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刘大锤忽然瘸了,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家伙还是那脾气,转头执拗地责怪起了尤里科夫。
郑礼信用老板特有的眼神瞪了他一眼,手指头轻轻地点了点他,大步走到跟前,冲着他屁股就是一脚:“滚远点,咱这是谈生意呢,有你说话的份吗。”
刘大锤朝前挣扎着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不服气地嘟囔。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天上飘起了密集的雪花,视野变得模糊起来,他才出去不远就消失在昏暗的雪地里。
山野村茂依旧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上来就介绍起了山野株式会社的业务,说的头头是道的,看样子是把好地方好行业都霸占了,然后就想继续说什么,郑礼信一下子就给打住了。
他目光在三个人脸上扫了一圈,然后盯着山野村茂,面无表情地说:“村茂啊,以前呢,你没少参与公事,好在还是以经商为主,不过这些年你看看你,就是个特务,哪还有商人的样子……”
一顿说落之后,他直言不讳地说:“各位,你们做局都做好了,是不是得拿出点玩意来,大牢我也坐了,还能怎么的。”
他猜的没错,山野村茂和尤里科夫发现准备的计划一下子叫他打乱了,本来还想好好谈谈呢,郑礼信猴精猴精的,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尤里科夫在老白毛洛克洛夫的房子里一阵搜,真就翻出了不少违禁物品,其中有一部少见的电台。
山野村茂冷冷地看着郑礼信,什么都没说,这种态度比说什么都严肃。
尤里科夫敲打着电台,冲着郑礼信邪笑了起来。
郑礼信抓起了跟前的水杯,冲着外面就抛出去了,破口大骂:“老子今天认栽了,你们到底是想谈生意,还是硬抢,咱就直接说明了。”
他这么直白地说了,山野村茂感到意外,可似乎又在意料之中,自然是一阵好言相劝。
就在这时,有伪军来报,外面出事了。
他们走到了门口,这才发现三台挎斗摩托不见了,地上留下了清晰的脚印。
一个家伙本来是在跟前看着的,此时昏倒在地上。
把他叫醒之后,这家伙说刚才有人袭击了他,两下子就打昏了。
说完,他揉着脖子的印记,含糊地说枪托子打的。
郑礼信差点笑出了声,ren住了笑意说:“我就带个刘大锤,你们都见过,脑子不是很好使,他要是有枪我都不信,尤里科夫啊,这些年在松花江两岸你没少干坏事,以后出门真的小心点。”
尤里科夫他们自然气的要死,不过拿郑礼信有点没办法,人家郑礼信一直在跟前了,出了这种事,你这边还是全副武装的二狗子伪军,竟然叫人偷袭了。
说话间,又有伪军报告了。
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不远处的林子里人影绰绰的……
尤里科夫重新算了下,自己这边也就五六个人,既然刚才现场都出现枪了,就不能大意了。
他算是有基本军事素养的,自然明白,就他这些人,要是进了林子,对方只要有个身手好的,必定要吃大亏的。
郑礼信心里更是明白,要是这么僵持下去,自己还容易吃亏,于是就以认倒霉的口气商量了起来。
山野村茂虚情假意地客套了一会,目光转向了外面,不用说,他是看好这地方了,什么军用电台,都是他们做好的局。
郑礼信提出来自己带着钱来的,也不能空着手回去,就提出了随便买个地方,当他语无伦次地说出乱坟岗火磨厂时,谁都没发对,老白毛拿出地契,收了钱,这是就敲定了。
几天后,火磨厂那里有了好消息,郑礼信叫人清理附近的场地,把坟地挪走了,挖出了几口甘泉。
这件事上还有些迷信传说,说这片坟茔是前朝高官选的风水之地,地方好着呢,人家这是用坟墓占风水占好地方。
郑礼信的泉水连接着几十里外的钱龙山,水质好,甘甜清爽,已经有几十家茶楼老板,预定了水,每天清晨派车去拉水。
泉水每天出不少,很多人都弄不到,因为这些泉水每天送到大洋啤酒厂里。
好的酿酒工艺,再加上这上等的甘泉水,大洋啤酒厂的销量一下子暴增。
尽管很多人还以为啤酒厂是邓弘毅的,可邓美菱和山野村茂等人那是何等的精明,一下子就猜到了郑礼信。
关键是山野村茂,一听说这个消息后,惊呼郑礼信诡计多端,胆子太大了,在那种环境下竟然虚晃一枪,毫不费力地拿到了最好的地方。
几个月后,郑礼信这个神秘的老板依旧每天忙忙碌碌,过着“锦衣夜行”的开心生活,不过,这种安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这天,山野村茂带着一群人来臻味居喝酒,郑礼信给他做了一桌子好酒好菜,俩人重新谈起商业地盘的事,山野好言相劝,郑礼信锦里藏针,寸步不让,后来山野失望地看着满桌子的酒菜,目光看向了门口:“郑老板,咱们在一起竞争的时候,很是刺激,以前你有官厨身份我敬着你,大日本帝国在这里的实力你是知道的,知道你不会反悔,那么,以前的事只能变成一种怀念了……”
话说完,他站了起来,神神秘秘地看着郑礼信,笑容有些古怪有些狰狞,然后朝着门口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约定好的,他才出入不就,褚胖子就带着一群记者进来了,还纳闷地说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有人爆料说这里又爆炸性新闻。
俩人一头雾水,正分析怎么回事呢,门口一阵摩托车声响起,山野村南和尤里科夫带着一群宪兵冲了进来。
尤里科夫边走边嚣张地说:“郑,这回我在车周围安排了很多人看着,谁敢骚扰,就地毙了。”
他掏出一沓子纸来,把郑礼信和褚胖子,还有店里其他人叫到了大堂里,大声宣布说:“有人报告,郑礼信涉嫌勾结刺客安义山,暗杀我军士,偷袭黑龙社,鸡冠山来的土匪在这里落脚勾连……”
这些人刘大锤都知道呢,他怎么能看着郑礼信出事,吵着就要动手,郑礼信似乎早有思想准备,狠狠地横了他一眼,叫他老实点,不过朝前看去时,模糊地看到了纸上的字迹:清新飘逸、秀丽颀长……
当他目光转向褚胖子时,山野村南武士刀 把抵在胖子胸口那,低声警告说:“郑礼信勾结共,匪和别国刺客,多次破坏关东军行动计划,他是这地方的名人,我明天就得看到报纸,你,给我好好报……”
褚胖子有些倔强地点头,趁着山野村南组织人搜查,他斜睨着郑礼信,口气复杂地提醒说:“祸起萧墙,红颜祸水……”
郑礼信被关进了伪警察厅大牢里。
尽管早有了思想准备,他发现事情远比他想的糟糕,一连七八天时间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来过问他的案子。
他当时情况从头到尾分析了几个来回,看样这些事特务机关都掌握,而且拿到了关键的证据。
和褚胖子深交已久,几句话就能猜出什么意思来。
一下子,他就想到了老夫子和邓美菱。
只要想到他俩,心里就莫名地酸楚起来,一个是曾经深爱的女人,一个是形同手足的兄弟,竟然在这时候出卖了自己。
这么看来,邓美菱是叫他生不如死,失去心爱的酒楼和手艺,永远出于煎熬中。
诸葛良佐就不用说了,残存的良知已经彻底没有了,彻底走上了歧途,站到了另一边,再也回不来了。
没人审讯,也没人和他说话,就是听两个看守说有人想保他,是个外国女人。
他哪里知道,因为他的事,鲍惠芸拿出了所有的积蓄,想方设法寻找关系,想把他保出来。
就在松江晚报报道了他的事之后,第一个跑到臻味居的是阿廖莎,她那着急的样子,叫人深感同情。
她厚着脸皮请出了霍尔瓦局长,给山野小雄打了电话,理由是郑礼信在抗击鼠疫中对这座城市贡献很大,其中对俄国日本等国侨民也有帮助。
当然,这种说情打招呼的前提是郑礼信没认罪。这一点阿廖莎信得过他,就算是受尽折磨,郑礼信也不会认罪,不会求饶。
又等了很多天,依旧没有消息。他靠在墙根那,看着外面如水的月光,心情平静无比,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自语地说:“害我的人不点头,怕是没救了。”
尽管他在一个个大事件中作出了令人刮目相看的事来,深得民心,仔细想想,也不过一个神厨,一个商家,和日伪特务机关斗狠,自己就像是蚂蚁一般,撼动不了对方的势力。
负责看守他的是一胖一瘦的两个伪军,俩人一个碎嘴子,一个默不作声,整天站在门口,门神一般。
大部分时间里,郑礼信都是静静地坐着,不过时间长了,开始研究起了大个子碎嘴子的话来。
通过分析研究,竟然对这栋大楼感觉越来越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