少女。少女一张一张的撕着纸往火盆里添加烧料。
隔着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跟画本子上的鬼怪奇谈一样,王栩拽紧了衣裳,心道,回将马车里的两个老爷子搀扶下来。
推门入屋,风卷起衣袍乱飞,恍若群魔乱舞。
王栩拍了拍脯,莫名有种恐惧而森的感觉。
“你这丫头在做甚?”王老爷子走了过来,同谢老爷子一左一右的坐在她的两边,王栩自然就坐在了她的正对面。
四人坐在茅屋里,对着火盆发呆。
少女撕着纸一张一张的烧着,许久之后,终于抬头:“天真冷啊!”
哦,原来是因为冷才烧的纸啊!几个人表有些古怪。
谢老太爷拿起她烧剩下的半本书看了眼:《阳十三科基础总纲》,如今撕的只剩半本了,真是一个读书的“好孩子”啊!
“下一回老夫寻你就直接去王府吧,不用呆在这地方了。”王老太爷看着这破败的草堂,皱眉,“本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王翰之用个人不必如此避讳。”
真是怪了,今天怎么脑袋一答应她到这茅屋里来见她了,这地方跟个山精野怪休憩的地方似的。这般想着,拉紧了衣袍。
少女幽幽的出声了:“我见七安先生就是在这个地方。”
王老太爷脸色陡变,瞪着眼睛看着双眼发亮的谢老太爷:“你这老儿,这可是我买来的消息,你……你怎能听了去?”
谢纠哈哈大笑:“我又不是故意的,怪我咯!”
“听去也无妨,你们要见七安先生总要我先同意了才行,不然七安先生是不会见你们的。”
王老太爷这下舒坦了,眯着眼睛看着谢纠。
“这七安先生莫不是山野精怪吧,”谢纠看看这茅屋,“一般人也不会住在这里啊!”
山野精怪?其实也没说错,原来的明珠儿早死了,她就是一缕孤魂复生在卫瑶卿的上,只不过天时地利人和,她的灵魂与这具体格外的契合。
少女笑了笑,很快便敛了笑容:“王老太爷会传讯于小女,想来事已经办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