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湖泊。
位于世界中心,最大的冰山裂隙之下。
随着太阳升起,雪巨人部落本该进入能量补充的休眠状态。
然而此时,数以万计的雪巨人齐聚一堂,在如同玻璃般映射身影的冰壁之间瑟瑟发抖。
地表之下近千米的距离,让这里的温度几乎达到已知的最低值,却不是令他们如此颤栗的原因。
违反生理作息的行为让他们异常虚弱,仅仅只是保持站姿就极为不易,双腿一直在不停打摆。
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位于所有雪巨人前方的那道身影。
站在整个裂谷中心,仿佛女王般俯视全场,一头仿佛昭显存在感的紫发,即使在这种昏暗的地下世界,依旧熠熠发光。
所有雪巨人低垂着头,不敢直视站在高台上的那个女人,脸上的表情,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惶恐与不安。
女人抬着头,一直盯着上方几乎要和拢到一起的天际线,除此之外却再没有任何举动。
然而也就是这种诡异的寂静,反倒让雪巨人愈发惶恐不安。
交流过一阵后,雪巨人群中,一个身材最为高大的雄性雪巨人小心翼翼的走到高台之下,脸上带着讨好的表情,正要开口,却看到女人右手轻轻一抬。
极寒的黑暗空间,顿时被一道明亮的火光打破。
近二十米高的雪巨人瞬间变成一道巨大的火球,迟了半秒,才从里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女人这才缓缓低下头,眼中挂着俯视蝼蚁般的冷漠,嘴里传出本该是雪巨人独有的语言:“在我没有开口之前,我不喜欢听到其他声音。”
台下的雪巨人满目惊恐,纷纷点头,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看着火光中挣扎的同伴,他们不但没有营救的意思,反倒迅速后撤,生怕自己也被波及到。
裂谷中的明亮没有持续多久,火光里的雪巨人便仿佛燃尽最后一丝能量的木头,逐渐崩塌倒地,最后只在原地留下一滩黑灰。
图依这才从高台上走下,鞋底的高跟在天然冰层形成的台阶上极有节奏的一下下敲击着,又像是扣在一众雪巨人心中的巨锤,每一步都让人胆战心惊。
“我不喜欢说废话。”
图依扫视着前方无数惊恐的眼睛,心底生出一丝厌烦,“昨天夜里,应该有个男性剑士来过这里,你们见过吧?”
前排的一部分雪巨人纷纷点头。
至于那些没见过的,迟疑片刻后,向后退了几步,与其他几人拉开距离。
图依的目光落在前排几人身上,冷漠道:“不用露出这种悲壮表情,我不指望你们这些废物能拦住他,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几个雪巨人交流了一下,位于最中间,感觉上年纪略长的一个雪巨人向前一步,开始“吱吱啊啊”的挥舞手臂解释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图依脸上的表情愈发冷漠,到了最后,两条柳眉直接拧到了一起。
“说了半天,你们最后还是跟丢了?”
图依冷哼一声,前排的雪巨人直接跪到地上,瑟瑟发抖的摆了个五体投地的姿势。
出乎他们预料,这次却没有火花亮起。
“起来吧。”
雪巨人难以置信的抬起头,迟疑片刻,却不敢违逆,只能战战兢兢站起来。
图依转身重新回到高台,向后坐下的同时,原本空无一物的身后立刻结出一把晶莹剔透的冰椅。
“这次的惩罚暂且记下,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表现好,可以免除一死。”
雪巨人一众纷纷点头。
“立刻去寻找那两个人的踪迹,无比要在他们接触那些‘叛逆者’之前拦下,到时候我会亲自处理。”
雪巨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不过被图依一瞪,立马又安静下来。
图依伸出两根手指:“还是那句话,你们这些废物根本拦不住他,所以任务就是一旦发现他们的行踪,尽快向我汇报。当然,我也给你们第二种选择,如果能找到‘叛逆者’的聚集地,也算你们任务完成。”
前排几个雪巨人互相看了一眼,全部面露难色,像是有话要说又不敢说。
图依冷笑道:“别说你们白天无法行动,燃烧生命能量换来的时间,足够你们完成任务了……或者说,你们现在就想死?”
最后一句话,伴随着一道极强的精神力,迅速席卷整个裂谷。
首当其冲的几个雪巨人,就如同大脑被千万吨积雪接连不断的砸中,瞬间陷入恍惚状态,头痛欲裂,在地上打起滚来。
图依冷哼一声,她才不在乎这些雪巨人的死活,如果仅仅牺牲掉一个种族就能杀掉纳乌拉,这笔买卖绝对是划算之至。
武力的不对等,让这件事没再有任何商量余地,前排的雪巨人带着一种悲壮的情绪,纷纷回到各自部落中,将刚才的决定下达出去。
裂谷中又是一阵轻声的啜泣。
进入渊域几十个世纪,这些雪巨人的身体构造早就发生了改变。
他们可以不吃不喝,却无法离开渊域太阳的能量。
然而这种能量又太过剧烈,直接吸收无异于剧毒砒霜,所以他们才在夜间行动,白天只能选择在深处休眠,同时吸取弱化后的能量维生。
所以此时图依的命令,无异于让他们直接去死,并且没有具体期限。
换言之,如果一直无法找到那个男人的踪迹,那雪巨人就得接连不断派人搜索,部落将会成几何倍的速度消亡。
而图依的话也说得很明确,要么在有限的生命中找到男人,要么干脆现在就接受死亡。
两者相权,只能选择前者。
即使这里有近万雪巨人,如果联合起来,将会形成一股可怕的战力,却没有任何一个诞生出反抗的想法。
“无法战胜”这种念头可谓是根深蒂固。
这些自称为“神使”的主人,根本无需验证,无一例外,全部具有弹指间灭掉他们的实力。
见雪巨人熙熙攘攘开始离开,图依也不准备继续久留,身形一晃,朝着上方裂隙飞去。
“小??宝??贝——你现在在哪里呢?”
…………
“哈啾!”
纳乌拉搓了搓鼻子,有些纳闷道:“好几年没打过喷嚏了,是谁在念叨我啊?不会是哪个小妹妹对我的英俊潇洒仍然念念不忘吧……”
“哦?看来少主在属下不在时,结识了不少红颜知己啊?”
如同针芒一般的刺人视线从侧面射来,配合着充满嘲讽的冷笑,即使不用回头,纳乌拉也能想象到阿汶现在的表情。
“不不不,身为波鲁什家顺位继承者,受人敬仰的第一剑圣,我向来都是严于律己洁身自好,什么红颜知己根本都是狗屁,身边有你这么一个优秀助手,我早就非常知足了……”
眼看阿汶的表情由阴转晴,纳乌拉不由松了口气,同时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庆幸。
他突然想起自己那花心的老爹,和他比起来,自己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娶了四房姨太依旧不满足,老爷子年逾七十,仍旧在外面拈花惹草,真可谓“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而纳乌拉的母亲,同时也是波鲁什家族主母,之所以没有闹翻,倒不是估计老头子的脸面,主要有两个原因。
其一便是无论老头如何采花,都秉持着“片叶不沾身”的底限,这么些年来,只有纳乌拉和约翰两个孩子,就连其他四房姨太也没获得宠幸。
至于有没有私生子,像波鲁什这种曝光度极高的顶级家族,几乎就是在聚光灯下生活,如果老头子真在外面有了小的,早就人尽皆知了。
更何况波鲁什这棵大树,几乎是每个女人梦寐以求的终极靠山,母凭子贵,一旦有了孩子,为了避免潜在的风险,肯定会大张旗鼓的到处宣扬。
所以就这一点来说,纳乌拉还是感到很庆幸,毕竟一个叛逆的妹妹就够了,真要是再多几个,他恐怕得头疼死。
至于第二个原因,则是老头在外面采花,总是能够绕开所有人视线,以至于从来没有露过把柄,就算纳乌拉母亲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确切证据证明。
和纳乌拉相处的时候,有时看他练剑太无聊,老头就会灌输一些“切身经验”,哪怕纳乌拉不想听,也会像苍蝇一般嗡嗡叫着。
其中有一句话,老头常挂在嘴边,“永远不要在一个女人面前提其他女人,就算是你老妈都不行,这是避免降低好感的关键一招”。
原本纳乌拉还嗤之以鼻,以他的身份,只要有这个想法,整个大陆不知道多少女人,哪怕那些公主郡主,都得争着抢着倒贴。
不过今日看来,就算像阿汶这种几乎将使命刻在骨子里的女人,仍然免不了会犯女人共有的通病。
纳乌拉感慨之余,不由将之归功于自己的魅力太大。
没办法,哪个女人都受不了啊。
“少主,虽然你没有看这边,但我总有种感觉,你在想一些很失礼的事情。”
“……肯定是错觉。”
“那就是在想一些贬低女性的龌龊事情……”
纳乌拉险些脱口而出“为什么你会有这么诡异的直觉”,好在及时收住了吐槽,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同时纳乌拉在心里又多记下一笔,避免以后不经意犯下失误,被阿汶抓住把柄。
阿汶狐疑的看了几眼,随后才将目光移开,像是放下这件事,开始凝视远方。
“少主,你确定咱们的方向没错?”
“肯定没错——大概吧。”
纳乌拉停下脚步,松开攥了一路的绳索,稍微活动一下手腕,“之前天边那道火光,八成是某个甚至几个‘神使’进来,我暂时还不想和他们碰面。”
“可也不能确定这个方向就是正确的。”阿汶提出质疑。
纳乌拉笑道:“既然他们落在那个方向,八成就是雪巨人聚集的地方。既然这小子躲着那帮雪巨人,咱们自然要背道而驰,加上之前他醒着的时候走的大致方向,目的地应该就在前方。”
“有没有‘灯下黑’这种可能?”阿汶又问道。
纳乌拉摇头,“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这种想法,不是适用于所有情况,那些雪巨人感官何其敏锐,数量又那么庞大,想要躲在他们眼皮底下,一时半会还好,却不可能是长久之计……所以这小子的爷爷,以及他们这一脉,应该不会离那些雪巨人太近。”
阿汶点点头,可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冰原,根本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便忍不住问道:“就算确认了方向,我们也不清楚对方究竟藏在哪里,整个立体平面上都有可能,比如空间魔法布置在半空的不可视领域,或者藏在负雪千尺的地下……”
“你真把空间魔法当大白菜了啊?”
纳乌拉摆手打断,嗤笑道:“整个大陆都没几个空间魔法师,你还以为人人都和那个混蛋一样?就算是那个混蛋,想要在半空中开辟一个半永久性的牢固结界,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
至于你说的地下……倒是很有可能,德克在日出之前拼命挖了个洞,我怀疑这也是其他雪巨人在白天休眠的方式。”
阿汶不禁有些头疼:“他们休眠时气息几乎微不可查,再加上平原这么大……要找到什么时候?”
纳乌拉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笑道:“没那么麻烦,既然他们能一直躲掉雪巨人的追捕,肯定在休眠地设了不少结界——当然,这是建立在他们会魔法的情况。就算不是结界,一定也有什么其他的防范措施。”
“少主是想……”
“为了节省时间,稍微暴力一下。”
纳乌拉嘴角轻轻上扬,手影一晃,长剑已经出鞘。
他伸出一根手指,比了比正前方的一条直线:“就从这开始吧,我尽量拉长上下纵深,减低向两边外溢,免得引来一些不受欢迎的家伙。”
阿汶默不作声的后退一步。
纳乌拉轻喝一声,一道剑芒拔地而出,激起一道数十米高的“雪雨”后,如同从大地上拉起一条白色的幕布,以肉眼难以追上的速度朝远方激射。
然而这道“幕布”,在前行几百米后突然扭曲了一下,接着又如常的继续向远方射去。
虽然这个画面转瞬即逝,但还是被纳乌拉精准被捉到,不由嘴角一翘。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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